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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6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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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九章

冷华庭没在家,锦娘一大早便去了秀姑屋里,绿柳早就被送了回来,她被打了二十板子,正伤着,秀姑屋里一时便有了两个病人,绿柳原是要回自己屋里住的,锦娘怕不安全,她这回可算得上的污点证人了,以二老爷那性子,吃了那么大一个亏,定然是要报复的,所以,锦娘将她和秀姑放在一个屋里,就在秀姑屋里加了个榻,照顾起来也方便些,冷谦派了暗卫在院子边守着,一般也能难得进来。

秀姑还是不能起身,半边身子是伤着的,每天都只能侧卧着,锦娘每次去看她,鼻子就酸酸的,直想哭,又怕秀姑看到了伤心,就忍着,今天又是如此,丰儿打了帘子,锦娘在门外就看到秀姑苍白的脸,眉头微蹙着,放在锦被外的手臂因为受伤而缠着纱布,像个大木棒子。

锦娘深吸一口气后才走了进去,在秀姑床边坐下,就去摸秀姑憔悴的脸。

秀姑正寐着,锦娘一摸她便醒来,一看是锦娘,皱着的眉就就舒展开来,“少奶奶今天看着精神不错,三姑娘那天嫁得很风光吧。”

锦娘笑着点了头道:“嗯,三姐夫是个很不错的人呢,三姐过去一定会过得很好的。”

秀姑点了点头,头稍抬了抬,锦娘忙拿了个大迎枕靠,小心地将她扶起一点,让她靠在大迎枕上。

秀姑眉眼里都是笑,眼神却是悠悠的,“当年,三姨娘受宠过一段日子,但人却不张狂,虽说比二夫人看着强势一点,却也仍是个苦命的,生了三姑娘以后,就一门心思全扑在三姑娘身上,倒是教出一个好性儿的姑娘来了,你小时候最是木,三姑娘想和你交好,你总是淡淡的,你娘跟着大老爷去边关时,有时实在没饭吃了,我也会带着你去三姨娘那里讨一点的,那时三姑娘就会把自己小碗里的饭扒拉一半给你。”

锦娘早不记得这些了,但听着却觉得温暖,贞娘确实是个温婉又慧黠的人,看着温和无害,实则也是不肯吃亏的,只是她心底良善,从不害人而已,想着前几日她回门时,自己因着病,也没时和她好好说说话,十五以后,自己怕是就要出远门了,想要再见就难了,一时就很想再见贞娘一面,这会子冷华庭还没回,她又惦记他今天上朝的情况,心里便有些忧,秀姑看着便道:“听说少奶奶要去南方,准备带几个人去?”

锦娘被问得一怔,回了神笑道:“还没想好呢,您又正病着,四儿的伤也没好,丰儿是要带的,她如今服侍相公也顺手了,带去能帮我省些事,满儿木了些,但实诚,就留在院子里看家吧。说起来,还真不知道再带谁去的好,凤喜太稚嫩了些,出去也怕是掌不住事,您看青玉怎么样,她的伤倒是不重。”

锦娘将屋里稍有头脸的丫头便都说了个遍,眉头皱着,真觉得人到用时方觉少。

“心机太重,还是别带了吧,要不你带了那个烟儿走吧,如今二太太也去了,三少爷应该会好生待她姐姐的,只是都有四五个月了吧,该出怀了,她若是升了位,娘家也有人照应着,烟儿就没什么牵挂,你又是救过她的,应该是个忠心的,我看着她也伶俐,很不错呢。”秀姑听了便建议道。

锦娘微皱了皱眉,对秀姑道:“我再看看,明儿二婶子就要出殡了,我且先带了她去趟东府,观察观察再说。”

秀姑听着也觉得对,便没说什么,那边柳绿一直半闭子眼睛趴在榻上,锦娘看她一直没吱声,便问道:“你的伤势好些了没,那日板子下得应该不是很重,我让冷谦知会过那行刑之人的。”

绿柳听了便微微睁开眼,嘴角抽搐着笑了笑道:“奴婢知道的,少奶奶不用惦记奴婢。”

锦娘看她笑得勉强,知道她心里在担心什么,便道:“过几日我便要与相出远门了,原是想将认义兄的事情早些办了的,只是秀姑和你都伤着,便着干脆从南方回来了,再办……”

“少奶奶说什么啊,喜贵怎么可能高攀少奶奶,这是万万不成的,当初我救你,可不是为了这个。”秀姑一听便皱了眉道,“这会坏了规矩的,做下人的,对主子忠心那是天经地义的事,少奶奶你一直对我母子就不错,不要再弄那些个了,我可不想让人说我挟恩图报。”秀姑听了就正色地说道。

绿柳一听,脸色便黯了下来,抿了抿嘴,没有说话,锦娘听着便对秀姑道:“你说什么呢,这事王妃都应下了,相公也同意,喜贵原就是与我一同长大的,只是认个义兄而已,将来你的孙子就不是奴藉了,也要以参加科举考试,若是个争气的,保不齐就给你考个状元啥的回来呢。”

秀姑听了眼里倒是露出几丝向往之色,却仍是道:“少奶奶只需让喜贵和绿柳脱了奴籍便成,至于我嘛,还是想守在少奶奶这边,将来喜贵有了儿子,我也不带,我就等着少奶奶你肚子几时争气了,我好带小少爷呢。”

锦娘听了脸色便是微微一红,娇嗔地说道:“我还小呢,哪里那么快就有了,呀,您好生歇着,我去四儿屋里看看去。”

锦娘就怕秀姑提起这档子事,她更怕真的就怀了孕,这个年龄实在不适合怀孕生子啊,这半年,虽说个头儿还长了,身板儿也比先前丰满了些,但仍是瘦弱,怕是经不起那怀孕生子那一关呢。

秀姑看着就叹了口气道:“都嫁了快半年了,刘医正又说你那病也好了,少爷又没屋里人,天天腻在一起,怎么就没怀上呢。”

锦娘逃一般的出了秀姑的屋,四儿到底年轻些,冷谦又成天介的找着好药给她涂,那伤口倒是愈合得很快,她正半靠在床上望着窗口发呆,见锦娘进来,忙要起身行礼,锦娘忙快步走过去道:“躺着吧,你可是伤员呢,别一会子弄疼了你,阿谦又要怪我了。”

四儿一听脸就红了,嗔了锦娘一眼,身子往床里挪了挪,“少奶奶,奴婢听他说,你们要去南边?”

锦娘听了便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歪了头,挑着眉道:“是哦,到时,阿谦也要跟着去哦,可怜的四儿,你可怎么办啊,伤没好,我不能狠心带着受伤的你走啊,唉,更不忍心劳燕分飞啊。”

四儿知道锦娘又在打趣自己,无奈地嘟了嘴,却是羞涩地低了头,两眼也不知看向哪里,声音细小得快要让人听不见:“他……他那天说要娶奴婢呢,奴婢……”

锦娘一时没听得仔细,坐到她身边,俯近她道:“你说什么,阿谦要娶谁?不会是凤喜吧。”

“他敢娶别人,哼。”原本羞不自胜的四儿明知锦娘在胡说,却还是止不住心里的醋意,拔高了声音道。

锦娘听便掩嘴笑了起来,大声道:“哦,我听错了啊,原来阿谦是要娶我们的四儿姑娘啊,那感情好啊,明儿就给你们先订个亲,那婚事嘛,就等阿谦自南边回来了,再办,四儿姑娘,你看成不?”

