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醉影（1 / 1）
连日来沈钧不舍昼夜，快马加鞭一路赶往，途中不敢多作歇息。奈何路途遥远，白马业已疲惫，不得已暂宿一家客栈。本是打算再奔驰几百里路，却抵不过人马皆疲乏不堪的窘境，又不能连夜赶路，皆因沈钧一路上有所听闻，近来红九帮内部出现斗争，一窝兄弟分裂几派，到了你死我活相互拼火的局面。
红九帮，是好些年前出现的一个帮派，主营非法勾当。红九帮派的帮主，人称九爷，是这个帮派的创始人，也是位豪气冲天的爷们。虽说红九帮杀抢掠夺无事不做、无坏不使，但在江湖上仍是有一定分量，在一段时间内红九帮曾截获了一大批官银和一些当地富豪的值钱私物。据说九爷年事已高，处事不复年轻时的勇猛果断，往往受制于手下人。随着后辈的狼子野心日益明显，九爷便深居简出鲜有传闻。尽管如此，追随九爷的人不少，可全都是一群平庸之辈，眼下最权威的二帮主造势打压其他势力，借九爷的得力手下杳无音讯，伺机软禁了帮主。
话说沈钧投宿在‘异来’客栈，付了房钱，店小二招呼了他上楼。推开西侧的一间厢房，沈钧从包裹里掏出一点碎银给了小二，并嘱咐道：“安顿好的白马。”
“客官，定放心！”说罢，店小二快步下了楼。
环顾四周，这间客栈的环境还算不错，整个房间的格局一目了然。沈钧放下包裹，坐了下来，顺手倒了一杯茶水，一饮而下。顷刻间一股强烈的酸疼感从四肢传递到了神经，全身好似散了架，昼夜不分的赶路在此刻放松的情况下立马化成了疼痛缠上了他的身。人一旦到了安逸的氛围中，再硬撑的身体都会罢工，他笑笑，随即上了床。
“明日再上路。”一头栽了进去，半夜时分，微微的鼾声轻柔地打着节拍。他一夜无梦，睡得格外香甜，过了一晚身体也得到舒缓，第二天精神奕奕。
牵过白马，今日它的状态很好，主人亲昵地拍拍它的鼻梁处，抚摸了它周身的毛。结实的四肢在地上跺了跺脚，意识它的主人已经蠢蠢欲动。
“动身！”沈钧骑着白马，挥鞭一驾，尘土飞扬中一个白色的身影渐渐消失了。
经过三天三夜的奔波，沈钧总算到达了信上所提的地点，接见到了陈夫人和她的女儿如君。交于她们母女信函后，她们喜极而泣，想到之前种种背井离乡颠簸流离的生活，又想到陈老爷尸骨未寒的情形，母女俩相拥而哭，沈钧见了此情此景，心里也倍感苍凉。
收拾她们的包裹后，沈钧先雇了个下人帮忙一起搬上轿子，再请了陈夫人和如君上轿。自己则先留下，把陈老爷的尸骨埋在郊外，立了块碑。待三人回合后，便起身回沈府。
话说，前后加起来不多五日，沈钧为陈家的事情费心操劳，令陈夫人和如君感激涕零。偏偏在匆忙赶路前，如君凭着模糊的印象，尚且不能定睛看上沈钧一眼。脑子里想的人，那模样还仅是个轮廓，只在印象中大约是一位翩翩少年，清秀的轮廓及修长的身形，飘逸长发下时常见他若有所思。每次靠近他，总淡淡勾起一丝浅笑，好像两人很熟悉，却依旧很生分。
如君端坐在轿子里，转头望着陈夫人，许久未语。
“如君，是有话对娘说？”陈夫人首先问道。
“娘，沈钧就是爹说起的，那个与我从小相识的兄长？”
“正是他！当年他与你一同住在陈府，你们小时候一边读书，一边玩耍。你还记不记得，当年你爹还把你许配给了他？”
“娘说什么呢！”如君脸上倏地涨红，泛起了一抹嫣红，羞涩得撇过了头，不看向她。
