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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夏十五岁的时候,干了件惊天地泣鬼神的大事,她将她爹给赶出了家门。更神奇的在于,整个白果镇对于这件事都一边倒地偏向小夏,觉得她爹是咎由自取。
小夏的爹是个外乡来的武夫,平日里靠帮人看家护院为生,喜好喝酒以及喝醉了酒之后打老婆。白果镇上的居民几乎都听见过小夏她娘夜里凄惨的哭喊声。小夏的爹是个重男轻女的主儿,对于生了个女儿很是不满意,就刻意将她往男孩子的方向培养,从小教她拳脚功夫,手段十分野蛮粗暴,小夏虽然没在自己爹爹喝醉的时候被打过,却在他清醒的时候挨过不少拳头。
待到小夏长到十五岁,功夫已经小有所成了。有一晚她爹又喝醉了,半夜里摇摇晃晃地回了家,小夏的娘不过是开门时慢了一些,就换来几个巴掌。小夏实在忍不下去,三拳两脚就将她爹打翻在地,她这才发现,原来自己的功夫已经这样好了,她爹已经这样老了。于是小夏痛下决心,将家里所有的银子都扔给她爹,请他回自己的家乡去。她爹看着态度异常坚决的女儿,心里盘算了下,自己确实打不过她,于是收拾东西带着钱骂骂咧咧地离开了。
小夏和她娘松了口气,终于可以过安生的日子了。镇子上的人听说小夏她爹离开了,皆拍手称快。小夏的爹仗着自己有些功夫,经常在镇子上横行霸道,又喜欢占些个小便宜,镇上的居民对他也是怨声载道的,见小夏将他爹赶了去,都心中欢喜,根本没人在背后议论说小夏有违天理、不尽孝道、大逆不道。
小夏的娘是个朴实、胆小的女子,平时给人帮佣或浆洗衣服贴补家用。小夏觉得自己也应该开始赚钱养家了,就找起了工作。正巧第二天镇上衙门发出公告:捕役府的老捕快告老还乡了,招聘新捕快,每月八钱银子。小夏盘算了下,觉得待遇很是不错,便去报名了。
白果镇的镇长看了看报名的名单,思前想后许久还是同意让小夏当捕快了。原因有三:第一、小夏会功夫;第二、白果镇上的年轻男子都被征去当兵了,没有更合适的人选;第三、只有小夏一个人报名。
于是第二天小夏换上捕快服到捕役府找捕头报道去了。
白果镇捕役府的捕头姓陆,叫陆轻容,刚从外地调来。小夏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陆轻容舒舒服服的坐在捕役府大厅的椅子上,面前几案上摆了厚厚一叠公文,他正在慢条斯理地翻看着。小夏第一次发现一个人看东西看得这样优雅好看,她忘了自己的来意,只呆呆地站在门口,看着陆轻容眼神从上到下地阅读手中的那一页公文。陆轻容听见她的脚步声,抬起头,注视着站在门口盯着自己的小夏,和蔼地问道:“你就是新来的捕快?不必如此拘礼,进来吧。这捕役府就你我二人,太过生分了不好。”
小夏终于清醒过来,她收回思绪,看向那个穿着一身黑衣、腰间系着朱红的腰带、袖口和下摆镶着红边的上司,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礼。她听镇上的人说新来的捕头年纪不大,这番一看才发觉其实他也算不得年轻了,眼角已经爬满了细纹,只是他有一双充满活力的眼睛,这双眼睛既有神又温柔,满含着着让人愉快的目光。
陆轻容让她不必客气,又自我介绍了一番,不过是报了名字和家乡,又问小夏叫什么名字。小夏答道:“我姓夏,没有名字。别人都叫我小夏。”其实小夏她爹姓祁,她娘才姓夏,她爹没文化,起不出名字,就丫头、丫头地乱叫。自小夏把她爹赶走之后,干脆连姓都换了,说从今往后随她娘姓了。
陆轻容点了点头,丝毫不觉得奇怪。白果镇算不上什么大镇,镇上的人大多没读过什么书,起不出名字也实属正常。向她交代了捕快的日常工作,不过是巡巡街、守守夜,接待前来报案的民众,调解邻里矛盾什么的,末了还笑着补充道:“听说白果镇民风朴实、夜不闭户、一片太平的,看来你我都要清闲了。”
小夏对她上司这种漫不经心的态度很不以为然,她是抱着保家卫镇的目的来当捕快的,立志要干出一番成绩来,清闲委实不是她所愿。只是陆轻容说得没错,白果镇确实是一片太平光景,除了街坊邻里之间偶然的吵架拌嘴,几乎发现不了什么犯罪的影踪。几天巡街下来,既看不到哄抬物价的无良商贩,也抓不到抢夺他人财物的歹人,甚至连像他爹那样打老婆的家庭暴力都没有再发生过,小夏觉得空虚的很。偏偏她的上司是个慢性子,做什么都慢,走路慢,吃东西慢,看公文慢,说话也慢;身体还不好,时不时就要咳嗽两声,有时候要咳到脸色发白才停止。
面对这样一样动作慢、身体弱的上司,小夏很是嫌弃他,有时候宁愿一个人独自巡街守夜也不要同他一起。陆轻容乐得清闲,每天窝在捕役府中,开始种花养草喂鸟了。
因为陆轻容从外地调任过来,镇长便安排他住在捕役府后面的小院里。白果镇的捕役府小的可怜,前院就只有一间办案的公厅,后面便是三间小屋----两间卧房还有一间当作厨房。陆轻容孑然一身,倒也住的舒服。
小夏曾假装不经意地向其它衙役打听过陆轻容的来历,那衙役挠挠头为难地说:“镇长只说他是从外地调任来的,其他的到没听说过。不过,听镇长的口气,好像他上面有人。”
小夏明白了,看他那副弱不禁风的模样就知道不会是干捕头的料,必定是有后台走了后门的,于是对自己的上司愈发不满意起来,觉得他徒有一张好面皮罢了。陆轻容对此毫不知情,依然每天乐呵呵地与小夏套近乎。
到了月底,小夏跟着陆轻容到镇长那儿汇报本月的工作。陆轻容舌灿莲花、口若悬河地先将镇长夸赞了一番,大意就是夸赞镇长英明威武,将白果镇治理地风调雨顺、衣食无忧。小夏虽然没听懂那些文绉绉的话,但也明白了陆轻容的潜台词就是我什么也没做不是因为我偷懒,而是因为镇子实在太太平了。镇长很高兴,大大地褒奖了陆轻容和小夏一番,让他们再接再厉,保镇民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