四儿听得一喜,不大的杏眼里羞中带喜,垂了头,声音又轻如蚊蝇:“奴婢……一切都听少奶奶作主。”

锦娘听了没有形像地哈哈大笑了起来,不过,心里却有几分担忧,冷谦家世并不差,也是简亲王这一支的,隔了好几辈,只能算远亲了,但仍是皇亲贵族啊,冷谦虽是很少回家,但成亲可是大事,总要问过家里的长辈吧,四儿身份太差,冷谦家里定然是不会同意的,何况冷谦自己又是个六品官员,娶一个奴婢为妻,怕是也要遭世人耻笑……四儿的情路怕还很坎坷啊。

自四儿那里回来,正好看到烟儿在擦洗家什,她见锦娘进来,忙停下手中一活给锦娘行礼。

锦娘便深深地看烟儿一眼道:“烟儿,二太太走了,你可回去看过?你姐姐如今怎么样了?”

烟儿听了神色黯淡了下来,叹了口气道:“姐姐如今仍住在原来的屋子里,三少爷自二太太死后便一直在守灵,姐姐有时去看他,他根本就不理睬姐姐,姐姐只能伤心地在屋里哭,少奶奶,三少爷他……对二太太的死太过悲伤了,奴婢怕他会想不开啊。”

“烟儿,你是担心你姐姐,还是担心三少爷?”锦娘听了便装作随意地问道。

烟儿被问得脸一红,头便低了下来,眼里却滑过一丝痛楚,吱唔着道:“奴婢……奴婢自然是关心姐姐的……”说着,又抬起头,两眼略带乞求地看着锦娘道:“少奶奶,三少爷真的很可怜,以前二太太虽然严厉,但毕竟是三少爷的娘,她还是很关心三少爷的,如今二太太死了,二老爷又总是忙着外面的事情……”

“明儿二太太出殡,你就过去看看吧,若是实在放不下,我把你调回东府,服侍三少爷去可好?”锦娘听她说得真切,也明白她的心理,少女怀春总是情,烟儿必然是对冷华轩动了情,若是如此自己再留她在身边反而不妥,毕竟自己与东府结下的梁子太深,她现在也难以揣度冷华轩的心思,若他知道二太太的死与自己是有关的,保不齐心中生恨……还是将烟儿送过去的好。

“不,二少奶奶,烟儿不过去了,烟儿已经离开了东府,就断没有再回去的道理,求二少奶奶,不要让奴婢再回去,姐姐她……她再过几个月就该生了。”烟儿听了立即惊惶地抬头,连连求道。

锦娘听了这话不由叹息,烟儿这丫头心地并不坏,虽是喜欢冷华轩,但她还是顾着她姐姐,虽说姐妹共侍一夫的事情在这个时代多了去了,但她是怕姐姐伤心吧,所以,想过去照顾冷华轩,又强忍着……”

“无事的,你过到那边去,月例啥的还是在这边拿好了,我也挺担心三弟的,你是个能干的,过去了,我和二少爷也放心一些,明儿你就收拾收拾东西,我带了你去吧,哪天在那边做得不舒心了,你再回来就是。”锦娘听着便笑笑说道。

烟儿眼里就泛出泪来,眼底闪过一丝痛色,点了点头,行了礼,继续做事去了。

锦娘回到屋里,冷华庭还没有回来,她便歪在榻上看一本《大锦游志》,她对南方的地理环境,气侯条件都不熟悉,想看看这里的南边,是否也与前世的江南一样,会不会也有苏杭这样的如人间天堂之地,自穿到这里来后,一直就被关在这深宅大院里头,终于有机会出去看看世界了,她还真感到欢心雀跃,一想到可以活阔天空地任意遨游,她就忍不住心情激动澎湃。

张妈妈进来看到少奶奶一脸的激动,不由笑道,“少奶奶这是有什么喜事呢,看这高兴的。”

锦娘放下书,两眼亮晶的看着张妈妈,“妈妈,南边是不是有很多风景宜人的地方啊,我好想去看啊,那边有西湖没,有没有雷锋塔,有没有断桥啊?”

张妈妈听得莫名其妙,她从来也没听说过这些地名,不由微皱了眉道:“奴婢也没出过远门呢,少奶奶说的这些地方,奴婢一概不知,奴婢家的那位应该是知道,一会子奴婢回去问问他,回来再告诉少奶奶您?”

锦娘听了便笑了,拉了张妈妈往身边坐,亲腻地靠在张妈妈身边道:“这回你就跟我一起出趟远门吧,少爷不是要带上你家里的那位么,正好,有你们老两口跟着,我和少爷也放心,我们年轻,好些事情都不懂呢,你可得教教我。”

少奶奶的亲腻和信赖让张妈妈心里暖暖的,又很骄傲,这样的主仆关系正是自己期盼多年了的,终于临了老,遇到了少奶奶这个好主子,激动之余,眼里有点泛酸,看少奶奶的头靠在自己肩头,她也拭着如秀姑那般抬了手,揽住少奶奶的肩,由衷地笑道:“好的,奴婢就跟少奶奶一起去,奴婢一定会将少奶奶身边的事情打理井井有条的,少奶奶您就放心地去玩,去办差吧。”

说到这个,锦娘又想起该带谁一起去,坐直了身子正色地看着张妈妈道:“你是一定要跟着的,可还得带两个,一个服侍少爷,另一个给你打下手,服侍少爷的自然是丰儿就好,可我身边的那个……四儿伤没好,若她好了自然是最好的……”

张妈妈听了也是凝了眉,正想要说什么,就听外面有人报,说是青玉来了。

锦娘一阵诧异,看了张妈妈一眼,张妈妈也有些莫名,随口说道:“不是在养伤么?怎么这会子来了,怕是有什么要紧的事要求少奶奶吧。”

锦娘听了便让人传青玉进来,青玉微皱着眉,眼带忧色地进来了,她先恭敬地给锦娘行了一礼,又对张妈妈福了福,“少奶奶,奴婢是来报道的,大夫说,奴婢身子已无大碍了,奴婢想着少奶奶屋里缺人手,也就在床上躺不住,所以就回来了。”

锦娘看她脸色确实红润,说话气息也足,的确像康复了的样子,便笑道:“你还是多歇几日吧,年节过完了,屋里也不是很忙,不在这几日的差事,你养好了身子,以后多的是时候办差了。”

张妈妈也随口附合道:“是啊,少奶奶体恤你,你就多歇几日吧,正好,你是伤在年节里的,家里也没回的,这几日若觉着身子爽利了,不如回家看看你老子娘去,她们怕是也正担心着你呢,你回去让他们看了,也能放个心不是。”

“嗯,正是这意思,就放你三天假吧,回去瞧瞧你父母兄弟去。”锦娘听了也说道,随手拿起榻边的一个荷包递去:“这里有五两银子,你拿回去孝敬你爹娘吧,嗯,我再赏你一个钗子,那日多亏你舍命相救,还一直没说声谢的呢。”

青玉一听锦娘这话,脸上便带了丝坚绝:“看少奶奶说的,那是奴婢的本份,应该做的,奴婢只觉得太无用了,没本事,若奴婢也学一点武功啥的,以后就能真正保护少奶奶了。”

锦娘听着便笑了起来,戏说道:“那感情好,哪天我请个护卫来教教你,看我屋里也能培养一个女武状元不。”

青玉被锦娘说得脸都红了,垂了头,接过锦娘手里的赏赐,又道了谢,才转身出去了。

锦娘就问张妈妈:“你看她成不?”

