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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雨封城(八)(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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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情·抉择

张延旧病复发,无法动弹,眼睛却看得清清楚楚。他见左怜竟然自杀身死,心下也是暗叹,眼看刀剑即将加身,避无可避,当即双眼一闭。

也好,身死此处,但总算对得起当年的断刀。刀锋阴寒彻骨,张延只觉得一瞬间至少有十几把刀剑同时砍入了自己的身体。最快的一把剑,剑尖离自己的心脏只差不到一分。就在此刻,却听一声衰弱的声音:“住手!”

刀剑瞬间定住。只见左锋抱起左怜的尸体,慢慢站起来,却不转身,依旧背对着众人——这纵横江湖的大豪,有泪也不能在弟子的面前流淌。

左锋缓缓道:“神捕,你看到了,如今怜儿已经死了,这个案子就到此为止了吧?放他走!”

众弟子虽依旧愤愤不平,却也不敢违抗堡主,当即让开了一条通路。张延终于凝聚起最后一点内力,强自稳住身子,踉跄着向外走去。终于走出了左家别院的大门,张延再也支持不住,眼前一黑,身子软软倒下。最后的一点感觉,是倒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在黑暗中下沉,幽光越来越暗,压力越来越沉,寒气越来越重。不行,不能再沉下去。我会被压死的!于是拼尽全力,向上游,每一寸的上升都仿佛要耗尽全身的力气,每一寸的上升也都让人如此的喜悦。升,不能停,我不会输的。但是那压力、那黑暗都还可以忍受,只有那几乎让人生机断绝的寒气,却让自己的手脚丝毫不听使唤,那股寒气不仅侵袭了手足,更缓缓向上,直朝五脏六腑而去。

忽地,似乎体内火的精灵被惊醒,一股暖流自头而下,瞬间流遍了全身。带来了温暖,也带来了力量。

“哗”的一声,头终于突破了那幽冥般的黑暗,突如其来的明光让人如此温暖,没有了那让人窒息的压力,没了那让人僵硬的寒冷。重生的喜悦充满了胸膛。

只听得一个带着哭腔的柔美声音惊喜叫道:“醒了,醒了!”张延吃力地睁开眼睛,只见妻子楚宁满目泪光,紧紧抱住自己,似乎已经不会说别的话,只是低泣着重复道:“醒了,太好了,醒了。”

安慰地抚摸着妻子的柔发,张延终于想清了自己的经历。门环一响,夫妻俩赶紧分开,却见一位白眉老僧慢慢踱入了房门,脸上带着看透世情的淡淡微笑。

张延惊喜道:“师父!”来人正是张延的师父,福州少林的觉昕上人。

觉昕微笑道:“我早说过延儿没事的,这下你放心了吧?”楚宁秀面一红,低头不语。觉昕又转向张延:“好像我每次见到你,你总是只剩下半条命了。唉!”身受重伤,已是自认必死,这条命自是师父救下的。

张延感动莫名:“又惊动师父,有劳师父……”

觉昕挥挥手,打断了他的话:“这也不全是我的功劳。”说到这里,他却顿住了,沉吟半晌方道,“你先好好休养。这一次你受伤太重,若不彻底休养恢复,只怕要留下后遗症的。”说毕他转身缓缓踱出,自是不愿意打扰这对小夫妻团聚。

张延搂过楚宁,叹道:“让你担心了。”

楚宁泪痕方干,闻言不禁又落下泪来:“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却是接续不下去了。

张延沉声道:“我知道!”说着,把她搂得更紧了。楚宁忽道:“不要做了好不好?辞了这官,我们一家四口,一同回老家去,侍奉婶娘,教导孩儿。一家人安安静静地过日子,好不好?就把江湖留给他人去折腾吧!我不想再这样,这样撕肝裂肺的……”话到此处,又是泣不成声。

