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鹰的献身(1 / 1)
“这些银两足够你们过上一段日子了!”沈钧没有多说什么话,叮嘱管家将木箱子一个个搬上马车后,他便转身进门。
沈老爷即便想挽留,可碍于沈钧决心已定,所以不能再有异议。
事实如此,谁也改变不了。陈如君已经把先前发生的一切如实告诉了沈家父子,事情原委也告一段落。
“原来是陈姑娘去李府告发了丑丫,那边才派官兵来抓人。看来这陈姑娘心思重啊!”
“谁说不是呢!她一心想当沈家少奶奶,当然见不得丑丫抢了大少爷。”
“看来是得到报应了,她那张脸毁了容,这辈子怕是没人要了。”
虽然她们走了,但沈府闲杂人等的风言风语依旧传不停,甚至添油加醋把故事说得格外传奇。其实,真正的原因只有沈老爷和沈钧知晓。
“你还想去救她?”
“官府没有最终定论,就有希望!”
“可她关进大牢已经半个多月了,凶大于吉,我们不该这么冒险。”
“爹,您了解事情的真相,倘若我们不救她的话,良心上过得去吗?”
后来,沈老爷没有再反对了。
通过一系列的部署和打点,沈钧近来频繁地进出大牢看望犯人,李大人睁只眼闭只眼,他叫手下的人替沈钧打开了牢门放他进去。
“时间不多,长话短说。”每一次,李大人都要这么重复交代一声。
“李大人的好意,沈钧铭记于心。”
其他人陆续走开,留下沈钧一个人站在过道上,他长长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快步走向丑丫被关的那间牢房。透过一道坚硬的木门,他伸手触及那把铁锁,冰冷无情。
端坐在牢房里的丑丫听见沈钧的声音,便急不可待地冲上前,由于两人中间隔了一道木门,于是她整个人倚靠在门上,若有所思地问他:“沈钧,你查到他们抓我的原因了吗?”
“暂时还不得知。”沈钧故意回避她的问题,劝解道。“不过你放心,我一定会想办法救你出去!”
丑丫似乎察觉到他脸上隐瞒的神情,怀疑这次锒铛入狱极其可能与霖旗被通缉一事有关,为了避免连累沈府。她忽然正色说道:“以后你不要再来看我了!”
“为什么要这么说?”
“我如今是有罪之身,你三番两次来探望我,万一被官兵发现了恐怕到时会牵连了沈府。你已经为我的事,来回奔波,我心存感激。往后,不要再来这里!”
“听我说,丑丫,不要放弃!我会想办法,你要相信我。”走廊另一端响起了警示的响声,那是李大人提醒他,时间差不多了。沈钧不能多说,不能明说,他惟有留下这么一句希望的话依依不舍地离开。
走上大街,路上熙熙攘攘的人,小贩摆出了各式各样的货物占了一半的地儿。沈钧心里琢磨着该怎么救出丑丫?劫狱还是买通官兵?想来想去,最后都是死路一条。
“是我偷听了你和沈老爷的对话,得知官府正在搜查反贼,而那群反贼恰巧和丑丫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所以我就将计就计!从丑丫那儿打听到张齐岚赠予我的那块白玉,原是旗大哥的随身之物,我便设计在李府将此白玉遗落在官兵住地。未免他们不注意,我特地留下我的荷包袋,与那块玉捆绑一起。官兵查觉后,将我带回府上盘问详情,而我如实回答。”
回想起陈如君说的那段话,沈钧不禁倒抽了一口气。当初要不是爹好心收留了陈家母女,也不致于闹成这个下场!可沈钧不能怪爹的仗义之举,又未有先知的本领。说到底,全是造化弄人!
不经意间,他已置身于重逢一面的门口,被封了的面馆门前斜卧着几个小乞丐。他们见一身公子打扮的沈钧,马上兴奋地跑上前乞讨,而沈钧抵不住他们的一番纠缠,从钱袋里掏出几个铜板丢进了乞丐们的碗中。
时候不早了,沈钧瞄了一眼尘封的大门,自言自语地问:“要是你还活着,会不顾一切地去救丑丫吗?”
“朕总算等到你出现的一天了!”开尊口的正是当今皇上,他不怒自威,正襟危坐并居高临下。
霖旗恭敬地跪拜皇上,却丝毫没有胆怯,他无畏直言:“皇上贵为九五之尊,居然以小女子的生命安危来要挟一介草民,不是有失了皇上的身份吗?”
“大胆!”皇上的贴身侍卫怒斥他。
“赵鹰,念在你战绩赫赫,替朕打下半壁江山,姑且不责罚你,但你千万不要有恃无恐!”
“皇上对我的恩情,赵鹰永生难忘;当年灭我族的情景,我同样历历在目。”
“你这是在怪罪朕?”
“赵鹰不敢!”