张妈妈眉头微皱,眼底却是带着丝忧色,斟酌着说道:“青玉这丫头倒是奴婶打小儿看着长大的,小时候看着还好,就是后来有几年在陈姨娘屋里服侍着,见得少,总感觉有些变化,又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好,她会做事,比凤喜几个能干,也稳重,就是有点看不透,不知道心思如何,按说她这回能舍命求您,奴婢还觉得很意外呢,不过,伤好得可真快呢……”

锦娘也觉得有些奇怪,不过转头一想,可能青玉走运一些,受的伤也没那么重吧,反正出门还有几天,也不急在这一时,再看看四儿的伤口愈合情况再说吧。

主仆两又聊了些闲话,不久,冷谦就送了冷华庭回来了,锦娘高兴地迎出屋来,却见冷华庭浓长的秀眉微蹙着,嘟着嘴,一脸的不高兴,心里一紧,不知道他在朝堂里出一什么事,便探询地看向冷谦,冷谦却是一脸的古怪,眨了眨眼,什么也没说就闪了出去,半天解说的意思也没有。

锦娘在他身后就瞪眼,小声骂道:“明儿让四儿好生教训教训你才是,老实人越学越滑头了。”

冷谦正好闪到门外,他听力好,锦娘这话一字不落的听在了耳朵里,不由皱了皱眉,冷硬的脸上有些发窘,小心地回头看了屋里一眼,便迅速溜走了。

在冷谦那里得不到信息,锦娘便满脸上笑地推了冷华庭往里屋走,边走边说道:“相公用过饭没?我让张妈妈给你炖了燕窝呢,先喝点垫垫底吧。”

冷华庭只淡淡地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任锦娘将他往屋里推,锦娘的心里就越发的忐忑起来,朝堂里可比府院里更复杂,相公怕是受了不少气吧,原想着他今天会在朝堂里站起来呢,没想到回来还是坐着轮琦的,她看着心里就微微有些失望,不过,只要他喜欢,他爱坐轮椅就坐吧,府里头明着暗着的危机还没解决呢,坐轮椅好,坐轮椅可以让那些人少些戒心。

到了屋里,丰儿也跟着进来,打了水给冷华庭净了面,张妈妈又端了燕窝来,锦娘接了递给冷华庭,他却抬起那双妖艳的凤眼,一脸控诉地看着她,锦娘心里一惊,忙自发自觉地舀了燕窝喂他,一边张妈妈看着便摇了头,笑着将丰儿一并带了出去。

冷华庭安静地喝完燕窝,脸色才好了一点,不过仍是闷着不说话,锦娘心里就急了起来,小心翼翼地蹲在他面前,拉住他的手,关切地看着他道:“相公,咱们不为那些无聊的人生气啊,咱们只好生过好自己的日子就成了,我不要荣华富贵,也不要你高官厚禄,咱们有手有脚,就算什么都没了,咱们还可以自己挣钱养活自己呢,只要人好好的就成了,你别气啊。”

冷华庭听着就凝了眼,一把将她自地上拽起,拦腰就抱起她来,将她放在自己的腿上,俯身在她唇边啄了一下,声音闷闷的,有点沙哑,又带着丝撒娇的味道:“真的么?就算我一无所有,娘子,你也跟着我么?”

“你怎么会一无所有,你还有我呢,傻相公。”锦娘摸着他乌黑的秀发,鼻子酸酸的,有点想哭。

“嗯,就算我什么都没有了,只要有娘子就好。”冷华庭的声音也变得飘了起来,有哪细流滑过心尖,温柔中带着股感动,锦娘听着便坦然了,怕什么,管他是什么结果,就算是离了这阴暗的府弟,他们照样也能过得幸福,或许,没有了那些牵绊,会活得更自由自在呢。

“嗯,我也只要有你就好。”锦娘也温柔地说道。

“可是娘子,我们还有墨玉啊,你说什么办?扔了?”冷华庭的声音还在飘,大脑袋很不老实地在锦娘脸前拱着,手也由背手滑到了前胸,锦娘脑子里立即警铃大起,一扭身,在他身上坐直了,双眼定定地看着他,声音里就带了浓浓的威胁,“相公……”

冷华庭唇边立即漾开一朵美丽的笑颜,声音里带了丝讨好:“娘子,那墨玉谁也夺不走了,皇上已经下旨,墨玉由我继承,咱们可有了大展拳脚的地方了。”说到后面,一脸的兴奋,明亮的凤眼熠熠生辉。

“那相公的意思,你今天在朝堂上大获全胜?”锦娘心里欣喜万分,却是板子个脸,语气里仍是带着浓浓的威胁意味。

冷华庭听了就缩了缩脖子,讨好地又捧着她的脸亲了一下,头磕在她的肩头,嗡声嗡声地讨饶:“我就是跟娘子开个玩笑嘛,你看,我什么也没说啊,都是你自己胡思乱想的,是你自己误会了,不能怪我啊……啊,不是,娘子,我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真的不敢了,痛啊,好痛,耳朵生冻疮了,娘了轻点。”

他叽叽歪歪还不说完,锦娘两子一钳便拧住了他的耳朵,这厮太坏了,明知道自己心里担心得死,好不容易盼着他回来了,他竟然给自己装佯,害自己无端的说了一大堆酸不溜秋的话,真真该打。

但一听他说耳朵生了冻疮,心里就疼了起来,忙松了手,扒着他的耳朵就要细看,冷华庭一把捉住她的手,笑嘻嘻地拿脑袋抵住她的额头,“别,别找,只是有点痒痒,一会娘子好生摸摸就好了。”

