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1 / 1)
公子柳道:“我发过毒誓,凡是害我的人,我就是上天入地也要报复。你们虽然捣毁了我的‘黑龙盟’,但有了这些金银,我很快就会东山再起。只是你们两位却无缘再看到了。不过,你们两个放心,我不会让你们死得那么快,我会一口一口让你们慢慢地死。”他的音调越来越柔和,嘴角泛起微笑,唇间露出一排森森白牙,让人不寒而栗。
“又想吃人么?”罗子川点头,爽快道,“好,那就先吃我吧。不过我有一个条件,你可不可以答应我?”
公子柳一顿,道:“哦?什么条件?”
“你只能吃我身上的四样东西。”
公子柳笑了,像猫戏弄已捉到的老鼠一般,笑容居然还有些愉快,一副可以讨价还价的姿态,道:“哪四样?说来听听。”
罗子川也笑了,笑容居然更加愉快,朗声念道:“头上的发、腋窝的泥、手指尖的指甲、脚底板的死皮。”
陶似玉本来又恼又惧,但听罗子川说得如此轻松俏皮,情不自禁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公子柳的笑容登时僵住了,鼻子竟似乎有些歪。他的腮帮抽搐了几下,牙关咬紧,眼睛射出狠辣的光芒。
他一字一顿道:“看是你口齿厉害,还是我的刀厉害。”突然用力一甩手中的长索,竟将陶似玉的身子摔了起来,凌空向罗子川的头顶抛去。罗子川本可闪避,但陶似玉是头朝下摔落,地上都是坚硬的岩石。若无人承接,肯定凶多吉少。公子柳看准了方位,这一下有的放矢,攻其必救。
罗子川张开双臂,似乎要去接陶似玉的身子,但却突然顺势仰倒,双手各揽过一只箱子,分左右一抡,以双峰贯耳的架势,像是对准陶似玉的脑袋似的,向中间用力砸去。只听砰的一声大响,两只箱子竟恰好让过陶似玉的头,在她脑后三寸之处互撞,登时箱体破裂,珠玉纷飞。只听哧哧连声,珠宝竟被凌厉的劲风削得四散飞扬。罗子川却仰面倒下,竟似被陶似玉撞倒在地,在地上连打了几个滚,将地上的箱子撞得七零八落。
陶似玉也滚到箱子中间,额角撞在箱角上,很是疼痛。她挣扎着抬眼看时,只见公子枊也站在三步开外的地方,手中握着一把短刀,面对着斜靠在箱上的罗子川,脸上露出了不可息议的古怪神情。
原来,公子柳想趁罗子川应接不暇之际一击得手,不料罗子川竟用两个箱子,在间不容发之际阻住了公子枊的攻击。顺势用胸膛接住了陶似玉。公子枊一击不中,转瞬之间又出了七招,但罗子川在地上翻滚数遭,手指、足尖连抓带踢,搅起雨点般的金银珠宝,竟如发出漫天花雨的暗器,将公子柳的夺命招式尽皆化解。公子柳的短刀削断了无数的金银珠玉,但疾风暴雨般的八招竟然全都落空,罗子川和陶似玉都毫发未伤,这是他有生以来从未遇过的事,怎不吃惊异常?
罗子川手中拿着半个金元宝,元宝的茬口很是光洁,是被公子柳一刀削断。罗子川用手指摩挲着那道茬口,惋惜道:“上好的金元宝,真是可惜啦。”公子柳愣了片刻,突然问道:你是玄天罡的什么人?”
罗子川缓缓站起,抛下半个金元宝,脸上换了一副恭敬的神态,道:“我说出来可别吓坏了你。你听好了,我是他的——他一字一顿清脆地念了四个字,“关——门——弟——子。”
公子柳点头,微叹一口气道;“玄天罡号称武功滇南第一,我平生自负刀技无双,却三次败在他手下。我总以为玄天罡天赋异禀,不想他的弟子也,如此了得。看来,他独创的天罡刀法果然有独到之秘。不过,”他脸上重又添上一抹倨傲,“你毕竟还不是玄天罡。”
罗子川道:“我虽然不是玄天罡,却也传了他的天罡刀。”袖子一翻,竟也亮出了一把锋利的短刀。
公子柳脸色微变,喝道:“看你的天罡刀法学了你师父几成。”纵身而起,凌空扑落,短刀幻出一片精芒,向罗子川头顶罩下。罗子川也大喝一声,冲天而起,手中的短刀也化成光网,迎向公子柳。陶似玉睁大眼睛,屏住呼吸,但那两人的身形都快得无与伦比,只见一团白光和一团蓝光交相纠葛,双刀互击之声连绵不断,叮叮当当密如爆豆。两人的刀都是短刀,一寸短一寸险,这一下以快打快,全都近身搏击,实是凶险无比。
木杆上的火把受到劲风鼓荡,都摇曳不停,将洞中映得忽明忽暗。两人在半空往来扑击,宛若两只凶猛的鹞子互相,振翅啄击,身上的衣服被凌厉的刀风狂搅,片片脱落,像是无数蓝色、白色的蝴蝶飘落下来。陶似玉躺在地上,忧急如焚,生怕罗子川有半点闪失。她在石堡岭上曾见过公子柳诛杀十余名叛逆的惨状,当真是动如脱兔,快如鬼魅。而平素所见的罗子川总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惫懒模样,如何抵挡公子柳闪电般的出手?