张延苦笑,抚摸着楚宁的秀发,过了很久,才道:“你知道,我放不下的。”楚宁挣脱了他的怀抱,骤然抬手,狠狠在他胸膛捶了一拳,疼得他几乎叫出声来。看到他龇牙咧嘴的样子,楚宁不禁扑哧一乐,满面泪痕下的这一笑如同霁月横空,让张延一时也看得痴了。楚宁似乎想起了什么,笑容渐渐消失,眼睛只看着榻边摇篮里的孩子,再不说话,眼中慢慢浮出了苦涩。张延心中奇怪,正要开口询问,楚宁忽地站起道:“我去准备晚饭。”说罢匆匆而出。

张延躺在榻上,百无聊赖。前日受的伤太重,虽然在师父举世无双的岐黄之术下大部分已经痊愈,但到今日还是无法行动自如,只好每日躺在床上。

其实他的心中一直有一点阴影,但又想不出是什么。他明显地感觉到,这几日师父和楚宁心中都藏着什么事情。他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可又是什么呢?

一旁的女儿骤然惊醒,哇哇大哭起来。张延伸臂抱起,轻轻摇晃,哄着女儿入睡,同时一股阳刚内力输入——女儿竟然遗传了自己的倾寒绝脉,自出生就是这样,平时一睡就是一天,醒了就被寒气折磨得大哭不止。

温和的内力终于暂时压住了寒气,女儿渐渐露出了笑容。张延松了口气,轻轻把女儿放回了摇篮。

可是这毕竟不是长久之计。倾寒绝脉此刻虽然可以用内力压制,但是随着女儿逐渐长大,就不是人力能够压制住的了。要想根除,只能靠“火焰藤”。师父费尽心力三十年培育的第二株“火焰藤”,已是女儿最后的救命稻草。

张延骤然一惊,“火焰藤”?对,火焰藤!

左锋的话仿佛又在他耳边响起:“再过半刻,你的旧症全发,到时候连老夫也救不了你了,这世间可没有第二株‘火焰藤’,能够救你的性命!”

不错,师父的内力绝对不足以压制复发的倾寒绝脉。可是自己为什么没有死?师父是怎么救的自己?

第二株火焰藤!左锋错了,第二株火焰藤的确是有。那可是晴儿的全部希望!难道……

张延不顾伤势,踉踉跄跄地下了榻,正要往外走,却见楚宁掀帘进来。本来那疑问让人无法安宁,他一刻也等不及要询问妻子。可是真见到了楚宁,他却发现自己竟然没有勇气问出这句话来,嘴唇不可抑制地颤抖着,却吐不出一个字。楚宁本是听到女儿的哭声这才急忙赶来,在进屋之时便听到哭声止住了,心下略宽,

可转目一看丈夫的情形,赶紧上前扶住。

张延终于哆嗦着发出了声音:“是不是……”那声音软弱无力,几乎无力接续下去。楚宁手一软,两人一起跌倒在地。多日来隐忍的悲痛再也无法控制,令她的脸上瞬间便充盈了热泪。不用问了,还有什么可怀疑的?

自己竟然抢走了女儿唯一的生存希望!看看犹在甜笑的女儿,不知她可明白,自己唯一的一分生存希望,竟然是被她的亲生父亲生生夺走了!

有什么能够形容此刻张延的心痛?看着泪流满面的妻子和安然恬静的女儿,张延的心中一时充满了对自己的厌恶。自己还有什么资格做人父,为人夫?觉昕慢慢走入了小屋,看到眼前情景,宣了一声佛号,伸手把自己的徒弟扶了起来。

楚宁也止住了哭泣,慢慢站起。

张延颤声道:“师父……”却再也接不下去了。

觉昕慢慢道:“延儿,你也不必多想,当日是为师作主把那株火焰藤给你治伤的。事有轻重缓急,当日你伤势太重,若无火焰藤续命,老衲实在是无回天之力了。至于晴儿,她的病三四年内还不会大肆发作,我们还有时间慢慢再寻访别的火焰藤,或者能再培育出一株来也说不定。”