锦娘便知道又中了他的计,没好气地瞪他,心里却是急于知道朝堂里发生的事情,便冷声说道:“快快将你今儿上午的行踪老实交待了,不然,哼哼。”说着又比了个错手指的手示。

“说就说嘛,娘子,你太凶了,我……我怕……”冷华庭立即缩了头,迷人的凤眼里又露出无辜又纯真的眼神,微嘟着嘴,可怜巴巴的如一只待宰的小羊羔。

锦娘无奈地放软了声音,半求半威胁地看着他,他便委委屈屈地开始讲述今天朝堂里发生的事情,当说到烈火发狂时,锦娘听得心一揪,一把抱住他,心跳得咚咚响,冷华庭拍了拍她的背,宠溺地说道:“无事了呢,娘子,我这不是好好的么,幸亏娘子想得周全,非让我带上张妈妈那口子给的迷药,我家娘子就是最聪慧了,今儿我可是在皇上面前立了军令状的,娘子可也是钦差身份去南边呢,皇上封了我一个四品织造使,娘子你是我的副手,咱们自南边回来,皇上就要给你立贤德书,将你的才名天下颂扬。”

锦娘听得一怔,怎么都没想到他在朝堂里会为自己争取如此大的权利,竟然……竟然不仅可以跟着他一起去,还能名正言顺的,带着职名去……这是她第一次被人如此的尊重,这不仅仅是关乎情意的事,而是作为一名女性,他给了自己最足够的尊敬,在他眼里,自己不再只是男人的附庸,而是一个鲜活的个体……再没有能让锦娘更为感动的事情了,在男尊女卑观念如此深严的这个时代里,自己竟然遇到了一位如此尊重女性的男子,一个将自己看成与他平等男人,叫她如何不激动,不感动,她只觉得自己的心被填得满满的,不只是他的情,还有他的义。

“相公,我不要那些,我只要做你的娘子就好,我对那些个名声没兴趣的,可是,我还是很高兴,真的,真的很高兴,你能将我放在心里,放在与你平等的地位上,尊重我,疼爱我,相公,此生有你足了,我不后悔来了这里一遭啊。”锦娘强忍着涌动的泪水,将头枕在他的肩头,声音微颤着,虽然知道有些话他会听不懂,但是没关系,就算是语无伦次又如何,她只想表达自己此刻的心意,想要告诉他,自己是多么感激他,遇到他,是多么的幸运,就算再有穿回去的机会,她也会放弃,这一生,若没有了他,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可是冷华庭听懂了,他真的听懂了,他一直就有种莫名的恐惧,生怕锦娘哪一天会莫名其妙的消失了,就如当年的那位奇人一样,渺无痕迹,听说当年,圣祖派了大队人马,寻遍天涯海角,也没能找回那个人,所以,他就害怕,一直在害怕,只是没有表露而已,方才终于听她说,不后悔来这里一遭,那便是不走了吧,是舍不得自己了吧……

他将她拥得更紧了,眼角微湿,唇边却带着幸福的笑。

两人在屋里腻着,冷华庭将朝堂上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跟锦娘说了一遍,锦娘听着就担心起来,“相公,咱们出去怕是还得小心了,那些人,不会让咱们好过的。”

冷华庭听了也点了头,却是安慰她道:“无事的,会有人护着咱们的,如今咱们两个可是皇上的心头宝,那些人想弄妖蛾子,还要看皇上答应不。”

两个正说着,外面凤喜就来报,说是静宁侯二公子白大人携妻到访。

锦娘听得眼睛一亮,贞娘来了,忙自冷华庭腿上滑下来,整整衣服就往外走,衣襟却被冷华庭给拽住,“你三姐的相公来了,你急巴巴的做什么,把你相公我丢着不管吗?”

锦娘听他又胡说八道,不过觉得自己也是不妥,来的既是三姐夫妻,冷华庭自然也要去迎客的,自己是心里急,倒把这个礼数都忘了。

说话间,白晟羽带着贞娘已经进了二门,锦娘推着冷华庭忙迎了出去,张妈妈先一步已经迎来了,贞娘一见锦娘气色红润,人也精神,远远的就说了声:“阿弥砣佛,就怕四妹妹你身子还没爽利呢,这下就放心了。”

锦娘听着鼻子就酸,忙走过去,给白晟羽行了一礼,甜甜地叫了声:“三姐夫。”

白晟羽一身儒袍,温雅中带着透着股洒脱的气质,一双星眸湛亮如星,新婚时期,整个人也显得神清气爽,他含笑对锦娘说道:“这几日天天听你姐姐念叨着,今儿又在朝堂上听华庭将你夸成天上仅有,世间唯一,哎呀,总算是看到真神了,四妹妹,姐夫怎么看你也没多长双眼睛,多个鼻子出来啊。”

锦娘被他说得脸一红,没想到第一次见面,就被三姐夫调侃了,不过,这样轻松的话语倒是让彼此间的陌生感消散了些,贞娘听了便嗔了白晟羽一眼,拉住锦娘的手道:“你别理他,他就是爱玩笑呢。”又对冷华庭道:“听相公说,妹夫今天可是让人开眼了,相公回家可是对妹夫你赞不绝口呢。”

冷华庭对贞娘夫妻印象很好,笑着叫了声:“三姐,三姐夫。”

白晟羽眼里就挟了笑,很随意地上前来帮冷华庭推轮椅,几人边聊边回了锦娘的院子。

丰儿上了茶,又摆上了果品,锦娘就陪着贞娘说话,看贞娘眉里都带着笑,比之在孙家里,整个人都亮丽了很多,看来,贞娘在白家过得很好啊,心里就倍感欣慰,一时又问起白家的情况来。

那边白晟羽喝了口茶后,对冷华庭道:“四妹夫,姐夫今儿可是来投靠你来的,你可要收下姐夫哦。”

冷华庭听得一怔,随口问道:“姐夫不是在工部任职么?怎么令会……”

白晟羽听了就眨了眨眼,笑着凑近冷华庭道:“姐夫是工部五品郎中,以前专管水利,听说那基地上的机械全用水力拉动,姐夫实在是好奇,想要去学学,看看,或许,能学些对水利工程也有好处的东西呢,嗯,再一个嘛,你总要有个跟班吧,身边总要建个班底吧,姐夫在工部任职也有两年,那些个办事的章程可是比你要熟哦。”

这倒是,冷华庭自第一次见白晟羽,就没来由的产生一种亲近感,对他这种开门见山,说话不绕弯子的个性很是喜欢,听了眼睛也亮了起来,抬手就行了一礼:“姐夫若是肯帮我,那是求之不得的,只是,你的官职可不小,听父王说,你也是个能吏,工部会放你去么?”

