当时明月在(5)(1 / 1)
“放箭!”
一声令下,万箭齐发。
他一个闪身,将云萱护在怀中,长剑挥动,挡住一道道迎面而来箭矢。又一轮箭雨袭来,已经不是起初试探性的零星几支,而是转为了真正的骤雨之势,从四面八方扑向两个人。
“闭上眼睛……”他吻着她墨色的长发。
她听话的闭上双眼。
金属撞击的声音划破耳膜,有温热的液体从她闺上的双眸中倾泻而出,金属撞击的清脆不再那么纯粹,她又听见了另一种声音,那是,骨肉撕裂的哀鸣……
“不——”她猛然睁开眼,听见自己歇斯底里的呼喊。
世界变得出奇的安静,她的眼前一片漆黑。她闭上眼睛,身子靠在他的怀里,软软的倒了下去。
他的臂弯依然那么结实有力,是那样令她安心,可是,却再也撑不起她……
奔流的泪在脸上汇成汪洋,一只温柔的手轻轻为她擦拭,无力的抚着她的绝望,“对不起……”
背上的痛无以复加,他尽力了,可给她的,却只有这些了。云萱,对不起——
她的眼睛慢慢睁开,她的泪一颗颗落在他的脸上,从嘴角溢出的一缕鲜血在泪水中一点点摊开,涣散,化作滴滴血泪,最后,落在冰冷的雪地上,凝成了暗红色的冰点。
她擦干眼泪,看清楚了他的双眼,已经合成了两道凄美的弧线,她抱紧他,感受到他的灵魂正在从她的指缝中慢慢的疏离。
她吃力将他的身子侧向他,这样也许会减轻他些许的痛苦吧,他背上中箭太多,那些箭,本来应该射向她的,是他为她住了全部的攻击。
“可是……我情愿这样死在你的怀里。”她拭去他唇角的血迹,在她的眼里,他依然是初见时候的样子,明朗的,洒脱的……这些痛苦与死亡的印记不属于他。
耳边又响起了甲胄挪动的‘沙沙’声,他们已经被楚军包围在一个狭小的圈子里。两个士兵拿着绳索,向她走过来。她的嘴角突然勾起一抹诡异的弧度,手中已经多了一把寒光凛冽的宝剑。
这是逸尘的剑,剑柄还有他的体温,她在凛冽的剑光中,看见了一张占满泪水的,绝望的脸……
‘当’的一声脆响,云萱的手腕一阵剧痛,手中的剑滑落到雪地上,被一只大手迅速拾起。
“这些伤都不致命,他只是失血过多,昏了过去,但还没死。”洛熙半跪在地上,伸手试了安逸尘的鼻息,肯定的对她说。
那又如何?火焰映入她凛然的双目,亦化作一滩死灰。她知道他们不会让逸尘死,但是,他终究会死的,而她也会死,谁也留不住他们。
“现在,只有你能救他。”洛熙在他冰冷的注视下,一字字地说;“所以,为了他,你也要跟我们回去。”
他的话又在她的眼里划过一抹痛,而那一抹痛随着她颤抖的双睫慢慢的扩散开……
而他,在她的痛苦里又看到了一丝新生的希望。
……
今年的雪下得比往年的多,就在云萱被带回到楚营当日,阴霾的天空又纷纷扬扬的飘起了雪花。宫人们待她一如往常般恭敬,仿佛她并不是在逃离途中被带回,而是出游而归。
慕容烈……真的没有资格责怪她。如果不是因为她,逸尘不会铤而走险,他完全可以率兵投奔他的三伯父江夏王,即使是拥立三伯父为帝,大秦也有东山再起的机会。还有,洛熙说,就在她离开这段时间,西楚的二皇子燕王慕容释已经抵达军营。慕容烈过去不在乎慕容清的死活,现在却要用安逸尘换回被扣押在秦营的慕容清……逸尘到底还是低估了慕容烈,慕容清身为西楚太子,资质平庸,却能牵制才能远胜于他的二皇子慕容释,二虎相争,最大的受益者自然是慕容烈。
“姐姐!”雪白的玉手将她身上摸个遍,云蝶释然一笑,眼中含泪,“你没事我就放心了。”
云萱任由她‘检查’,安慰的拍拍她的肩,“放心,我没有受伤。”
她为什么一定会有事,一定要受伤?心在一片苦涩中浮现出她到楚营的第一天,见到云蝶时,也是一脸忧虑,眼里也是满满的酸楚的泪光。
而现在,她看着这双含泪的眼睛,以及那张再熟悉不过的脸,她的心却已经认不出来了。
当云萱问起宫里情况的时候,云蝶安慰一笑,“你只是做了该做的事,慕容烈身为主帅,没必要和我们这些足轻重的女子过不去。”
听她这样说,云萱的心中也稍加释怀,她们又断断续续的聊了一阵,直到门外的通报声闯入,云蝶的声音在刹那间止住,颤颤巍巍的站起身,脸色也变得紧张不安,如同大祸来临。
云萱漠然的看着进来的人,不到一个月未见,他……似乎瘦了许多。那双与她目光交融的眼睛,似乎变得更加幽深,如黎明的苍弯,没有一丝光亮,只有深不见底的黑暗。
又是错觉吗?她将目光从他的脸上移开。只有那张俊美无暇,没有任何表情的脸才是真的。
慕容烈在她身旁坐下,修长的手指挑起她的一缕发丝,漫不经心的玩弄着。
“公主在生本王的气?”口气的戏谑,透着一丝讥诮,似乎声音的主人也有些不满受到的冷遇。“安逸尘既然不能为我所用,我又不想再引起战端,两军对阵,兵不血刃的胜利对双方都有好处,如果公主站在本王的立场上,也会认为本王的做法是明智之举。”
他竟然要她站在他的立场上思考,世界上还有比这更可笑的笑话吗?眼底有一股酸涩疯狂的泛滥起来,如决堤的洪水冲向眼眶,她努力压抑着,转过头看他,回应给他的是更深的寒冷讥诮,“慕容烈,你征讨过那么多地方,你应该比我更明白,有些东西,是你永远都无法征服的,就算你毁了,它也不是你的。”
慕容烈目光一沉,“公主不怪本王,就是再怪那些伤安逸尘的将士了?他们听命于本王,天经地义,你又有什么资格怪他们?”
滴血的心尚未结痂,此刻又轰然炸裂,强烈的阵痛哽在喉间,她吐不出一个字。
“不过,本王倒可以为你惩治那个告发你的人。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