张延自知后面的话纯是师父在安慰自己。火焰藤乃是人间至阳之物,已经几近绝种,又上哪里去再寻找另一株来救女儿?而且此物极难培育。自从上一株被自己用掉后,师父用了三十年的时间,才培育出这第二株,晴儿又哪能撑三十年去等待?但见师父白发苍苍,想到他这一生心血,竟都是在为自己辛苦,张延又如何忍心再让老人忧心,当即他强打精神答道:“师父的深恩,弟子实在是无以为报。这件事情师父不必挂怀,弟子省得的。”

觉昕长叹一声,慢慢转身走了。眼见师父走出,楚宁再也忍不住。

一边是女儿,一边是丈夫,这让女人几乎发疯的痛苦抉择,这独自承受的巨大伤痛,终于无所顾忌地袒露出来。楚宁扑入丈夫怀中,痛哭失声。

破绽·是非

张延缓缓踱入听风阁时,莫非平正在大口大口地喝酒。眼见铁门打开,莫非平对着蝉儿大笑道:“他奶奶的,怎么样?小丫头,还是老子赢了吧?喂,这小丫头片子还说你最少得十天之后才能下床呢。”最后一句却是冲张延说的。

张延也不说话。多日不见,他似乎阴郁了许多。他径直走到桌前,不等蝉儿给他拿过酒杯,便端起一杯酒,也不管是谁的,一饮而尽。莫非平道:“你小子还真行,哈哈,一个人去挑整个左家,老子佩服佩服!”张延没答话,也没问这些人是怎么知道外面变故的——白衣侯虽然一败涂地,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自有了清局势的手段。放下酒杯,张延缓缓道:“你没事了,可以出去了。”莫非平哈哈大笑,忽地转向朱煌:“侯爷,告辞了。”

白衣侯轻轻微笑点头,道:“走好,若你还能见到凌霄,替我向他问个好。”这话说得蹊跷,莫非平却也不以为意,大笑着随同张延向外走去。眼见两人就要迈出房门,白衣侯忽然开口:“神捕,你可是觉得,这天下当真无物能拦阻你的信念?”张延一愣,旋即沉声道:“是!”

朱煌略一举杯,却并不饮下,又缓缓放落道:“向来天子授权,无非印信令牌,朱载垕却给你一枚玉珏为信,你可知为什么?”

张延缓缓摇了摇头。玉珏之事他从未多想过,此刻朱煌提起,他才省起有一些异样,仔细想一下,本朝以玉珏为印信的恐怕只有自己一个了。

朱煌笑道:“那是我劝朱载垕这么办的。”

张延又是一愣。在自己奉命看守听风阁之前,与白衣侯可说是素昧平生,又如何会让这位冠盖天下的绝世人物看顾这等小事。

朱煌悠然道:“珏,欲满却缺。神捕啊,当日我看好你,今日依然如此。只是希望你能多看看这个平乱珏。天下万事,并非都是圆满为上,太过刚烈的结果往往不是环,而是连珏都一并碎去。”

张延沉默良久,才轻笑一声道:“多承侯爷的教诲,只是天下毕竟不都是玉珏,张某还是见过一些玉环的。”

就算惊才绝艳如朱煌,一时也不禁哑然。

莫非平哈哈大笑道:“想不到我竟能看到,侯爷也有说不出话的时候,这趟牢我倒也算坐得值了。”

朱煌转向莫非平道:“怀戚,大家能重聚在此,也算有缘,我也送你一句话。”莫非平笑道:“老板你什么时候改行当算命先生了?我看你要是找个地方摆摊,一定比张通元赚钱多。不知道你要给我算个什么命?”朱煌一笑道:“玉肃是怎么查出你的身份的?”