白晟羽一下就垮了脸,一副头痛的样子对冷华庭道:“可不是哦,我早就去找过尚书大人了,那老顽固就是不放,哎呀呀,知道妹夫你和太子关系好,帮帮姐夫吧,姐夫以后一定好生辅佐妹夫,不过,到时候,妹夫一定也要匀点骨头汤给姐夫喝哦,姐夫可是还要养娘子的。”

冷华庭听了就笑了起来,也跟着眨了眨眼道:“啊,工部尚书可真是个老顽固啊,明儿我跟父王说说去,让他转告白伯父,就说他儿子说工部尚书是老顽固……”

“啊,妹夫,不带这样的,咱们小辈说说就罢了,怎么能让王爷也知道了,不成的不成的,我那老爹要知道我骂他老顽固,还不得抽死我。”白晟羽一听忙拱手作揖,求饶道。

冷华庭听得哈哈大笑,心里越发的喜欢这位姐夫,白晟羽那些话儿听着像玩笑,其实是在告诉冷华庭,他自己的价值在哪里,静宁候正是工部尚书,为人清正廉明,是大锦有名的直臣,基地里的很多事都得与工部打交道,最要紧的就是人力,就算自己与锦娘脑子再好使,皇上和太子对基地再看重,也要下面的人肯通力配合,办起事来才会不受阻,才会事半工倍,白晟羽自己便身居工部要职,又有一位尚书大人留在京里,人力和物资调配起来就方便得多了,冷华庭自然是对白晟羽欢迎之至的。

几人正说说笑笑,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打斗声,冷华庭和锦娘听得心中一紧,让张妈妈好生招呼着贞娘夫妇,起身去看,冷华庭一见锦娘也要跟着出去,眼睛一瞪道:“陪着三姐吧,千万别乱跑出来。”

白晟羽也觉得心惊,这可是在堂堂简亲王府内院,那些歹徒也太过猖狂了吧,毫不犹豫地起了身,帮冷华庭推着轮椅就往外走。

冷华庭一出门,就看到两条人影大空中闪动,其中一位正是冷谦,而府里的护院和侍卫就是站在一旁观看,一脸的悠游,他不由更是诧异,细看那与冷谦过招之人,看着就眼熟得很,却又不记得在哪里见过,不由低了头,正想着,就听白晟羽在他身后说道:“恭喜妹夫,又有一个能人来投靠你了。”

冷华庭听得一怔,再看那人,一身六品侍卫官服,相貌与冷谦相似,只是不似冷谦那般冷硬,出手也是又快又狠,招式刁钻得很,但却看得出,他明显在让着冷谦,而冷谦仍是一张的木板脸,眼里却是冒着怒火,下手就不留情。

那人边招架边向屋里看,见冷华庭出来,忙扬声道:“六品带刀侍卫冷逊奉太子殿下之命前来拜见织造使大人。”

第一百二十章

“冷逊?不是太子殿下跟前的人吗?妹夫啊,看来,你可真是很得太子殿下的眼哦。”白晟羽在冷华庭身后,嘴角带着丝调侃地笑,慢悠悠地说道。

“阿谦,别打了,停下。”冷华庭听了也想笑,他终于想起,冷逊好像是阿谦的兄长,忙叫冷谦停下来。

冷谦狠狠地瞪了冷逊一眼,还是收了招,冷逊在空中一个潇洒的翻身,轻轻落在冷华庭面前,躬身一揖道:“禀大人,六品带刀侍卫冷逊奉太子殿下之命前来报道,听从大人差遣。”

“冷大人请起,你是阿谦的兄长吧。”冷华庭笑问道。

“回大人,属下确实是冷谦的兄长,只是冷谦他不认我。”冷逊斜看了眼冷谦,笑着说道,他与冷谦长得虽相似,但个性完全不同,冷谦冷硬雕毅,见谁都是一副表情缺缺的样子,而冷逊却看着随和多了,脸带笑容,看着使人亲近。

冷谦一脸愤愤地看冷逊,看他浑不在意的样子,更是气,冷哼一声道:“少爷,这就是这个多的,你以后小心着他些。”说完,也不等冷华庭说什么,转身就走了。

冷逊听了也不生气,只是看着远去的冷谦微叹了口气,一拱手对冷华庭道:“大人放心,属下得太子殿下嘱咐,一定要保护大人和夫人安全。”

锦娘在屋里听外面打斗声停了,便与贞娘一起站到穿堂外透着窗子看外面,正好就听见冷谦说冷逊的话,不由皱了眉,看来,孙谦与家里人的关系弄得很僵呢,他的婚事要不要问过父母长辈啊,总不能自己就给他们做主了吧。

贞娘见她眉头微皱,便笑了笑道:“四妹妹,听说你也要去江南?是随妹夫一起去么?”

锦娘回过头来看,见贞娘眼里露出淡淡的羡慕之色,锦娘心里便有些微酸,贞娘定然是不能跟着三姐夫去的,若非自己是穿越来的,得皇上和太子看重,想要跟着丈夫外出办差,怕是也难上加难,贞娘还是新婚,这么快就与相公分开,心里定然是不舍的。

“三姐,姐夫他……肯定也是舍不得你的,我可看得出哦,他对你很好呢。”锦娘调皮地笑着凑近贞娘,故意说着笑话儿,想逗贞娘开心些。

贞娘听了脸一红,伸手就去戳她脑门:“妹夫对你不好么?我看他当你是掌中宝呢,你啊,得了便宜还来说我,看我不打你。”

锦娘听了就看向门口那个总赖在轮椅里不肯站起来的人,嘟了嘴道:“他呀,好是好,就是个死别扭的性子,我说姐姐,你那公婆对你好吗?”

贞娘听了一脸的笑道:“侯爷和夫人都是好性儿,侯爷只是古板些,但人很好,夫人很是疼相公的,所以,连带着对我也好,不挑剔,是个好相与的。”

锦娘听着就放心了,这个时代,最怕的就是碰到恶婆婆,自己就算幸运的,府里虽然黑手多,好在王妃是个温厚善良的人,从不故意为难自己,还处处护着,虽说进府以后过得艰难,但也还有很多温暖在包围着自己,生活,不能总盯着阴暗的那一面,要多感受阳光的温暖,那样自己才会开心和幸福的。

冷华庭安排好冷逊,便与白晟羽一起回了屋,冷华庭就工部里很多办事章程上的事情请教了白晟羽,贞娘看天色也不早了,便起身与白晟羽一同告辞,贞娘还得去王妃那见个礼,而白晟羽正好要去见见王爷,四人便一同往王妃院里去。

正走在路上,迎面便看到冷华堂自对面而来,远远的看到冷华庭被白晟羽推着,他脸色微僵,眼里闪过一丝戾色,但随即便微笑着走近前来,对白晟羽拱手一礼道:“三妹夫到府上来,怎么也不去我那边坐坐?”

