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丧葬(3)(1 / 1)
老鹰说不出死的是什么人,大神烟沙说出了不高兴的话:哪个死了你都认不得,派你下去做什么?给你生下最宽的翅膀,翅膀难道是白生的?给你长着最亮的眼睛,眼睛难道是白长的?给你吃着最甜的肉,难道也是白吃的?给你喝着最香的血,难道也是白喝的?
去!再不准你住在神殿里!
去!再不给你做天上高能的神?
烟沙大神叫来三个武士,把老鹰赶出了三重天门。从此,老鹰不能在天上做神,从三层高天的神殿来到了世上。
烟沙又叫来尖头红嘴的蚂蚱,再去看看下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大神烟沙说:兄弟,老鹰只吃不做,这样的小事情也做不成!你头尖,尖头的都是聪明的;你嘴红,嘴红的人都是会说话的,你再去看看到底是死了什么人?
尖头红嘴的蚂蚱,翅膀一抖一抖地去了,弹着细脚一跳一跳地去了,一落就落在楼塄上,一钻就钻进了蘑菇房。
探头望一望,棺材停在楼底下,侧耳听一听,听见了德摩诗匹敲竹筒的哆哆声。
围着棺材跳一转,这口棺材斗得拢;绕着棺材飞一转,这口棺材斗得严。眼尖,眼尖也看不见,无缝眼尖也没有用啊。
棺材前头摆着供桌,猪肉供着一大碗,羊肉供着一大碗,牛肉供着一大碗,鱼肉供着一大碗,吃的肉样样齐,吃的肉样样全。
又看见长明灯象北斗星,又听得人声过来过去象刮风。
唉,死人是哪家的亲戚,越跳越模糊!
唉,死人是哪个的朋友,越问越糊涂!
无可奈何的尖头只好飞回来,吞吞吐吐的红嘴只好慢慢说:阿波,世上死人是真的,哭得伤心是真的!世上的这些人胆子太大,竟敢兴出死人抬人葬人的规矩来?!
大神烟沙听了听,大神烟沙想了想,最后大神烟沙眯起眼睛说:嗯——说来不奇硬是奇,说来不怪硬是怪!世人怎么会喜欢死去呢?为了不死,才来三层高天,才来求永生不死的生命财富,给了他们永生不死的生命财富,怎么又要死呢,怎么又会死哩?
不是不是!
不对不对!
这样的事情怕没有,肯定是尖头红嘴的小东西在哄人!
可可怜怜的小蚂蚱,又被武士赶出三层高天的天门,再也没有了在天上的福分。
大神烟沙又叫绿头苍蝇去瞧瞧,看不真就不准回天上,看不明就敲死在路边边!
绿头苍蝇来到世上,歇就歇在楼塄的边边上,闻见棺材的底底下面有个圆洞洞,原来这是死人灵魂进出的通道。多心眼的绿头苍蝇就悄悄地顺着圆洞洞,钻进了棺材里边。
绿头苍蝇顺着棺材飞,从棺材头飞到棺材尾,看见棺材里里的死人,是世上最奇怪的人。
看头,是猴子的头!
看脚,是猴子的脚!
看屁股,也有着猴子的尾巴!
哈哈!
原来是把猴子当成了人!
绿头苍蝇赶紧从棺材里爬出来,装出最老的老人干咳嗽几声,不料正在念经的德摩诗匹正到动情处,丝毫不理大神烟沙派来的绿头苍蝇。
绿头苍蝇自持自己有身份,大声喊道:嗨!我来问你,德摩诗匹,猴子是你的哪样人?你念经念得这样好听?猴子又是你的哪样亲?你哭丧得这样伤心?你们人,为什么要给猴子发丧?你们随随便便兴出这样的规矩,怎么能行?!
德摩诗匹一看,是讨厌的绿头苍蝇,又深情地哭了一声:
呸!
不许你扰乱我念经,要耍你到别处去耍,念经的地方不许你耍!要吃你去别的地方去吃,发丧的地方,没有绿头苍蝇吃的饭!我,高能的诗匹站在这里,所有的鬼都要远远地绕开走,你的样子这样丑,怎么能配和我德摩诗匹,站在一排!
呸——
呸呸——
呸呸呸——
绿头苍蝇生气了,满脸的唾沫没有顾的擦一擦,怒火攻心地飞回天上,一样一样地说摆出来,大神烟沙的大火起来了!
天兵天将风风火火地从三层高天上下来,怒气冲冲地把做怪的人带走了!
打猎的策宛策赞拿来了,打棺材的俄可八森拿来了,念经的德摩诗匹拿来了,猎人的阿舅也拿来了!
为什么把猎人的阿舅也带来了呢?
因为哭得最凶的最响的人就是这个人!
大神烟沙堆起不高兴的脸色问德摩诗匹:你!大神喜欢的诗匹!你!九生九死的诗匹!你!能分出人和鬼的诗匹!
为什么要来发丧?
为什么要把送魂的竹筒敲响?
我,大神烟沙说下死人的话,为什么你就敢立下发丧的规矩?
德摩诗匹头也不敢抬,吞吞吐吐地说:阿波烟沙,贝玛工匠是一个娘生的,兄弟如果不帮助兄弟,世上就找不见帮忙的人了嘛。
工匠俄可八森砍下滑亮的棺材,把发丧的大礼兴出来,我是有嘴有舌的诗匹,送神送鬼是我的本份啊。
发丧不单要棺材,还要杀牛的诗匹。不是诗匹来主持,死人的十二个魂走不远;不是诗匹来念经,死人的十二个魂不肯走!
哆哆哆地敲响竹筒,把送魂的大词来念,哭葬的声音那样长,好像河水淌过九山,送葬的调子那样低,嗯——哼——一声,就把死人送到了七天的路上。
九个寨子的人都来了,象蚂蚁一样多的人来送葬,送葬的人就像江鱼,一个跟着一个来。
送葬的歌又低又凄凉,送葬的话又多又悲伤。三个高音传上了高天,三句好话飘进大神的耳朵,木鼓的声音震动了天庭,硭锣的声音惊动了神王!
阿波,我德摩诗匹生着七个人的聪明,我德摩诗匹生着七个人的巧嘴,心再灵不敢兴出新规,嘴巧也不敢兴出新矩!
大神烟沙又来问俄可八森:你!一天打三把镰刀的工匠!你!一天打三把锄头的工匠!你!一天的一尖斗谷子的工匠!
为什么砍下装死人的棺材?
为什么要兴出发丧的规矩?
我,大神烟沙还没有开口,你为什么要开出死人的路来?
吓得哆哆嗦嗦的哈尼工匠俄可八森说:亲亲的阿波,给我一双巧手的烟沙!我是人间的工匠,不是耍弄大神的疯子;我是世上的俄可八森,不是敢立下新规矩的人;我是砍棺材的师傅,我不敢去当开死人路的头人;我是钉棺材的人,可不敢做头一个发丧的人;是猎人策宛策赞的家里死了老人,向我要送葬的裤子和衣裳。
他要一条最厚的裤子,来遮光脚的死人;还要一件最牢的衣裳,来盖光着身子的死人。棉花裤子最厚了,三天不到就会烂;麻布衣裳最牢了,三碗不到也会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