听风阁内再无外人,蝉儿忽地开口道:“主人,你看发愁这次……”朱煌慢慢沁出一丝冷笑道:“可记得当年我曾经说过,你和凌霄会愈行愈远。看来果然是一语成谶了。”

封州城门。

莫非平对着张延大笑道:“好了,他奶奶的,咱们又不是梁山伯、祝英台,就不要搞十八里相送了。你小子赶紧回去喝酒吧。”

张延却没有笑,顺手牵过一匹骏马,抚摸着马颈的长毛道:“这是本城最好的马,你骑上之后快马催鞭,半个时辰就能到卢州境内。记住挑小道走,跑快点,死也别死在我封州地界。”

莫非平大笑。两人多日相交,也算是惺惺相惜了。此刻张延担心他的安全,伤未痊愈就冒险亲自送他离城,还赠以骏马,当真是够朋友。

当即莫非平也不多说,飞身上马,扬鞭而去,声音远远传来:“好兄弟,老子记住你这个情了。”

张延远远望去,直到莫非平身影消失,才慢慢转身回城。

纵马扬尘,莫非平被关在地下多日,终于痛快了一把,正自兴奋,忽见一骑自左方斜插而来,转眼间便到了他身边。

马上骑士全身黑衣,大红披风,白巾遮面,却看不清面貌。他也不和莫非平招呼,也不见有何动作,只是控制马匹,与莫非平并行。

莫非平正待喝问,却听右方马蹄声响,又是一骑冲过,骑士的打扮和前一人一模一样,也是默不作声,与他并行奔驰。

如此这般,骑士自各处拥出,转眼间就有二十骑环绕在莫非平的周围,宽阔的官道直被这批人堵了个结实。众人都是默不作声,也没什么动作,这奇异的队伍就这样一直奔驰下去。

终于,封州城从地平线上逐渐消失。莫非平骤然一勒马缰,骏马长嘶一声,人立而起,径自站住了。众骑士也是勒马停稳,虎视眈眈。

莫非平突然大声喊道:“他奶奶的,段子,你小子在哪儿呢?赶紧滚出来。”就听草丛中传来一阵大笑:“我就说你们这点小把戏吓不倒五哥的吧。”就见踏着话音,一匹骏马骤地自灌木丛中蹿出。原来此马一直跪在低矮的木丛中,此刻竟然突地站起,身子却丝毫不晃,端的是神

骏非凡。

马上一人,昂藏七尺,英气勃勃,只是头颅竟生得有棱有角,加上他的头发根根朝天立起,让人一看之下更感觉棱角分明。

莫非平心中一热,这“五哥”的称呼他已经好久没有听到了。这是一班老兄弟创业之初的排序,如今七君子死的死,伤得伤,散的散,只剩下自己三人了。

这骑士名叫段子归,乃是天杀盟的元老干将,盟主破军凌霄的心腹。他率领的飞云骑乃是天杀盟精兵中的精兵,未尝败绩。而这二十骑更是飞云骑中的精英,乃是由凌霄和栾景天亲手调教出来,以一当十、以十当百的高手。

此次七杀以身犯险来到封州城,盟中便调集了他们前来护卫。莫非平在封州城内有恃无恐,依仗的也正是这么一批精兵在侧。

说话间,众骑士脱去外衣,却见有男有女,每一个人内里的衣着都不一样:小贩、农夫、布衣、绸衫,应有尽有。

就听段子归低声道:“那日听说五哥出事,我们急得不行,可惜封州城门紧闭了,弟兄们进不去,又没得到五哥您的讯息,不敢随便闯城。直到前日封州解禁,弟兄们才混了进去。天幸五哥没事,弟兄们看到五哥,心里高兴,就开了个玩笑,五哥莫怪啊!”

莫非平一笑,大声道:“辛苦弟兄们了。”

段子归接道:“不知道那玉肃老狐狸怎么摸到的底。不过这次事情虽然不成,但只要五哥能平安回去,二哥、四哥一定比事成还高兴。此地不能久留,咱们快马加鞭,只要过了渡口,可就是咱们的天下了。”

莫非平冷笑:“回去?事情可还没完呢!”

段子归一惊,急急道:“五哥,您切勿冲动。此刻玉、左两家结盟已成定局,左寒的案子也没什么可让我们做文章的了。历此大变,两家防守定比之前更严,五哥您的身份又被人发现了。咱们还是先回去,徐图后计为上!”