“啊,原来是二姐夫,正说要去的呢,想先给王爷见个礼后再去,没想到在这里就碰到你了,小弟这厢有礼。”白晟羽听了双手作辑,满脸是笑地说道。

冷华堂也拱手还了一礼,眼睛却看向冷华庭:“小庭,你怎么能让三妹夫推你呢,来者是客啊,还是大哥推你吧,正好我有要去父王那里。”说着,不由分说就走到冷华庭身后,就要自白晟羽手里接过扶手,白晟羽目光微闪,垂眸看了一眼冷华庭,见他眼里露出一丝厌恶和鄙夷,便笑着对冷华堂道:“二姐夫客气,你这话说得就外道了,咱们几个都是连襟,谁推小庭都是一样的,是吧,小……庭。”他边说边推着就往前面走,后面那小庭二字故意拖得老长,那调调儿就拐了十道弯。

冷华堂听了脸色更加阴沉,看向白晟羽的眼里,阴戾之气更盛,却又无法可施,大走几步,转到冷华庭另一边,“小庭,十五那天,还是和大哥一起走吧,路途太远,怕不安全啊。”

冷华庭听了冷漠地抬眼看他,嘴角就含了一抹讥笑:“你还是先走吧,有你在,我怕更不安全。”

说着,回头看了一白晟羽道:“三姐夫不是说要见父王么?还是走快一点吧,别为不相干的人耽搁了时间。”

冷华堂一听这话脸色便一阵苍白,双手紧握成拳,指甲深深地掐进了掌心,却不自知,看向小庭的眼睛即委屈,又伤痛,半晌,他才对着走出好大一段距离的华庭说道:“那大哥便先行一步,小庭不肯听大哥的劝,若途中遭遇不测,可不要后悔就是。”

说着,一僵木的转身,大步向自己院里走去。

刚走到一座假山前时,便看到王爷赫然站在假山旁,一脸的怒色,冷华堂不由心里一突,想起先前比武时,泄露了自己会功夫之事,不由低了头,正要对王爷行礼,王爷扬起铁掌便连甩他好几个耳光:“逆子,你刚才那话是什么意思?你又想对小庭作什么?”

冷华堂骤然被王爷连打好几个耳光,被打得眼冒金星,心里原就有火,加之一直对王爷又心生畏惧,那眼神里便闪着异样的绿光,一丝恨意油然而生,定定地看着王爷,委屈又愤懑,对王爷大吼道:“父王,我没有想害小庭,你冤枉我。”

王爷抬手又是一巴掌,将冷华堂打得身子一歪,踉跄了一步才站定,眼里的怒火烧得更旺了,原本黑亮的眸手如今冒着狼一般的绿光。

“还说没有?这么些年来,你与老二都做了什么?说,是不是你给小庭下的毒?是不是你害小庭成为残废的?你这个畜牲,猪狗不如的东西,和你那贱娘一样,下作无耻得很,我怎么会有你这么个儿子啊。”王爷气得手都在发抖,对冷华堂是又恨又失望,更多是的伤心。

“我什么也没做过,父王,你无凭无据,凭什么说我?我对小庭一直很好,怎么可能去害他?”冷华堂对王爷怒吼着,说别的可以,说他害了小庭,他就越气,小庭如今不肯理他,当他陌路一般,就是因为怀疑是他害了他,所以,他很懊恼,总是自欺欺人的想着,自己从没害过小庭,这样的想法在心里久了,似乎就变成了真的,连他自己都相信,他从来都是疼爱小庭的,从来都没有害过他,可是心底的某处又有个声音在提醒着他,有些事,做了就难以弥补,伤害一旦造成,那便成了永远的痛,就算再不相信,也成了事实,所以,他最怕的就是有人说他害了小庭,怕人来揭他这个疮疤,如今王爷一语道破,便让他有若疯狂一样,失去了理智。

“你以为我没有证据就拿你没办法吗?哼,似你这等阴狡诈之徒,怎么能接替世子之位,你别将简亲王府祖宗基业都败掉了,让我到地下去,无颜面见列祖列宗,哼,明天我就上朝,请求皇上更改世子继承人……”王爷鄙夷又绝望地看着冷华堂,声音里透着浓浓的哀伤,恨不能亲手掐死这个不争气的儿子不可。

王爷话音刚落,冷华堂突然便欺身而上,一记手刀便砍向王爷,王爷又惊又怒,没想到他敢对自己动手,随手一掌便拍向他的胸口,但谁知,冷华堂那一记手刀不过是个虚招,他大胆的迎胸而上,任王爷那一掌生生地打在他胸前,也不再出招,只是双手向王爷那击来的手掌握去,他随即一口鲜血喷出,王爷微怔,手猝不及防便被他握住,顿时身手一僵,直直地向后倒去。

冷华堂见了缓缓擦干自己嘴角的血迹,垂眸看了一眼王爷,眼里闪过一丝沉痛之色,他慢慢地蹲在王爷身边,轻轻抹去王爷脸上被他溅到的血迹,哽咽着说道:“父王,为什么你总这么偏心呢,为何你就是不喜欢孩儿呢,难道,嫡庶之分就如此重要吗?儿子不想害你的,真的不想啊,儿子还想到南方为您排忧解难呢,可是,你太伤儿子的心了,您怎么能说儿子害过小庭呢?您不知道小庭对儿子来说有多么重要吗?我不会害他,我只会保护他,他身边有太多讨厌的人了,我只是想弄走那些人而已,父王怎么能说我是害他呢,我是在帮他啊……”

他越说越疯狂,看着如熟睡一般的王爷便痛苦失声,良久,他才缓缓起身,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身在何处,忙回头四顾,发现自己正好在假山后,后面是人工湖,前方被假山挡住,跟本没人看到这边来,不由一阵庆幸,不过,他还是很小心地飞身掠起,在假山上向四周看,没看到半个人影,不由松了一口气,将王爷的身子挪到现眼一点的地方,便消消地潜走了。

锦娘带着贞娘去了王妃院里,而冷华庭就带着白晟羽去了王爷书房,但在王爷书房里并没找到王爷,倒是跟着的长随正在书房里整理书籍,看到冷华庭过来,很是诧异地说道:“咦,二少爷,方才王爷去你院里了呀,说是找你有点事,他没让奴才跟过去,你怎么又找到这里来了?”

冷华庭听得一怔,暗想可能是错过了,便没往心里去,只是笑笑对白晟羽道:“父王没在,一会我看见他了向他转告你的问候就是,要不三姐夫你就留下用饭吧,用饭时,父王必定会回的。”

白晟羽听了就附低头,眼里闪着有趣之色,说出来的话却让冷华庭脑火得很:“算了,饭我还是回去吃吧,只是给你推个轮椅,我身上就被戳了好几记眼刀,若再陪你用饭,呀呀呀,我怕会被就地处置了,唉,小庭啊,你真的是太妖孽了,就是姐夫我,看着也会犯痴的。”

冷华庭听气得就要找东西砸他,白晟羽早有准备,身子往后一退,滑出好几米远,一脸的惫赖和坏笑,大声嚷嚷道:“别啊,姐夫知道你最爱砸人,姐夫可是要成为你班底的第一人,要为你做好些事的,你可千万别砸坏了我的脑子啊,我的脑子里可装了不少好东西呢。”

冷华庭听了又好气,又好笑的看着他,明明是个儒雅又洒脱的人,偏生喜欢装宝逗乐,不过,和这样的人在一起,生活也必定会少些忧愁,多些欢乐啊。

等贞娘拜见完王妃,白晟羽和贞娘便一同告辞离开了,因着过几日便要出远门,王妃着实很是不舍,便留了锦娘和冷华庭两小夫妻用饭,但到了饭时,王爷还没有回来,王妃便使人去请,但在王爷平日里常去的几个地方找了很久也没找着,王妃便有点急,看着饭时都要过了,便让锦娘和小庭先吃着,心里却暗忖,王爷是怎么了,明明说好了这几日要在家里好生陪陪自己的,怎么到了饭时,一声招呼也不打就走了,到哪里去也不支会声。

