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拾陆(1 / 1)
李景文问道:“陆大人,可要先传什么人过来问话?”
陆轻容礼貌一笑说道:“就先从李公子开始好了。”
李景文一愣,显是觉得有些惊讶,后又恭顺地说道:“景文保证知无不言。”
两人落座之后,陆轻容问道:“李公子,我见书房之中并无内室,令尊平日里应该不会宿在书房内吧。”
李景文道:“正是如此。父亲一般都宿在后院,房间紧邻着母亲的卧房的。”
陆轻容略想了想,看李老爷的面相估摸着也有六七十了,与夫人分房睡实属正常。便又问道:“令尊平日里大概几时入寝?”
“父亲近些年身体不如以往了,睡得也愈发的早了。一般过了戌时就熄灯了。”
“家中的其他人呢?”
“也是按着父亲的生活习性。一过戌时便熄灯。”
“昨日令尊的行为可有什么异常?”
李景文想了想,摇了摇头,“并无什么异常。吃罢晚餐,与母亲在院子中转了转消消食之后,见天色不好,就嘱咐大家早些休息了。”又补充道:“昨日是我陪父亲回房中去的。他说要歇息了,我便就出来了。”
“可是令尊却是被人杀害在书房之中。按照尸体的僵硬程度推断凶案大概发生在在亥时左右。敢问李公子可知为何令尊会在亥时前后出现在书房?”
李景文也很疑惑,李老爷根本不是什么读书人,建那么一大间书房,再收集些古玩字画不过是为了附庸风雅罢了,回答道:“父亲平日里都是白天闲来无事去书房中坐坐,此番在书房遇害,我也深感奇怪。”
陆轻容手指敲敲座椅的扶手,又问道:“书房中可有什么贵重物品?可丢了什么没有?”
一抹奇怪的神色从李景文眼中一闪而过,他急忙说道:“这些事情都是母亲负责的。应该已经让下人去清点了,若是有什么丢失会报给母亲的。”
陆轻容捕捉到他眼中的奇怪神色,并未说些什么,只说想见见昨夜门房当值的下人。李景文从不留心家中琐事,便去唤了管家过来。
李府管家是个高高大大的又有些黑的中年男子,对着李景文和陆轻容一副讨好的口吻。“回少爷和陆大人的话,昨儿门房当值的是马老三,大人可要问他话,我这就去把他叫来。”
陆轻容一摆手道:“不急。”又问:“李管家,府中每日都是几时落锁?夜间可有人巡逻?”
李管家微躬着腰答道:“回陆大人,府中每日里到了戌时便落锁,白果镇向来平安---当然这都仰仗您老人家---晚上也就是我四处转一转,并无专门的人来巡逻的。”
“马老三现在何处?”
“还在门房呢,您要问他话?我给您叫去。”李管家作势就要向外走。
“不必了。我正想着要过去看看。”陆轻容站起身来,小夏跟在他身后,一行人往门房去了。
马老三年逾五十,却依然生了副吊儿郎当的模样。此时他正翘着脚坐在门房中哼着小调。李管家一挑门房的帘子就骂道:“马老三,看你这副懒散的样子!少爷与陆大人来了,还不行礼?”
马老三吓了一大跳,匆匆忙忙从椅子上跳下来,别别扭扭地行了个礼。陆轻容和气地问道:“昨日大门是几时落的锁的?”
马老三回答道:“与往常一样,一到戌时就下锁了。”
“夜里可有什么异常?”
“倒是没有,安静的很。”
李管家听罢又斜着眼睛训斥道:“嘿嘿,你夜里能知道些什么?谁不知道你平日里最爱贪喝些马尿。白日里有人管着还不敢放肆,入了夜你一个人在这门房之中,还不知醉成什么样子呢。”说着又抽抽鼻子,四处寻找些什么,突然大笑一声,蹲下身从门房摆的小床下面摸出好几个酒坛子,得意地说道:“我就说一进这屋子就一股子马尿味儿,就知道你藏了东西了。”
马老三一看自己藏的酒被发现了,立刻苦着脸向李景文求饶道:“少爷,我只是将酒放在此处,并未醉酒误事啊。”又转向陆轻容哀求道:“这位大人,昨夜里确实没什么人来过。即便我喝醉了,也绝不会放歹人进来的。”
李管家又抢着说了话:“歹人自然不会正大光明地走大门进来,只要你一个不留神,他便能从墙上翻进来。平日里嘱咐你们多次,大门外这堵墙不高,要夜夜留心、日日注意的,虽说白果镇素来平安,也难保哪一日就出了什么事……”
陆轻容转身出了门房,留下李管家在里面继续唠叨。他与小夏走到大门外,看了看外墙,确实算不上高,笑道:“这样的高度我随便一跺脚却就上去了,”又看向小夏:“便是你只怕也没什么问题。”
小夏抱着那锄头还在出神地盯着那外墙看,没注意身旁的陆轻容一提身真的上了那外墙,只见他稳稳地落在墙头上,也不查看什么只望着远方。小夏心中奇怪,一回头只能看见豆腐坊小萍家的屋檐。虽然疑惑又不敢问什么,再一回头陆轻容竟然从那墙头之上消失了。正在惊慌之时,陆轻容从大门之中探出头来招呼她道:“小夏快进来。”
小夏哭笑不得,只能抱着锄头又进了李府去。
陆轻容站在院中,看着下人们在书房进进出出,李老爷的尸体已经搬往别处了。小夏忍不住问道:“大人,你可发现了什么?”
