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我们之间(1 / 1)
“旗大哥呢?”陈如君首先问道。
丑丫先是从头到脚仔仔细细地打量了她,今日的打扮可谓是一身轻便,她正兴致勃勃地询问丑丫为何旗大哥没有显身。其实丑丫在前几日收到陈如君的邀请,约在三天后去郊外一游,并嘱咐她叫上霖旗。丑丫答应之后,赶去了重逢一面,本想开口谈及这事,怎料自从霖旗研制的新口味面一推出,面馆生意就越来越火。一番门庭若市的场景,丑丫不用开口也知道霖旗是去不成了。
“面馆生意太好了,他一时间抽不开身,所以今天就我们三个人了。”丑丫扯紧了左肩膀上的包裹,记得塞了一些干粮和备了水。抬头瞧见沈钧,他一个人携着大包,恐怕是他们两人的份。
也罢!她冲着阳光洒向泥土的地方,微微笑了下。
“我们走吧!”
“恩!”
第一回和沈钧一同出游是什么感觉?丑丫心中仍是甜蜜大于其他。虽然是三个人,她也保持着极好的心情,投入这场难得可贵的约会中。忘记烦恼,踏步向前,走过一段清心的路程,眼里收下一片美丽的风景。
“郊外的空气真是格外新鲜。”她好久没有这么舒心过。
“我也觉得整个人好像很轻松,很自在。”陈如君附合道,接着扭头朝身旁的沈钧望去,随口问了一句。“钧哥哥,你常去郊外游玩吗?”
“不常去,不过也不少去。”
想不到沈钧随意的一答,引得陈如君咯咯发笑,丑丫好奇地看着她,不解地问:“什么事,如此好笑?”
陈如君笑了一会儿,收住了笑声,说到:“钧哥哥说得岂不是废话?不常去,也不少去。”
“我的意思是想去外面了,就去。”
“我怎么听说,以前你和张公子隔三岔五约上了姑娘就去郊外谈心漫步?”丑丫回想起初次和张齐岚相遇的情形,那时他们俩约上了哪家的头牌姑娘一起出发去邻县,结果回程的时候张齐岚输了赌,被抛至野外。然后他撞见了孤家一人的丑丫,两人没有半句投缘,却偏偏不巧同时借宿于贼窝。
这段不堪的经历,丑丫每每想起,并不自觉地咬牙切齿。想到那个将她卖给万花楼的大坏蛋,丑丫恨不能揪他去见官,这辈子别让她再碰上。
面对丑丫提及“姑娘”一词,陈如君立刻凝视沈钧。敏感或许是女人天生的特质,沈钧被陈如君盯得不敢动弹,心里又纳闷丑丫真是不解风情。这种时候说什么姑娘,要再探讨这个问题,说不准沈钧过去流连万花楼的陈年往事都得统统交代出来。
“丑丫真会开玩笑,哪来姑娘?我和张兄不过是闲来无事去郊外游山玩水,又或者去邻县走上一遭。”沈钧觉得自己解释得还不够诚意,随即再补充了几句。“荒郊野外,我们两个大男人不怕什么,可万一有采花大盗出来,我们若是保护不周,徒增麻烦。所以丑丫刚才说得全是玩笑话,如君莫当真了,你钧哥哥是这样的人吗?”
“我就信你一次!”
陈如君继续迈开小步,欢快地朝前奔。沈钧偷偷斜视落在他们身后的丑丫,她欣赏着四周的环境,面带笑容。
就在一瞬间,丑丫的目光投向了他,恰好逮住了正在琢磨她的沈钧的那份关注。她对着他莞然一笑,眼睛眯缝成了一线,之后若无其事地恢复到平和的样子,接着又向远方眺望。
“她也信了我的话?”沈钧犹豫了半会,猜测丑丫对他笑得那么灿烂,想必是信了他的那番话。晃荡的心,再次安了,他扭过身,领着她们往前方大平地去。
“那么假的话,除了那傻丫头,谁会信!”丑丫可没如君那么好骗。
到了大平地,沈钧拿下包裹,打开后取了两个风筝出来。原本,他是打算如君和丑丫一人一个,而他负责教如君放风筝,旗大哥负责和丑丫一对。只是旗大哥没来,她们两个全由他负责了,二话不说,他快速撑起了风筝的骨架,然后卷起了线。
“一人一只,都拿好了。”沈钧把风筝和线依次交到她们手中。
“好漂亮!”陈如君展开手中的风筝,上面画的是一只可爱的黄莺,画笔生动图案有趣。“爹以前也带我放过风筝,随着有风的地方风筝飞得好高好高,那时候我也想和风筝一样飞到天上去。”
“傻姑娘,你要飞到天上去,就只有你一个人了。我们在地上,只能仰视你,不能再和你一起玩了。”沈钧一边替丑丫的风筝系上线,一边回应陈如君。
“那也是。那我也不要飞到天上去,不然孤零零一个人飞翔,太可怜了。不过你们可以和我一起飞啊,我们一起飞上去,看天边到底有什么样的景色?一定很美!”