王妃心里赌着气,和小庭夫妻一齐用着饭,冷华庭突然便有一丝不好的预感,但又说不出哪里出了问题,正闷声吃着,果然没多久,就有小厮急急来报,说王爷晕到在人工湖处不醒人事,小庭听得一震,二话不由,推着轮椅就往外跑,锦娘一见便提了裙追了上去,在他身后推着,只走到院外,就见冷华堂已经背了王爷正往院里而来,他不由皱起了眉,眼光凌厉地看向冷华堂。

冷华堂一脸是汗的将王爷背进了屋里,王妃看了急得脸都白了,手也颤抖着不知如何是好,锦娘忙吩咐人去请太医,冷华堂将王爷放到了床上。

此时的王爷脸色并无痛苦,不过像睡着了一般,与三老爷先前的症状很是想似,冷华庭立即将王爷的手抓起,探起脉来,但奇怪地是,王爷脉像平稳,并无异样,只是怎么叫也叫不醒来,他心里疑虑更深了。

一时间刘医正来了,刘医正探住王爷腕脉,又扒开王爷的嘴,看舌胎,拿了银针插向王爷脉里拭血,然后转头对冷华庭道:“中迷毒了,无性命之忧,但若要醒来,怕得半年之后,而且,此毒最是伤脑,王爷醒来后,怕是会忘了很多事情。”

一边的冷华堂听了忙问:“会忘了很多事情?那……会忘了多少?父王他,心智不会有事吧?”

刘医正一时被他问住,沉吟了一会子才道:“这个下官就是不是太清楚了,因人而异的,王爷功力深厚,就算忘了一些事情,过一阵子,应该就会记起来,也许……也记不全了。”

冷华堂听着脸色就很白,走到床边,想要握王爷的手,冷华庭却就手一挡,冷冷地说道:“别碰他,他不喜欢你碰。”

冷华堂听了眉头一挑,眼里闪过一丝痛苦,颤了音道:“小庭,你不能太过份,他也是我的父王,不是你一个人的,你凭什么不让我碰。”

“因为他不喜欢,他不愿意看到你,你最好走开,不然,我不介意就在这屋里与你再来一场。”冷华庭眼角含泪,悲伤地看着王爷,头也不回地对冷华堂道。

第一百二十一章

马车没有挂简亲王府的标记,而是挂的工部织造使的标记,锦娘坐在车上,一开始很兴奋,掀开帘子就往外瞄,看着街道两旁林立的店铺,看来来往往熙熙攘攘的人群,正月十五,元宵节,街上摆了好多白的黑的元宵,摊主在吆喝着,有桂花馅,有黑芝麻馅的,有红糖豆沙馅的,锦娘在车里看着就嘴馋。

又想起青玉先前说过的花灯会,就更是心驰神往,马车行经时,看到有的店铺前面已经挂上了彩灯,有的彩灯上还有迷面儿,看得锦娘心里直痒痒,前世时,她就最喜欢猜迷语了,后来,又改成了脑筋急转弯,觉得那东西猜起来特逗,要是出个题,人家猜不出,她就喜滋滋的,得有成就感。

这个时代的花灯大都用纸糊的,不过,有些有钱些的人家,门口就挂着大大的绸灯,有的做成鲤鱼跳龙门的样式,有很多是小狗的模样儿,因为今年是狗年,所以,以生肖为模样的花灯特多,小狗的形态也是各异,或坐或站或趴着,栩栩如生,锦娘不由又喟叹这个时代手工艺的精湛。

冷华庭歪在马车里,拿了本书在看,一瞟眼,看到锦娘一脸艳羡和向往之色,如一个想要吃糖,却又没钱买的孩子,可怜巴巴的,忍得只差没有流口水,他微微感觉有点心疼,手一勾,将她扯回自己怀里,轻点了下她的鼻子道:“明年元宵节我陪你出来逛花灯好么?”

锦娘脸一红,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嘟了嘴道,“我就看看,觉得好稀奇呢。”知道他心里会有愧,所以,她也不想表现得太急切。

“傻子,南方有趣的东西更多呢,反正他们在前面打头阵,他们没弄完,我们进去也没意思,不如咱们边走边玩,相公我带你一路玩过去如何?”冷华庭宠溺地揪着锦娘的小鼻尖,声音柔柔的,如在半空中飘一样。

锦娘的眼睛立刻就亮了起来,双手环抱住他的膊子,在他的俊脸上猛啄了一口,大声说道:“好哦,说话要算数。”

“我何时骗过你来?”突然又被她袭击了,冷华庭一时仍有些适应不了锦娘偶尔出现的热情大方,红着脸微羞着,垂眸说道,眼神却是热切得很,这个……马车其实还是很宽的嘛,里面又只有他们两个,其实,做某些事情还是可以的啊……

他心里在想,手就开始行动,顺着腰身就往上移,无奈锦娘穿得太多,隔着锦锻的棉袍模着手感不好,正要偷偷钻进衣襟里去,锦娘身子一扭,自他的怀里脱开来,掀了帘子又看向窗外去了。

他心里一阵懊恼,随手又勾住她的腰,想要勾回来,锦娘头都没回,就势一拍,“外面好多人呢,别闹,我要看,呀,相公,我看到有一个天女散花的花灯,那仙女手上还拿了个迷面呢。”

冷华庭是剃头挑子一头热,无奈地嘟了嘴,歪过头懒得再看这疯丫头,拿起书本又倚在厚厚的棉靠垫上看去了。

马车很快便出了南城门,郊外的官道比起城里的来更宽,却是土路,并没有铺石子,只是在路面上铺了好多细细的沙,可以避免马路下了雨后变成泥沥,但细沙却最是影响马车的行进速度,锦娘倒没感觉什么,只觉得车慢了些,她一副心思全在面路边的风景里。

古代的城郊一样是农田一畦一畦的,春插还没开始,但一块一块的秧苗却是郁郁葱葱的,生机勃勃,空气里弥漫着水田的味道,清新又干净,锦娘将帘手掀开一些,抬头就能看到蓝天和白云,在这广阔地天地里,她觉得自己就是一只小小的笼中鸟,第一次飞出了门,却还是被围在这方寸的小马车里,不由微微叹了口气,总算肯放下车帘子,窝回了马车里,歪靠着冷华庭闭目养神。

冷华庭正暗自生着闷气,见她好不容易肯消停了,却仍是对他淡淡的,不由将身子往她那边挤了挤,故意将她挤到角落里,眼睛却还盯在书上。

锦娘被挤起逼厌得不舒服,就往外面拱了拱,冷华庭全身都赖在她身上,他身材修长,身材高过她一个头去,她哪里拱得动,不由皱了眉道:“相公,过去点嘛,我都没地儿了。”