莫非平道:“不对,这案子还没完,一定还有问题!我莫非平岂能就这样被人赶回家去?左锋一定想不到老子还敢回封州城,此刻回去反而安全。”说到这里,他沉吟片刻,才接道,“这样,我现在返回去,再查探一次,你们过一会儿还是乔装进城,等我的消息。若是有危险,我就以花炮为信,你们立刻赶来会合。此刻左家高手大部分都回堡了,就算有问题,凭咱们的实力,杀出封州城还是不成问题的。”段子归只好点头同意。莫非平调转马头,纵马而去。

眼见已过了一袋烟的工夫,莫非平一人一马已经不见了踪影,想必是已进了封州城。段子归骤然伸手从怀中掏出一支火箭,随手一扬。那火箭顿时在空中炸开,五彩缤纷,甚是好看。

就听段子归拨转马头,喝令道:“回营!”马嘶声声,朝着封州城相反的方向,一众骑士绝尘而去。

白千帆一个人坐在班房内,百无聊赖地看着一本市井小说,忽听得一阵脚步声响,抬头看清来人,吃了一惊:“头儿,你怎么来了?你的伤势怎么样了?”

张延淡淡一笑道:“早没事了,就是你嫂子不放心,总不让我出门。弟兄们呢?”白千帆总觉得张延的笑容中仿佛满是心事,不由叹道:“唉,大伙儿都出去干活了。

没想到这些天发生了这么多大事。早上玉大人忽然召集了所有弟兄,说二少爷失踪了,让大家分头出去找,找到的有重赏。这不,大家都出去了。”

张延道:“那你怎么没去?”

白千帆大笑,低声道:“老子才懒得管他的闲事呢。把头儿你伤成这样,老子就算知道玉君寰在哪儿,也断断不告诉他。”

张延不禁一笑:“好兄弟,走吧,跟我干活去。”白千帆一愣。那案子早结了,还有什么活可干?不由茫然问道:“去哪儿啊?”张延笑道:“该老子有福,老子知道玉君寰在哪儿,看来那赏银归老子了。不过找到二少爷后,玉大人还能不能坐在堂上发赏银,可就是两说了。”刚刚送走无影箭,一向儒雅的张延口气里竟也沾上了几分莫非平的流氓气息。

白千帆大惊,看头儿的意思还是打算继续查这件案子,当即劝道:“头儿,这案子已经结了,咱们不去理那个玉肃就算完了,何必再横生枝节。”

张延笑而不答,道:“走,南鹤居的点心可是天下闻名的,咱们顺便去吃几块。”

方才还是晴空万里,只这一会儿,春雨便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可是却丝毫没有影响到封州城百姓的好心情。

凶神恶煞的戒严士兵终于撤走了,吊在嗓子眼几天的心终于放回了肚子,大家伙儿也终于敢出门了——听人说,前几天新任知州大人和左家堡差点发生冲突。要是真在封州城内打起来了,刀剑可不长眼睛,自己又没有那飞檐走壁的本事,还不得白白受这池鱼之殃?

多亏了咱们封州城内还有个张神捕。据说张神捕为了破案,又独挑左家堡,这才找出了凶犯,化解了这场危机。老人早就说过,封州城有了张神捕,天塌下来都不用急。俗话说主少国疑,天下思变,如今各地都是烽烟四起,血流成河,唯有这封州城在神捕的庇护下安宁如世外桃源。封州城的百姓夜半自思,无不庆幸自己生在这城内。天街小雨润如酥,这春天的细雨轻柔如情人的手,细细笼下,却又摸它不到。铺路的青石板被细雨洗得发亮,映着轻轻的水光,几能照出人影来。张延看似心情不错,悠闲地踱着方步在前面走。白千帆跟在他身后,两人各撑着一把雨伞。

大乱方定,雨中漫步,倒也惬意。转过巷口,便见一座荒废院落。张延站在那缺了半边的大门前,一动不动。白千帆心下纳闷。此处乃是条死胡同,别无出路,更没有通往南鹤居的去路,当即问道:“头儿,咱们这是?”张延并不回答,也没有背转身,眼睛盯着那破败的大门,眼神却显得空明遥远。过了足有半炷香的时间,张延忽然开口,沉声道:“老白,你还记得咱们初见面时的情形么?”