陆轻容并不回答,此时李夫人并着宋村长从小厅出来,他迎上去问道:“夫人,不知李老爷的尸首可安放妥当了?”旁边站着的宋村长脸色很是不善。
李夫人面色憔悴地点点头,“多谢大人关心。”又对宋村长说道:“宋先生,我这厢亡夫尸骨未寒,家中琐事繁多,实不能周到接待,还望恕罪。”说着又暗示自己身边的丫鬟带宋村长出去。宋村长脸色变了变,竟没有与李夫人告别就这样走了,手里还拎着他早上拎过来的东西。
陆轻容瞧着宋村长的背影,微微笑了笑,李夫人又将他引到客厅之中,两人落座后,李夫人问道:“陆大人可有什么发现没有?”
陆轻容依旧不回答,只反问道:“敢问夫人,李老爷身前可有什么仇家没有?”
李夫人怔了怔,摇了摇头,“亡夫身前待人向来和气,又乐善好施,从未听说有什么仇家。此番也不知是哪个歹人竟然下此毒手,陆大人一定要为亡夫报仇啊。”说着竟然抽泣起来,一旁的小丫鬟忙上前劝慰,过了好一时才平复情绪,又向陆轻容道歉道:“一时失态,望陆大人见谅。”
陆轻容真切地说道:“夫人突然罹遭如此不幸,陆某当然可以理解夫人的心情,只望夫人莫太过悲伤,千万保重身体才是。”
李夫人感激地点点头,又让小丫鬟去填茶倒水。
陆轻容又问道:“夫人,我见书房之中摆列物品皆价值不菲,不知可有什么东西丢失?”
李夫人脸色神情一变,遂又镇定地说道:“我正欲向大人您禀报,确实丢了几样东西。”说着派小丫鬟去取来一张纸,上面列着丢失的物品。陆轻容接过来看了看,约摸有五六件东西,纯金的金麒麟一对,翡翠玛瑙的鼻烟壶一个,白玉雕的佛珠一串,海浮石打造的雕花烛台一对,还有些小物件,皆是轻便好拿的玩意儿。
陆轻容看完将纸张对折放进怀中,问道:“只丢了这些?”
李夫人点点头,说道:“约摸也值好几百两银子呢。”
“敢问夫人,昨日李老爷行为举止可有什么异常?”
李夫人回忆了半刻,面现痛苦之色,许是想起了李老爷生前的情景,黯然地摇了摇头。
就在此时,李管家一手抱着酒坛子,一手拉扯着马老三吵吵嚷嚷地往客厅里走,李景文无奈地跟在后面。李管家一见着李夫人,立刻谄媚地笑道:“夫人,马老三在门房藏酒,被我抓了个正着,您看怎么处理?”
李夫人瞧了一眼垂头丧气的马老三,突然大怒道:“怎么处理!这么点小事也要来问我嘛!要你何用!”
李管家吓了一跳,不知自己哪里触犯了李夫人。李景文急忙上前劝慰道:“母亲息怒。”李夫人又训斥李景文道:“你也有点少爷的样子,任由着下人在客人面前吵吵嚷嚷成何体统!”
又觉着自己失了礼,急忙向陆轻容道歉:“管教不周,让陆大人见笑了。”又对李管家说道:“你还在这干什么,还不下去!家里乱成这样,你看不见嘛!”
李管家唯唯诺诺地答应了一声,赶忙出了客厅。小夏觉得有点意外,这李夫人看着和气,谁成想脾气竟这么大。
一个小丫鬟来报:“夫人、少爷,老夫人转醒了过来。”
李夫人一听此话,对李景文说道:“走,我们去看看老夫人。”对陆轻容道:“大人稍坐片刻。”说罢与李景文一同往内院去了。
陆轻容在客厅喝了一时茶,见小夏无聊便对她说:“你将这锄头送回捕役府去吧,顺便告诉赵姑娘,让她不用着急,安心等着,千万别乱跑。”又说:“再去衙门告诉镇长大人一声,劳烦他去查查今日里可有生人进出过白果镇。”
小夏答应了一声,便回捕役府去了。陆轻容也出了客厅,慢慢踱到书房,书房内的血迹都被清理干净了。他在书房中转了转,不时摸摸那些古书、字画、古玩和摆设,脸上浮现出一种不解之情。
陆轻容正在看着,李管家从外面进来,他没有想到书房中有人,倒吓了一跳。陆轻容见他拿着鸡毛掸子,想是来打扫的,便客套道:“李管家亲自打扫啊?”
李管家听他这么一说,面上浮现出一股骄傲之情:“陆大人您不知道,这书房中的东西可都金贵着呢,我家老爷嫌别人都粗手粗脚,怕碰坏了东西,还是吩咐我来打扫他才放心。”
陆轻容手指轻轻摸过书案上一套精致的文房四宝,问李管家道:“这屋中的摆设都是李老爷亲自挑选的?”
“正是,我们老爷最是偏爱这些古董玩意儿了,每每都花了大价钱弄回来,当宝贝似的供着。可是要说到我们老爷最宝贝的东西啊,这些都算不上。还是息海出的透明珠子,真是漂亮,里面还有一条彩色的小鱼在游着。”
“可是彩鱼宝珠?那可价值千金了。”陆轻容轻描淡写地问道。
“陆大人真是有见识。好像是叫这么个名字。”
“李老爷竟藏有如此宝贝?不知陆某可否得之一看?”
李管家噤了声,表情尴尬地笑道:“这宝贝珠子……自然是老爷夫人贴身收着的……陆大人想看,怕是要去找夫人了……小的可不知道在哪里。”说罢就转过身去假装扫灰。
陆轻容笑了笑,换了个话题问道:“平日里除了李老爷可还有旁人爱来这书房?”
李管家一边扫着架子上的灰,一边说道:“表小姐常来。老爷夸表小姐最爱读书写字,比少爷还要上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