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清风客栈(4)（1 / 1）
“你……”老妙一惊，那物已然飞至身前，只得伸手接住，再看却是一颗大如卵石的棋子，这颗棋子晶莹剔透，盈盈欲滴，竟是纯玉之物，显然是价值连城之物。
这时那小乞丐早已把那颗白玉棋子抢在手里看了又是看，竟啧啧地道：“这棋子腻也好看，比爸爸那些破棋子不知好看多少倍。”
老妙抢过来，骂道：“小强，这是老伯的东西，你怎可乱拿。”
郁影椒陵本来打算把这颗白玉棋子转交给老妙就回天山，这时见身边突然多了一个小孩，一下子就来了兴趣。拿眼打量了小强一番，笑道：“莫非他就是第九的儿子？”
老妙道：“正是。”
小强道：“老伯，你把这颗这么漂亮的棋子要送给那个叫什么……广老爷的人么？听说他都快八十岁的人了，怕是老的连手脚都不能动了，送给他又有何用？既然你说的出我爸爸的名字来，想必你跟我爸爸一定是故交了，你不如把这颗棋子送给我？这也算是长辈送给晚辈的见面礼了。”他年纪虽小，但口齿伶俐，竟是说的有模有样。
老妙骂道：“小强，休得再多嘴，这棋子价值菲然，岂能送给你玩。”
郁影椒陵微微一笑，说道：“这孩子的嘴巴比第九强多了，我匆匆从天山赶来，没带什么厚礼，那颗棋子是送给广老爷子的寿礼，也是我唯一能拿的出手的东西，自然不能再送给你了。不过看你这么喜欢棋子，我倒可以送一颗黑色的给你。”说着从怀中摸出一颗黑色珊瑚棋子。
小强哪里见过黑色珊瑚棋子，高兴的手舞足道，拿在手里看了又看，竟是爱不释手，早已拿着棋子跑到一边玩去了。郁影椒陵见他喜欢，也稍感心慰。
“这孩子都给惯坏了。”老妙叹着，问道，“ 你怎么能把这么珍贵的珊瑚子送他。” 郁影椒陵笑道：“当年云游四海时收集了不少奇珠异石，送一颗给他也不打紧。看他这么喜欢棋子，也一定喜欢下棋吧。”
老妙笑道：“是啊，在九王寨天天都缠着我下，我这把老骨头都快给他折腾的散了架。”
“你为后辈多牺牲点是做贡献啊，将来九王寨还靠他们发扬光大呢，说不定到时候棋盖天下也未尝不知呢？”郁影椒陵说着，突然想起什么来，话锋一转，道：“妙兄可还记得二十多年前当湖论剑时那盘末下完的棋？”
“这个自然记得。那时候我们都还年轻，都是风华正茂的年华。”老妙说着似乎想起了什么，竟然轻轻地叹了口气，“当年在江湖人士的强烈提议下，你们‘东南西北’四大高手决定在当湖论剑。当时几乎所有武林中的名宿都去观战。当时我最看好郁影兄，赛前我曾在江湖群雄面前大放豪言说你将最终称雄……”
他说这里，郁影椒陵早已接口道：“结果第一天就败在逍遥兄的‘逍遥剑’下，却是令人大失望了。”说到这里，他仍一脸的黯然，显然对自己当年的落败耿耿于怀。
“既是切磋武艺，胜败在所难免，郁影兄又何必过于计较呢？”老妙说着看了一眼郁影椒陵，喃喃道：“其实论武功，你并不比逍遥兄差，你可知你当年败在哪里吗？你败就败在当时胜负心太重，太急于求成想打败对手了，已至于招数都变形了，本来行云流水般的剑法使到后面变得古板而僵硬，最后惜败于逍遥兄的剑下也就不足为奇了。”
郁影椒陵叹道：“那时候我太年轻好胜了，你说的对，当时我输就输在心态问题上。须不知跳出胜负淡泊名利方为豁达人生这个道理。”
