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1 / 1)
车前车后各有四骑健马,马上骑者都是仆人装束。宽敞的车厢精雕彩绘,
天蓝色的车帷绣着百鸟,垂着流苏,叮咚作响,声音悦耳。帷幔低垂,香风四
溢。不知是哪一个大户人家的女眷驾车出游。
马车在山间行驶,路边是茂密的树林。忽然,一声刺耳的尖啸划空而过,
两侧树林中冲出十余骑健马,拦住去路。马上骑者劲装疾服,黑巾蒙面,手中
钢刀寒光映日,砭人肌骨。当先一大汉狂叫道:“沂蒙山的英雄好汉在此开山
立柜。过路的留下买路钱,放尔等一条生路。”
众仆**惊失色。这条路一向太平,从未听说有强盗出没。路过府城时也
没有请人护送,不料竟发生了意外。一名仆人策马而出,喝道:“瞎了眼的狗
强盗!胆敢拦劫官家车辆,不怕掉脑袋吗?”
那为首的大汉狂笑道:“老子不怕掉脑袋。你怕不怕?”又叫道:“弟兄
们,把这些狗腿子全给我宰了。”
众贼人催马舞刀,一拥而上。众仆人也拔刀迎敌。论人数论身手,众仆人
都不是强盗的对手,一交锋便纷纷中刀落马。兵刃相交声,贼人狂呼声,绝望
的惨叫声,女人的惊呼声,不绝于耳。这些贼人下手真狠,不多时八名仆人悉
数毙命,身首异处。驾车的车夫也被一刀砍去了半个脑袋,血淋淋的尸体扑倒
在车辕上。八匹健马失去了主人,落荒而去。
众贼人不理会逃散的马匹,踏着尸体一窝蜂拥到马车前。一贼人伸刀撩起
车帷。只见车内有一老二少三名女子,体似筛糠,惊作一团。一少年女子紧偎
在中年女子怀中,另一少年女子侧身相护,面色惨白,惊恐万状。
看清楚那两名少年女子的面貌,众贼人三魂六魄飞去了大半。一贼人叫道
:“好漂亮的小妞儿!老子平生头回得见。他奶奶的!这趟买卖没有白做。”
那贼首更是心痒难搔,馋涎欲滴。色迷迷盯着依偎在中年女子怀中那少女,说
道:“这妞儿我要了。那小丫鬟弟兄们拿去快活。”
众贼大喜,三女大惊。那中年妇人忙将少女护到身后,颤声道:“你们不
能对小姐无礼。”
那贼首瞪眼怒道:“你这老婆子好生罗嗦!把她给我砍了,咱对老婆子没
有兴趣。拉倒外面动手,千万别吓坏了我的小宝贝儿。”一贼人提刀而出,跃
上车辕去拉扯那中年妇人。中年妇人面如土色,两名少女放声大哭,抱住她不
放手。
恰在此时,只听远处有人喝道:“大胆贼人,吃我一箭!”一匹纯黑色的
骏马从山坡上疾驰而来。马上是一位雄壮的年轻人,神威凛凛,左手挽长弓,
右手持利箭。怒喝声中利箭破空而至,正贯入车辕上那贼人的后心,透胸而过
。那贼人当即毙命,尸体翻落在车前。
众贼**惊失色,催马散开,大声吆喝。那贼首怒喝道:“这小兔崽子不
要命了,竟敢坏太爷的好事。做了他,给老四报仇。”人丛中冲出几名悍贼,
拍马舞刀,向来人抢去。
来人正是天赐。他在山中捉获猎物,觅路回城,一上官道正撞上贼人行凶
伤人这一幕。当即怒火填膺,箭毙一贼,飞马前来抢救。面对来势汹汹的悍贼
,天赐毫无惧色,厉声喝道:“快快下马受缚,饶尔等不死。”众贼岂甘罢手
,驱马飞驰如故。天赐怒火更盛,拉满强弓,又是一箭射去,正中当先那贼人
的咽喉。尸体翻落,脚却仍旧挂在马蹬中。坐马不知主人已死,拖着尸体落荒
而去。众贼人悍不畏死,继续向上冲杀。天赐箭无虚发,又有四名贼人中箭落
马。
天赐平生头一回杀人。初时激于义愤,并未多想。这时连毙数人,不免心
中恻然,手足有些发软。众贼人惊于天赐的箭法,也逡巡不敢进。那贼首大叫
道:“愣着干什么?不干掉这小子,大家都活不成。”一马当先,直奔天赐。
危急关头,天赐不再迟疑,张弓搭箭,射向那贼首的咽喉。他杀心已去,
这一箭劲道大减。那贼首身手十分了得,眼明身快,向前一俯,利箭擦头顶飞
过。一箭走空,天赐大急,伸手摸向箭壶,不由得惊出一身冷汗。箭枝已经用
尽了!