但此时的罗子川,早就变了副模样,像只沉稳冷静的豹子,凝神对敌,出手也快如电掣。两道刀网互相撞击,溅出无数火星。突然,公子柳的光网骤然飞散,凝成一缕锐不可当的光华,突破罗子川的光网,直直向罗子川的咽喉刺去。这一招,以短刀突然变式,竟反用剑的招数,实是匪夷所思,诡秘异常。罗子川见其来势凶猛,如同燕子回翔,翻转身形,短刀自身前画个弧圈,向那道光华全力磕去。只听当的一声响,二人虎口巨震,都把持不住,两柄短刀竟都脱手而飞,插入了洞壁。
二人失了兵刃,全都快捷变招,砰砰连对了数掌,身子倏地分开。罗子川的脚尖一点身后石壁,又待猱身而上,却见公子柳竟翻转身子,脚尖一点洞顶,右掌全力凌空下击,还是以硬碰硬的路数。罗子川见其来势甚急,无暇变招,只得再次和他对掌。砰的一声闷响,二人身子巨震,接着都如断线的纸鸢一般坠落到了地上。
公子柳甫一落地,立即侧身一滚,手脚连动,施展地趟功夫,发疯般向罗子川进击。罗子川左勾右揽,将身畔的珠宝箱都挑了起来,挡在身前,只听得哗啦声大作,无数的金银玉器四处进飞,四下里滚落尘埃。
二人都无暇站起,像两条纠缠的怪蟒一般翻翻滚滚斗了无数的会合。斗到分际,公子柳突然张开双臂,向罗子川抱去。这一招甚是突兀,胸口登时露出了空门。罗子川左掌倏地拍出,攻向公子柳的前胸。公子柳竟是毫不避让,砰地一声硬接了罗子川的掌力,手臂暴长,已刁住了罗子川的左肘臂弯。陶似玉侧卧一旁,看得惊心动魄,突然忆起那夜公子柳和慕容秋水的一战,登时明白了公子柳的企图,慌忙大叫一声:“罗大哥,小心!”
但是已经晚了。公子柳的身子伸缩几下,柔若无骨,已蛇一般缠到了罗子川的身上。转瞬间,罗子川的手腕被公子柳双手刁住,两腿的膝盖关节也被公子柳的双脚扣住,登时动弹不得。接着,脖项一紧,也被公子柳的右臂牢牢缠住。公子柳胸口中掌,口中溢出鲜血,嘴角却露出一丝狞笑,嘴唇凑到罗子川耳边,哧哧笑道:“小白蛇的滋味如何?”
公子柳手臂收紧,罗子川的咽喉被扼,呼吸不畅,登时憋得脸色通红。他全力一挣,却如同被蟒蛇缠住一般,无法挣脱。
陶似玉吓得魂飞魄散,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突然翻滚了两遭,滚到了二人的身边。她双手被缚,无法出手救援,急切之下,不假思索,突然张口用力咬在了公子柳的胳膊上。
“啊!”公子柳发出了一种凄厉的惨叫,便如被突然抽掉了筋的蛇一样,手脚倏地脱落下来,松开罗子川,身子软绵绵瘫倒在地。他翻着白眼,在地上无力地抽搐,用惊恐之极的颤抖腔调叫了一声:“不要吃我!”
罗子川束缚骤失,当即翻身纵起,出指如飞,点了公子柳六道大穴。公子柳毫不闪避,身子如泥委地,不断抽搐,眼神中充满了异样的绝望和恐惧,失魂落魄地不停念叨着:“不要吃我……不要吃我……”
罗子川俯身去搀扶陶似玉,但陶似玉便如一只凶猛发威的母猫一般,牙齿依然牢牢咬住公子柳的胳膊,不肯松开。罗子川费了老大劲才让她松开牙关,只见公子柳的胳膊已被咬得血肉模糊,险些掉下一块肉来,鲜血浸透了衣袖。罗子川扶起陶似玉,替她解开身上的绳子。陶似玉回过神来,不知是后怕还是欣喜,哇地哭出声来,扑倒在罗子川的怀中。
火把照耀之下,公子柳仿佛已处于弥留之际,脸色煞白,神志迷乱,嘴角溢出了白沫,嘴中兀自喃喃叫着:“不要吃我……不要吃我……”
那情形极为可怖,仿佛有无数隐秘遁形的恶魔正在蜂拥而上,争相咬噬他的血肉。
一个月后,石宝山下。
罗子川和陶似玉正并马而行。陶似玉刚刚祭奠完安葬在死谷内的爹娘,脸上犹有泪痕。罗子川在一旁柔声劝慰,不时插科打诨,终于逗得陶似玉破涕为笑。过了石钟寺,前面马蹄声响,一骑迎了上来,正是铁仲寿。铁仲寿含笑叫道:“二位,我等候多时了。”
罗子川翻翻白眼,沉下脸来,道:“你等我做什么?嘿,我一直拿你当朋友,你却处处骗我。”
铁仲寿干笑一声:“罗兄弟,我哪里骗你啦?”
“表面是隐居在小巷中的高士,名震滇南的江湖豪侠草上飞,暗地里却是衙门的捕快。这还不算骗么?还有,你假装和我做朋友,还不是受了老爷子的指使,来跟踪调查我的行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