“你想和谁飞到天上去?”丑丫问她。
“想和钧哥哥。哦,不,还有丑丫你。恩,要是旗大哥也去更热闹,人越多越好,不会寂寞,不会孤单。”
“你真贪心!”沈钧笑着说。
“我想和我喜欢的人一起去。”
“喜欢的人?”丑丫默念着如君说的话。沉默了一会儿,她认真问如君:“如君,你把我们当作了喜欢的人?”
“是啊!”陈如君爽快地回答。“钧哥哥,你还有旗大哥,是我的朋友,也是我喜欢相处的人。和你们在一块,做什么都很开心,跟着你们去天涯海角我也愿意。”
丑丫突然有种想哭的错觉,一个把她当作了喜欢的人,在她心里却似乎一直隔着一道墙。偶尔反感,偶尔堤防,偶尔嫉妒,一切不善的来源是不是源于对沈钧的爱?丑丫愧疚地望了一眼陈如君,然后转念望向沈钧,这样一个人,将她推入到何等罪恶的边缘?
“怎么了?”沈钧仿佛感应到了她灼热的目光,带有杀伤力地刺痛了他的眼睛。
“什么怎么了?”
“我觉得你看着我,有什么想说的吗?”
“哦,我是想问这风筝好了没?”
“恩,行了!你把线拉紧,等会听我口令。”沈钧半信半疑地放下手中的风筝,将它完全交于丑丫手中。
“今天天气不错,是放风筝的好日子。过会我喊了口令,你们就跟着扯线,听明白了吗?”
“知道了。”她们异口同声地说。
丑丫的风筝是一条鲤鱼,飞在半空的感觉好像跃龙门一般跃跃欲试。如果眼前的那片天际是一道紧闭的大门,它摇摆着尾巴,像是准备着跃过那道坎,寻求更远的天空。骤然之间,天色阴沉了下来,一片乌云驶到鲤鱼的附近,他们慌忙收起放飞的风筝。
“看来是要下雨了。”
“先前还是晴天,说下雨就下雨,老天真是说变就变。”
“别说了,我们先把风筝收好,找个地方避避雨。”
“诶呀!”
只听到丑丫一声惨叫,沈钧急忙奔上前察看,见到丑丫的手指裂了一个大口子,血噗哧地一个劲往外涌。沈钧的嘴马上凑到她的手指上,嗖的一下吸住了流个不停的血,然后抬头看向陈如君。“如君,把你的帕子拿来用一下。”
“恩!”陈如君抽出塞在袖管内的帕子,递给了沈钧。
“扎紧了,小心别乱动。”
丑丫不知是否因祸得福,眼看那条鲤鱼成了断了线的风筝,随着风向飘向了远方。失去了他准备给自己的一只风筝,扯线的时候又划伤了手指,痛得差点忘了哭。想不到沈钧着急的样子她尽收眼底,细心为她止血包扎伤口。
“我没事了,只不过风筝飞走了。”
“风筝没了就没了,全是小事。幸好口子小,止血快,万一是……”
沈钧还没说完,一旁的陈如君突然插话,急匆匆地说:“钧哥哥,既然丑丫的伤不碍事了,我们赶紧走吧!这天,怕是要下大雨了。”
“我们加快赶路吧!”
“好!”丑丫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跟着沈钧加快了步伐。
一场暴雨说下便狠命地下了起来,他们三人还找到一个避雨的歇身之地,大雨就劈哩叭啦地淋了他们一身。身子娇弱的陈如君没跑多久,步子明显慢了下来,落到了最后。沈钧眼见这样下去不是个办法,卷起裤脚,脱下外衣给如君披上。
“钧哥哥,我想我走不动了。”陈如君喘着气,胸口一起一伏得很厉害。
“要不,我背你走。”语毕,沈钧蹲下身子叫如君上来。
陈如君搂住沈钧的脖子,紧紧依偎在他背后,那双有力的双臂和温暖的手掌支撑了她全身的重量。走了一段布满石子,凹凸不平的路后,如君娇滴滴地问道:“钧哥哥,我重不重?你累吗?”
“一点都不重,我不累。”沈钧回答她。“你呢?累不累?”
丑丫的手指隐隐作痛,止住的血在雨中浸湿后又印出了红色的血迹,当沈钧背上陈如君的那刻起她的心越发抽痛。要不是沈钧还记得在他们身后有一个她,还能关切地问她一句累不累,丑丫觉得她快要坚持不住了。
“我能挺住!”丑丫回答的时候脸上挤出了一个勉强的笑容,她觉得这个时候沈钧仍记得她,说明在他心里是在乎她的。所以无论如何,她也要表现出坚强的一面,告诉他她可以照顾自己,不能再叫他分心了。
“前面有一个破庙,我们进去躲一躲。”沈钧激动地喊。
“庙?”丑丫有种不详的预感。
那座破庙的右前方,是一望无际的荒芜,好像那里是被遗弃的地方。猛得天上劈下一道闪电,紧接着一声声响雷,丑丫想到遇劫的警示,一阵阵恐惧涌上心头。
“快点走!”