老妙点头道：“你总算明白了这一点。”
郁影椒陵笑道：“要不然当年那盘联棋不是白下了吗？”
老妙道：“是啊，当时我和悲情大师见第一天落败的你和上官兄愁眉苦脸闷闷不乐，有意点化你们。于是提议下盘联棋，当时灯笼居的斜月道长和木狐镖局的石惊天都是嗜棋如命的人，对这个提议自然是一拍即合。于是，第二天逍遥兄和苍雪兄进行论剑决战时，悲情大师、斜月道长、石惊天大哥、上官兄还有你和我一共六人却在比武旁边支起个棋盘边看比武边下起联棋来，众人看了无不称奇。那边是刀光剑影，这边却是楸枰决战，当真好不热闹。”
“当时我和你还有斜月道长一边，在对局中我真的学到不少东西。”郁影椒插嘴道，“都说下棋可以看出一个人的性格，这话一点都没有错，当时我的棋总是想着如何去攻去杀对方的棋，往往忽略了自己棋的弱点。但你和斜月道长的棋却是不急不徐，看似朴实沉稳的背后，却步步隐含着给对手的压力和震射。再看对方悲情大师和石惊天下的棋也同样是步步为营隐忍而发，化解对手的攻势于无形中。而上官兄当时和我一样，也许我和他当时都太年轻吧，棋下的虽然富有朝气，但凌厉有余，而后劲不足啊。”
“你当时能明白这一点，也不枉我和悲情一片苦心了。”老妙点了点头，才又接着道：“当时逍遥兄和苍雪兄决战的进程你也是知道的，我也就不多说了。他们比到第三天才分出胜负。而我们这盘联棋呢？因为当时规定六人每人轮流下一子，当时每个人下棋时都很紧谨，常常冥思半晌才落一子，因此棋局的进程却更为缓慢，到了第三天天色渐暗时，却还是下到中盘。当时棋盘上黑白几条大龙相互纠缠厮杀在一起，正打的难解难分，眼看天色已暗，悲情大师正要宣布‘封盘’时，却突听众人一阵惊呼，场上的刀剑声嘎然而止，我心里一惊，抬头向场上望时，只见场中两人一动不动的站着，都似中了剑……”
郁影椒陵接口道：“正以为他们两个还是没有分出胜负时，却见逍遥兄突然弃剑认输了……当晚就传来逍遥兄身中巨毒的消息，于是大家分头找名医的找名医，查真凶的查真凶，忙的不可开焦，也没有功夫再下那盘联棋……”
“是啊，当时大家都怀疑是苍雪在剑上喂了巨毒，苍雪兄百口莫辨，幸亏广老爷子以人格担保，才不至于使苍雪兄被众人乱箭穿心而死。”老妙说到这里，又叹了一口气，“可当时也查不出是谁下的毒，广老爷子见不能给众人一个交待，便主动辞去了武林盟主一职，从此天下武林四分五裂纷争不断，那倒是后话了。而原本一场万众瞩目的当湖论剑却这样血腥收场了。”
郁影椒陵道：“是啊，时隔二十余年，本来我想此番乘广老爷子的八十大寿既来给他老人家拜个寿，顺便和当年的兄弟们叙叙旧，然后……”说到这里他拿眼看着老妙。
老妙笑道：“然后把当年那盘未下盘的联棋下完。”
“知我者妙兄也。”言毕两人皆大笑。
笑了一阵，郁影椒陵收敛笑容道：“可惜此番又不能去把那盘棋下完了。”
老妙奇道：“就为你那侄子的事便这般失望要急着回天山？”
“人在江湖就会身不由已。”郁影椒陵摇了摇道，“就算我不走，这盘联棋也下不了，因为上官兄已然……再说，有的东西留在记忆深处也是好的，那盘未下完的联棋已经留在我心灵深入，将是我一生中最美好的回忆。”说着竟飘然而去。远远传来他的话语：“妙兄，后会有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