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第三章（1 / 1）
漆黑的夜，车子行驶在肃静的公路上，轻快、畅然；就如这车厢里，一家人正自融融的亲情。
“沫沫，你可算是回来了，非要到英国上大学，爸妈不知道每天都要念你几百遍！我说我来接你就好啦，这两个人连一分钟都等不了，非要一起来！”
姐姐，坐在后排；在飞速退后的路灯的辉映下，她透过后视镜望到那张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上面，写着满满的思念。
“是啊，我女儿回来了。”这，是妈妈的声音；温柔得让人想哭。“这下好了，我两个女儿都大学毕业了！以后，都给我老老实实在家呆着，一直到你们结婚嫁人。她爸，你说是吧？！”
“嗯。”沉默的父亲，表情微微有些不自然，挺着架子不愿意流露出这女人专属的温情，紧板了脸；只是她稍稍侧了头望过去，便也望见那一向严肃却深沉的男人嘴角一抹不易察觉的、羞涩的微笑。
时间，凝固在这一刻；那是妈妈的温柔、爸爸的微笑、姐姐的关切……所有的一切，都还没有变，在这一秒，化成的永恒，生生被那刺目的耀眼白光、急促而尖锐的刹车声、摧人心肺的喇叭声、巨大到无以形容的撞击声，生生打断！
静！一片寂静！
满目的白，一眼望不到边际的苍茫。
两张床、白色的被单。
颤抖的手，不知道是谁的手，用了几万年的时间，才触碰到那白色的被单。那下面，躺着她的父母……
透明的、玻璃窗内，是她的姐姐；美丽、温柔的姐姐，闭了眼，怎么也醒不过来……
“章念晴？你叫章念晴？”英俊挺拔的男人，冷静得，让人难以抗拒；“如果你愿意，我们深入交往看看……”
磐石一样的男人，伟岸得、令人心慌；他炯炯望着她，握在她双肩上的两只手，无法言表的沉稳、有力。
“念晴，我们结婚吧！”
那一天，深秋的傍晚；漫山的枫叶，红得耀眼。
“念晴，印刷厂的事，你别担心；你妹妹，也会醒的，一切，都有我！”他的目光如炬，一切因果俱在他的凝眸一瞥。
所有的坦然来不及释放，世界，已经变成了扑天盖地的灰暗。
“念晴？”他的眼，逼人的精厉；冷冷的笑……
“我的念晴在这里！”他的身后，忽地走出一个同她一模一样的女人，是姐姐！她微笑着、幸福而甜蜜。
她想唤一声‘姐’，可是，却怎么也叫不出口；像是魔鬼，扼住了喉咙。
他，却愈加冰冷。
“你是谁？你以为长了一张一样的脸，就可以骗得过我？！”
他，一步步逼近；而她的身后，是深不见底的悬崖！
救我！你说，有你，不用怕！救我……
而他，只是冷冷的笑!
“章沫沫，你还活着？你不是说你变成植物人了么？”
忽然，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一个疯子般的男人，那是娄克宇；原本优雅从容的脸，此时疯了一般的癫狂。他红了眼、伸出手，直直指着她的脸，“你这见异思迁、趋炎附势的女人！为了钱，你什么都能干出来是不是？！”
“章总！”俏生生的一声呼唤，打断了娄克宇歇斯底里的嘶吼；身旁出现了公司里新进的设计员董菲；年轻的、可爱的脸。章沫沫终于放松一口气，只有这个毫无心机的、单纯的孩子，能拯救她！
“什么章总？！你到底是什么章总？！连工资都欠了我三个月、公司的单子被你丢光了！你就这点本事，还开什么公司？！”
掺杂着不屑的、鄙夷的笑，浮现在那张可爱的脸上，将前一秒所有的渴望与期待，生生撕成了碎片。
举目慌乱；远处，站在远处的父母，却只是淡然地微笑。
她想奔过去，却怎么，也移不动脚步。心里面，疯了一般嘶吼着‘您的印刷厂，爷爷留下来的印刷厂，我把它保住了！那块地皮，没有被市政府收回去！厂子，还在那里！’
却只是，呼不出声来；他们听不到，他们，只是微笑。
“爸妈，你们别听她的！要不是她，你们怎么会死？！本来是爸爸开车的，她非要来开！她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还要来开车；她是故意的！她是故意要害死你们！害死我！她还抢走了我的爱人！她抢走了我一直爱着的男人！”歇斯底里的怨毒从温柔的姐姐口中吼了出来，如此陌生……
不是，有胡伯伯知道，胡伯伯呢？
“我不知道！这跟我没关系！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做！”蓦然间出现在她父母身边的一个上了年纪的男人，脸上挂着和蔼却冰冷的微笑，“她干的这些事，我一点也不知道。”
焦急，像是要爆炸出来一样的膨胀；却只是说不出口。
不是！不是这样的！项左，项左！你来告诉他们，不是这样的！我们什么都没有、你来告诉他们，项左，你在哪……
“你是谁？！你是个骗子！”
徒然间响起在身畔的声音，冷静、从容、绝情、残酷的声音，她转过头看到的，是项左那副英俊却透着寒意的面孔。
“你这个骗子！骗子！”
满世界，都是这一个声音！她一步步退着，而身后，却是悬崖！轻飘飘的，坠落；她的耳边，有呼啸的风声，身下，早已是万丈深渊……
眼前，还是他冰冷的笑、姐姐的哭诉、娄克宇的鄙夷、董菲的催讨、胡伯伯的漠然……远处的父母，却只是远远的、静静的、默不做声……
章沫沫‘腾’的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她剧烈地起伏着胸膛，两只手，攀上胸前早已汗透的睡衣，拧成一团，手指，都泛出了苍白。
汗，自脸侧一串串滑落，还有，泪！她摸了摸脸，不知是冷是热，一片狼籍。身后的枕头，早已湿透半边，上面的泪渍兀自散发着凉意。
她掀开被子，逃命一般跑到客厅，所有的灯都打了大亮，却根本不知道自己这是要做什么。
半拱形的装饰隔断，挂着一排鲜红剔透的水晶珠帘；长长短短、短短长长，在猛然打开的卧室门的气流冲击下，晃动着、撞在一起，发出轻缓而脆弱的声响。她缓缓瘫坐在了地上、颓然无依；所有的麻木与恐惧，一点点，被身下那坚实而平滑的地板所传递过来的冰冷温度所代替；意识，被救回了身体里。
这只是个梦！只是个梦而已！
可是，为什么，却那样逼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