那贼首大喜过望,狂奔而至,劈面就是一刀。天赐这次出门虽带了一口长
剑,却只是一件装饰品,不甚乘手。身陷危境,他暗自叫苦,慌忙间带马闪避
,那贼首一刀落空,坐骑跑得正欢,擦身而过,直冲出十余丈开外。得此余暇
,天赐拔剑出鞘。一剑在手,心下大定。
那贼首带马而回,二马盘旋,斗在一处。天赐不惧对手力猛,却怕对手刀
沉。他手中的长剑只是一件饰物,重量不过两斤,岂敢硬接硬架,左闪右避,
颇为狼狈。又有四名悍贼相继驰到。那贼首大叫道:“弟兄们,并肩子上啊!
”众贼人一齐动手,刀影漫天,攻势如潮。天赐以一敌五,左支右绌,破绽百
出。哧的一声,一刀划肩而过,在左臂上留下一道长长的伤口,入肉不深却鲜
血淋漓,半身浴血,十分可怖。
忽然,马车的方向传来两声凄厉的惨呼,随即是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只听
一声娇叱:“贼子,看剑!”一道红影凌空飞至,象一只展翅大鹏。剑光如匹
练,划空而过,不闻金铁相交之声,五名贼人同声惨叫,落马而死。那道红影
并不落地,继续向前飞,稳稳地落在疾驰的坐马上。好玄妙的身法!好神奇的
剑术!天赐庆幸之余,悚然动容。
一声长嘶,那骑士勒马而回。只见那骑士竟是一位年轻女郎,纯白的绢帕
包头,红扑扑的脸蛋吹弹得破,眉若春山,目似秋水。虽然未施脂粉,却是天
然的颜色。天赐不觉看呆了,暗道:“若不见她方才出手,真难想象这样一位
弱质女子竟会是剑术高手,取敌性命如探囊取物一般。”
女儿家面嫩,这女子被一位陌生男子目不转睛地盯着看,难免有几分羞意
。嫣然一笑,声似银铃,说道:“车中女眷是公子的同伴吗?你伤的不轻,还
不快去包扎一下。”说罢掉转马头,轻敲马蹬,绝尘而去。天赐正想解释他也
不识得车中女眷,过去搭话不甚方便,想请这位红衣女子善后。不料未及开口
,伊人已经远去,只余下一串轻笑声在耳边回荡,良久不绝。
天赐怅然若失,暗想:“我今天是怎么了?盯着人家大姑娘,失魂落魄,
连个谢字都忘了说。失礼之极。”又想:“这女子是何方人氏?不知将来是否
有缘再见。”随即又暗暗自责:“她是何方人氏与我何干?见到了又能如何?
李天赐啊李天赐,你可万万不要再胡思乱想,亵渎了这位好姑娘。”猛地摇摇
头,压下心中的绮念。口中却情不自禁喃喃道:“汉之广矣,不可泳思。江之
永矣,不可方思。”
从痴迷中清醒过来,天赐又去看地上那五名贼人的尸体。只见每具尸体的
咽喉上都有一个窄窄的伤口,出剑之快之准,令人心惊。天赐倒吸一口冷气,
心想:“此女武功胜我百倍。爹爹之言诚不我欺。江湖之上能人辈出,我只是
个井底之蛙,夜郎自大,可怜亦复可笑。”天赐终于认识到自己的武功尚不入
流,却并不因此而灰心,反而坚定了信念。只要继续下苦功,那位红衣侠女能
做到的,他也一样能做到。
天赐伸剑挑开那贼首的蒙面巾,只见他面貌熟稔,正是昨日在茶楼上口出
不逊的四人之一。天赐暗想:“我就猜那四个贼子不是好路数,原来是一伙强
盗。”心中未免有几分同情。他们有这等好身手,若不是投身为盗,又岂会落
得如此下场。转而又想起车上的三名女子,救人救到底,不能一走了之。当下
牵马走过去,朗声道:“诸位夫人小姐。贼人已除,你们不必害怕。”
车中的三名女子不知危险已过,相拥而泣,瑟瑟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