白千帆一愣,不知张延为何会忽然提起此事,笑道:“当然,那时候你是兵,我是贼,我被你追得南七北六十三省一通乱窜,这么丢人的事情怎么能不记得呢?”

那时的白千帆可是江湖有名的独行侠盗,当日,他在封州城作案,被张延一路追捕,事后二人惺惺相惜,白千帆刑满之后便来此地成了张延的副手。

这都已经是四五年前的事情了,此刻想起来,白千帆也是恍如隔世。张延却没有笑,声音愈发沉重:“当年,本来你是能逃走的。”

白千帆大笑道:“那是,我的轻功可比你好多了,要不是这头白发碍事,你可别想抓住我。”

张延低声叹道:“是啊,白发误事啊。”他的声音寂寥,仿佛触起了什么伤心的往事。白千帆越发摸不着头脑,正要发问,却听张延道:“虽然如此,我还是在南直隶失去了你的踪迹。你的轻功比我高太多,反追踪的手段也着实厉害。我在直隶可足足转了半个月,还是找不到你的一点蛛丝马迹。”

这些事白千帆自是清楚,只是不知张延为何此刻提起,正自思量,却听张延续道:“本来我是没有机会抓到你了。其他来帮忙的捕快也都准备放弃了,可是我不甘心。你曾经在直隶做过一桩大买卖,也分出去不少银子。我便一家家地查访那些收过你银子的人家,寻找线索。终于,皇天不负苦心人,让我听到了一个有趣的消息。

“你把银子分给穷人家的时候,都是夜半悄悄入户,不让主人发现。可是当时一年前的那次,你进屋放银子时,偏赶上那户人家的小孩子起夜回来,把你撞了个正着。

“那小孩子不知世事,胆子比成人还要大,看到你这个飞贼,不但不害怕,反而缠上了你,让你给他讲你的故事。”

白千帆苦笑:“头,别提了,那可是我这辈子最窝囊的一次,被人逮个正着不说,还得给小孩子当保姆,讲故事。”

张延也是一笑:“你那次竟然被那孩子缠得一直说到了天亮,走的时候,为了安慰那个没听够故事大哭的孩子,你答应他明年这个时候还来给他讲故事。

“其他的同僚都劝我,南直隶危机四伏,到处都是等着抓你的陷阱,你不可能那么傻,为了一句答应孩子的话便回来自投罗网。但是我却死马当作活马医,就在你答应孩子过来的那天在他家守株待兔。”

白千帆也沉浸入那夜的回忆中:“说起来那日真要多谢你,居然能忍得住,直到我又把那孩子哄睡着离开时,才出手捉我。”

张延道:“白发浮云一诺千金,我自也不能煞风景。那一次,我虽然擒住了你,但心底对你可真是佩服。若非国法不容私情,我绝对是不想抓你的。”

白千帆笑道:“头儿,你就不用客气了,你后来肯一力向皇帝保荐我,甚至愿意以自己的功名抵消我的罪,让我能够戴罪立功。要不是你如此出力,以我的罪过,怎能吃了三年牢饭就出来,还坐上了封州副总捕的位子?”

张延缓缓道:“你虽然劫富济贫,号称侠盗,我却不以为然。只是当日你居然如此守诺,明知此来凶多吉少,仍然不肯对一个毫不相干的小孩子失信。只为了不让一个孩子失望,给他讲上几个故事,你便可以不惜自己的身家性命,这份剑胆琴心,张某自认做不到!除了家师,当日的你,是天下张某第二个佩服的人。”

白千帆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只好沉默。不知为何,他从张延这追忆往事的话语中听出了许多的不祥。

张延忽地转过身来,盯着白千帆的眼睛,厉声道:“当年那重然诺、轻生死、侠肝义胆的白发浮云哪儿去了?只是几年,你那笑对生死、行侠天下的义气呢?”