沈钧听见丑丫焦急地喊,一回头,发现她三步并两步急速冲向了破庙。等他背着陈如君,气喘吁吁地赶到庙里,丑丫已经瘫坐在地上,大口喘息。
“想不到你跑起来这么快!”他不禁揶揄了她一句。
陈如君来到丑丫的身边,为她拭去头发上身上的雨水,亲昵的动作似乎很关心丑丫。
“又是闪电又是打雷,明明早上天气挺好,带你们出来玩,结果都成了落汤鸡。”
“老天爷就是这样,说变天就变,钧哥哥不必自责。”陈如君站起身,对着沈钧说道。“只是,肚子在咕咕叫。”
“我带了干粮。”缓过神的丑丫解下自己的包裹,想要打开,被陈如君截了过去。
“丑丫,你脸色不太好看,先休息一会。”说着,她打开了丑丫的包裹。“怎么都泡成水,看来是不能吃了。”
“肯定是雨水渗进了包裹,自己带的干粮是没得吃了,得出去找点吃的才是。”
“我跟你去找吧!”丑丫晃晃悠悠地站起来。
“不行!你脸色苍白,待会出去没走几步就倒了,岂不是徒增了钧哥哥麻烦。不如你留在这里,我和钧哥哥出去找吃的。”
“不行!你也不能去。外面电闪雷鸣,你跟着我,也会让我分心。你们俩安心等在这里,我去一会儿便回来,千万别乱跑。”
“钧哥哥!”陈如君不甘心。
“你刚才走一两步路就走不动了,现在也别逞强了,好好照顾丑丫。”
“恩,好吧!”陈如君有些失落,也惟有无奈。“钧哥哥早点回来。”
“知道了。”
“路上小心!”丑丫叮嘱道。
“放心吧!”推门而出,她们目送着沈钧离开,他越来越远,直到在一片荒草之中没了他的身影。
丑丫从进门起到现在,始终惶惶不安,她担心天上的雷公雷母会不会一个闪电劈死她,庙中的何方神仙会不会发现她的来历不明,而下面的牛头马面会不会也赶来带走她?她恐惧地打探四处,庙里的神仙她不敢多瞧几眼,偷偷瞥了一眼后即刻收回了视线。
如果从这里消失了,她以后再也没机会见到沈钧。想到这,丑丫心里一股子辛酸化作泪水涌到了眼眶,使劲打着转。
她是宁可要跟着沈钧出去找食,死在他身旁,也好过留在庙里。可惜陈如君一口反对她的提议,即使丑丫把她的话看作是出于好意,可她之前矫情地说走不动硬是让沈钧背着走的行为,令丑丫心里不好受。
“丑丫,我能问你个事吗?”陈如君冷不丁地问她。
“什么?”
“你是不是喜欢钧哥哥?”她直言不讳。
“你为什么这么问?”丑丫慌张地一时不敢直视如君的眼神。
“钧哥哥替你包扎伤口的时候,我看到你幸福地笑了。”
自己偷笑的表情被陈如君注意到了,丑丫没料到这丫头的观察能力这么强,以前好像小看她了。
“我和娘孤身来到这里投靠沈伯伯,全靠家父和沈伯伯的至好交情,眼下我和娘虽然寄人篱下,但好在沈府上下都待我们非常好,犹如一家人。娘对我说过,沈家父子对我们的大恩大德,不仅今生,哪怕是来世,我们都要感激不尽。丑丫姑娘,我是一介民女,不知外面的是是非非。既不如丑丫你会打理生意,也不懂一技之长。对于报答沈家的恩情,我想惟有以身相许,其他也别无它法了。”陈如君一字一句说得诚心诚意,毫无半点造作。
丑丫不禁感叹,她说得这番话若非事先练习,怎会脱口之时如此流利。纵然她今天划伤了手,沈钧为她止血,纯属意外,决非丑丫预先计划。可一向看上去单纯善良的陈如君,原来并非如丑丫以为的那样简单,今日她能说出这番坦诚相待的话来,恐怕早已洞察了丑丫对沈钧的一份心思。
既然如此,她何必再伪装自己。不过丑丫始终觉得陈如君之所以这么说,肯定有什么原因。依她的性格,倘若察觉丑丫的心意,何须等到现在才说穿?事实上可能是前段日子,其母打算将她嫁入沈府,生怕成亲之事遭遇变节,便交代她要留意沈钧周围的女子。不然,陈如君不会叫上她一起郊游,丑丫相信如君还是那个她认识的善良女子。
“我想,你误会了。”她转口说了蒙着良心的话。
“真的?”
“我不明白如君你说的意思,也想你是误会了我的意思。”丑丫以为自己能大胆地告诉她,自己爱的人是沈钧,这是事实,也是她来到这里的原因。可经过一场思想斗争后,她依旧说了假话。
“姑且相信你说的。”如君的脸上展开了一抹笑容,扑在晕红的脸蛋上显得可爱动人。
丑丫觉得,她应该还是自己认识的那个陈如君,从始至终的纯真简单。
“我们等钧哥哥回来吧!”陈如君勾起了一丝隐蔽已久的邪笑,她确信丑丫没有发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