听信谗言,杀害忠良!皇上犯错,可大可小,小错可以变成大错,大错犯下便难以收回。他深知赵鹰的心早已被他一句‘满门抄斩’而害死,可国难当前,盛都企图占灭旌朝的野心昭然天下,辅助他的忠臣越来越少,内有勾结乱党,外有强国侵入之危。
“朕需要你回来!”不到最后一步,他岂能纡尊降贵请赵鹰回来?
“承蒙皇上厚爱,赵鹰怕是难以复命。”
皇上指着霖旗龙颜大怒,起身走下前,两旁静待的侍卫以保护皇上的安危极力阻止皇上靠近反贼。不过,皇上马上挥手示意他们退后,直径来到霖旗面前。
“对朕当年的无心之失,仍怀恨在心,事到如今你还不能释怀吗?”
“请皇上恕罪!”
仇恨正如燃烧的火焰,无时无刻地折磨着霖旗,不能忘记过去发生的事情就像是不能忘记惨死在刀下的家人。
“好!好!好!”皇上一连说出了三个‘好’字,想必是气急败坏。“还记得朕赐予你这块花间白玉吗?”
霖旗微微抬头,仰视皇上,而他的白玉现在正握在皇上的手中。突然皇上举起右手,将它重重丢掷于霖旗脚下,一瞬间他仿佛摇身一变,看见了那个征战杀场为保皇子奋勇杀敌的赵将军。
“臣到死都记得!”
皇上竟被他的话震住,颤抖地问:“那可否归来?”
霖旗沉默不语,经历这些年的遭遇,他已不是过去那个血气方刚的赵将军。他的一片赤胆忠心,在一场被诬陷的杀戮之后消失殆尽。朝野的斗争,权力的争夺,对他而言没有任何意义。
“请皇上放了丑丫!她是无辜百姓,绝无勾结外人,通敌叛国的意图。”
皇上不屑一顾,对霖旗的说词嗤之以鼻,说:“看来你很在乎丑丫!”
“是!”
“也只有这一招,方能把赵将军引出来。”
皇上怒视身边的侍卫,简直是一群饭桶!盛都的七王爷没抓住,余党也没有一举歼灭,面馆的共犯逃走了一半,更是一度让赵鹰逃出了他们的掌控。倘若这次不是派去的官兵收到确切的消息,查实了花间白玉,收押了丑丫,用她引赵鹰上钩,恐怕他们至今还找不到赵鹰的栖身之地。
“恳请皇上放过丑丫,赵鹰感激不尽!”
“朕不需要你的感激,只要你回来辅助旌朝大业,替朕扫清盛都的敌人。丑丫,朕一定会保她平安,并且赐她富贵荣华。是生,是死,其实很简单!”
霖旗心知肚明,皇上说的这番看似真诚的话,实际上是在暗示他。一旦违背了皇上的意愿,他和丑丫绝活不过今天。可答应皇上的条件,回去当他的将军,那么霖旗的一生将在痛苦与自责中度过。
到底该怎么选择?既能保全丑丫,又能全身而退,怎么能找到两全的方法?
“你曾是旌朝的功臣,朕是明白的!”
“皇上尚且念及和赵鹰过去的主仆之情,那……”
“你太放肆!”终于,赵鹰的话激怒了皇上,在最后一次谈判失效后连皇上也看出了霖旗无意再追随他的决心。“朕当年把你看作是雄鹰,孤绝肃杀,直冲云霄,你却要辜负朕的一片苦心!”
霖旗暗自苦笑,眼前这一代帝王,不惜对他威逼利诱,除了想挽留他,还是顾忌他投靠盛都呢?如鹰飞扬,似虎雄视,若要不归旌朝所用,那皇上必将铲除异己。
天空中猛然一阵闪雷,震耳欲聋,霖旗趁其不备,拔刀相视。刀光剑影之下,斩断右臂,血流成河。他奄奄一息地凝视皇上,眼神中有一股不灭的锐气,延口残喘:“赵鹰已是翼摧羽折,不堪一击。任凭天空再广阔,我也飞不起来了!”
皇上大惊失色,唏嘘不已:“你这是何苦呢?”
“赵鹰不能为皇上消愁解忧,自然更不能令皇上徒增烦恼。”
霖旗勉强支撑着摇晃不停的身体,坚决到连侍卫的搀扶也果断拒绝,他在用最后一点力气与皇上抗衡。而皇上看在眼里,听在心里,他怅然若失地对霖旗说:“看来你宁可死,也不愿意回来!”
“是赵鹰没有这个福份!”
“罢了!”皇上双目紧闭,仰天长叹一声后由侍卫护驾离去。
“谢皇上!”
空空荡荡的密室,惟有剩下霖旗一人双膝着地,长跪不起。斩去的右臂在不远处死寂地躺着,他的伤口不断涌出鲜血,好像要染红了这块地方。直到霖旗因失血过多晕倒之前,他仍在为皇上的格外开恩,跪拜谢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