白千帆低下了头,默不作声,自然就是默认了。

张延一阵心痛,声音低沉:“我一直不相信自己的判断,因为我无法相信!当年那个让我钦佩的白发浮云今日竟然会如此!你竟然可以为了达成目的,杀害自己多年的同僚,可以忍心杀害和江湖毫无瓜葛的无辜舞女!苏纤纤死的时候还怀有身孕,一尸两命!你什么时候变成了嗜血的恶狼?”

白千帆忽地抬起头来,直视张延:“终究,我还是斗不过头儿你。但你能不能告诉我,我哪里露了破绽?”

“香气!”

白千帆不解,张延缓缓道:“这几日我躺在家里,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被漏过了。直到昨天半夜,我噩梦惊醒,终于想到了,是香气!

“当日刺客进袭,我闻到他身上有一股浓郁的香气。可是之后老黄的尸体上却闻不到这种香气。我总觉得那气味似曾相识,昨日终于想起来了,那是百年乌精草的香气。“你的一头白发太过显眼,若是包起来却也怕我们起疑,所以你用百年乌精草将你的头发染成黑色。这百年乌精草染后的头发如天然一般,这样我们看到一个乌黑头发的

刺客,无论如何不会怀疑到你。“你擒住老黄,抢走生死珏印,杀死守卫,进屋行刺。失败后退走,乌精草遇石灰即溶。

你用事先准备好的石灰水洗掉头发的颜色,再把事先打扮成你模样的老黄扔出监狱,让他被乱箭射死,给你当了替死鬼。

“你这计划本来完美无缺,可惜你忽略了一点,乌精草染发后会带有它特有的浓烈香气。就是这香气,让我怀疑了你。

“还有苏纤纤,我一开始也以为她是自杀。你买通了崔颖,让他伪造了验尸结果。可惜,他有个想出人头地的徒弟。那徒弟告诉我,苏纤纤已然怀了数月的身孕。

“没有母亲会随便带着没出世的孩子去死,苏纤纤很有可能不是自杀的。我再去逼问崔颖,果不其然,他招供了,买通他的人是你!

“你竟然连这样一个弱女子都不放过。老白,为什么?究竟是什么让你变得如此冷血?”

面对张延的指责,白千帆凄然一笑:“头儿,如今的白千帆已经不再是过去的独行大盗白发浮云了,他现在是封州城副总捕,是有家有业的人。白发浮云可以不计生死、舍生取义,可是封州副总捕不行,因为他,已经有妻有子,他做的事情不再只会影响他自己,他要撑住自己的家,你明白么?”

“我不明白!难道就是因为这些牵挂,就能让你变得铁石心肠,就能让你不理是非、枉顾道义么?”

白千帆惨笑:“什么是是非?守住我的亲人,我的朋友,才是最大的是。你坚持是非,可是你把这个案子翻个底朝天又怎么样?除了让封州城变成修罗场,还有什么意义?”

张延缓缓摇了摇头:“不让人枉死便是意义,国法公理便是‘是’!我们大概有七八年没交过手了吧?你先出招吧!”

白千帆惨然一笑,却不动作。两个人就这样面对面站着。一时心头都是无数感慨。良久,白千帆拔剑,剑尖却斜斜向下,仿佛始终无力举起。

张延肃然道:“动手吧。”

白千帆忽然道:“小妃和白烨就托付给你了!”闻言张延大惊:“你?”飞身上前,终是慢了一步。

鲜血汩汩自胸膛流出,染红了一头披散的白发。白千帆的呼吸渐弱,却依旧挣扎着道:“有些错误是不能犯的,你犯了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直到万劫不复。头儿,对不……”

话未说完,白千帆已然阖目而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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