“没想到陈家败落后沈老爷有情有义，不忘在危难时刻帮我们母女。你爹要是九泉之下，也能安心了吧！”陈夫人触景伤情，念叨着陈老爷，不免一时哽咽。
如君把头靠向娘，母女俩紧紧依靠在一起，她静静地听着娘抽泣的声音，心里面除了苦涩又多了一份别样的感情。
走了大半天了，沈钧下了马，上了集市买了几个大饼，灌了一壶水。跑到轿子外，咳嗽了几下，才说道：“陈夫人，小辈打搅了！”
撩开布帘，陈夫人望向他，手里拿着干粮和水壶。伸手递向她们，如君躲在帘子的后头，看不清楚整张脸，隐隐约约瞧见她怕羞得躲开了他。沈钧笑得很邪，眼角处堆起了一些迷离，让如君看得神不守舍，仿佛着了魔。再凝视他的眼眸，已然不见那种神韵，一如最初的清澈，连笑容也变得平常。
心噗通噗通地跳得好快，如君捂住了胸口，身子往后退了不少。陈夫人察觉到异样，赶紧询问道：“如君，哪里不舒服？”
“娘，我没事。”如君尽量遮住自己的脸，试图掩饰不安的慌张。
“我想陈姑娘不会是路上颠簸太久，身体感到不适。”
“这可如何是好？”
“起来走走，身体舒张开了，自然就好。”沈钧认真地回答道。
“我想也是，娘，不打紧的。”如君想说服娘，不让她和沈钧看出什么笑话来。
“不如下来走走！”沈钧一手伸到她面前，在如君无所防备时拉住了她的手。
“如君啊，你就跟沈钧去吧！娘也想一个人休息会。”陈夫人嘱咐了一声，拉下了布帘。
下了轿子，如君松开了他的手，偷偷背在身后。刚才他的手掌温度真实地传递给了她，不管是自己的手，还是心，都被感染了似的发烫。
“站一会儿，有没有舒服点？”
“好多了。”如君低头说道，不敢注视他的眼睛。
“这几天累坏了你们，跟着我不分白天黑夜拼命赶路。”沈钧侧身凝望她，郑重地说。“陈老爷的事情，小辈草草完事深感失礼，也是无奈之举。待回府后，我必定和爹商量，重新安置陈老爷的身后事。”
“沈公子不必抱歉，是如君不孝，家中遭遇变故，不能为爹娘尽孝，反倒使得爹娘不能安享晚年。要不是沈公子来接我们，我和娘恐怕将要流落街头，无依无靠。”说到此处，如君经不起回想不堪往事，悲愁垂涕，顷刻间哭成了泪人。
沈钧怪自己说话不用脑子，说中她的伤怀处，令她嚎啕不哭。轻拍她的肩膀，柔和地安慰她，想来想去找不出好的话，只不停地说着：“都怪我不好，如君可不要怪哥哥，不哭了不哭了，有我在。”
如君听见他说‘哥哥’，自打小时候那段记不清的回忆，这声哥哥是他们这次见面后第一次听到他喊自己是哥哥。‘哥哥会照顾妹妹的，不是吗？’慢慢地，如君收住了哭声，却眼含泪花依偎于他。
“乖！不哭了。”沈钧扶住了她的身体，静静拥抱着如君，有时候两个人不说话，相互守护就能感到一种满足。
“对了，娘肯定等急了！”如君才想起来，他们离开好一阵了。
两个人居然走着走着，离停轿的地方相隔了好远，于是急忙奔走回去。
“你们两个跑去哪里了？这里荒郊野外，叫我担心。”陈夫人话里明显责怪他们不知轻重，这个时候还是赶路要紧。
“如君，快上轿来！”
如君只得听从娘的话，上了轿子，拉上布帘的那一刻，瞥向沈钧，孰不知正巧撞上了他的眼神，两眼一汇合，谁都有些不好意思。如君腼腆地拉下了布帘，嘴角微微含笑，那头的沈钧仍望着里面，虽然布帘挡着什么都看不到，但他竟为之一怔。
继续上路吧！沈钧骑着白马往家回，内心翻滚起一种莫名的悸动，伴着他朝阳夕下踏红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