冷华庭装没听见,仍拿着书在看,全身的重量都压在锦娘身上,锦娘火了,五子成爪,对着他的腰便拧了去。

冷华庭身手一颤,手向后一抄,搂着她的腰就将她拽了出来,十指乱弹,将她按在车板上就胳吱,锦娘哪受得了这个,呵呵就笑了起来,边笑边求饶,“相公,停手啊,停手,你……你再不……呵呵。”

两人正闹着,就听外面传来白晟羽的声问:“哎哟喂,这是故意气我这个形单影只的人吗?”那声音,又是荒腔走板,拐了十八道弯,锦娘在车上听得脸上一阵赤红,一把拧住冷华庭的耳朵,小声骂道:“看吧,看吧,丢死人了。”

“丢死人了娘子你还揪我,一会姐夫看到,更会笑。”冷华庭也是压着嗓子道。

“不要再亲亲我我了,我都听见了啊。”白晟羽的声音似在耳绊,锦娘立即放开了冷华庭,自他怀里钻了出来,迅速的挪到了一边去。

冷华庭却是笑着挑开帘子,果然就看到白晟羽骑着马儿正伴在马车边上走着。

冷华庭一脸的坦然,对外面的白晟羽道:“白大人,你是不是太闲了啊,不如到前面探探路,给我们找个驿站吧,娘子说,坐得累了,要休息。”

白晟羽听得一滞,这才出京城多远,就要找驿站,到最近的那个驿站也还有几十里路呢,真是,才出门就要歇,这两口子也太不把皇差当回事了,再听冷华庭不叫他姐夫叫他白大人,便了然地摇了摇头道:“不带这样的吧,一出门就不是姐夫了?”说着,又是一顿,“不过,回织造使大人,此地离驿站还有三十里路,所以,卑职过两个时辰再去探路。”

说着,很明智地打马走到前头去了。

冷华庭满意地放下帘子,一转头,却看到锦娘歪在棉靠上睡着了,小脸红扑扑的,嘴角还带着一丝羞意,秀眉却是微微蹙着,一双小手紧握成拳,小小的身手倦缩着,看得出,她没有安全感,冷华庭心里泛起一丝怜惜和愧疚,将叠在车上的锦被打开,轻轻盖在她身上,自己也依偎了过去,将她揽在怀里,轻抚她的背,闭着眼睛寐着。

锦娘醒来时,已经到了驿站,天色也暗了,这里是离京四十里地的大通,驿站的官员只说京里的织造使大人带了家眷来了,远远地就迎了出来。

白晟羽果然先一步将住宿事宜全都打点好了,冷谦和冷逊两个同时到了冷华庭的马车边,冷谦仍是一副木板脸,看到冷逊就没好脸子,一双冷厉的俊眸总在一触到冷逊时,就冒火光,似乎看到生死大仇人似的。

偏生冷逊一脸的无所谓,浑不将冷谦的眼刀当一回事,冷谦一看他与自己同时到达少爷跟前,快走两步,手一拦,便档在了车门前,冷逊便只能站在车边看着,冷华庭掀了车帘子,伸出一只手来,冷谦如以前几百次一样,像抱孩子似的,将冷华庭抱了下来,锦娘一看轮椅还在车上呢,这会只下去了,拿什么坐啊,便对冷逊道:“阿逊啊,过来帮大人拿椅子吧。”

冷逊听得一怔,随即笑了起来,冲冷谦就挑了挑眉,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几步便走了过去,将轮椅搬了下来,冷华庭坐下了轮椅,两个同时上来想推他,冷谦又是一个闪身,将冷逊挡在身后,自己一个人推着冷华庭往驿站而去。

冷逊怔了怔,嘴角却是带了一丝无奈地笑,见张妈妈和青玉两个已然下来,便到后面马车上,帮着卸东西去了。

锦娘却是对着正要进驿站的冷谦道:“阿谦,不知道四儿能跳下车不,啊呀,会不会一跳之下,又将伤口崩开啊,那可不好,咱们带着的伤药又不多,哎,会不会就加重了伤情啊,那样可真不好办呢,可怜的四儿,没人疼,没人管啊……”

前面的冷谦终于受不住,将冷华庭松开,冷冷地看了冷逊一眼道:“照顾少爷。”冷逊正帮着收拾东西,听了这话微微一笑,几步走向前去,将冷华庭继续往前推。

驿站站长一真躬身站在一边,等冷华庭被冷逊抱下时,他的眼睛瞪大了许多,没想到织造使大人竟然……竟然是个残疾,再一看他的容颜时,更是一双浑浊的眼珠子就没有转动过,像是被定住了一般,不受控制。

冷华庭途经驿站站长时,看到他那副猪哥样,眉头一皱,回头望了冷逊一眼,冷逊立即自腰间抽出佩刀,骤然架在驿站站长颈脖上,那站长这才回了神,吓得直哆索,花痴眼变成了死鱼眼,斜瞪着肩上的刀便不敢动一下,冷逊仍是面带微笑,声音温和道:“请站长前头带路。”

站长一身老汗地点头如蒜,再也不敢向冷华庭瞄一眼,直直地转身向前走去。

锦娘在后面看着就皱了眉,这可是要出去办大事的,若一出门便被围观,还真是影响心情呢,得给这妖孽化化妆才行,没事顶着一张倾国倾城的脸到处晃,正常人也会犯花痴啊。

那边四儿正要下马车,冷谦忙上去扶,青玉原是扶着四儿的,看冷谦伸出手来,呐呐地松开了四儿,四儿有些犹豫,毕竟没名没份的,又有冷谦的哥哥也在,男女授授不亲,这个样子人家会说自己不检点的,冷谦正一脸郁气,见四儿这个样子,双手一叉,便将四儿抱了下来,青玉看得目瞪口呆,冷谦看也懒得看她一眼,扶着四儿就往站里走,前面的冷逊回头时,正好看到这一幕,剑眉不由紧蹙了起来。

驿站是个三进的院子,一应生活设施也还齐备,锦娘和冷华庭被安排在一个稍大点的院子里,张妈妈夫妻还有四儿青玉几个就都住在院子里。

用过饭,锦娘与冷华庭在屋里闲聊着,锦娘总觉得王爷伤得蹊跷,在府里时,看冷华庭太过悲伤,一直没有开口问,这会子见他心情好多了,便小心地问道:“相公,你说父王真的要半年才会醒么?怎么不让忠林叔去看看父王身上的毒?或许能看出些端倪来呢。”

冷华庭听了便拿手指戳她脑门子:“出门了,好生地玩就事,还想着府里的事情作甚?忠林叔再强,也越不过刘医正去,不然,他也可以当太医了。”

“可是我担心娘啊,咱们都出来了,娘守着父王在家,若是又有人弄妖蛾子咋办?娘又是个温厚单纯的,父王若是好着,那倒不用操心了,总有父王护着娘的……”锦娘仍是忧心地说道。

冷华庭听了将她揽进怀里来,叹口气安慰她道:“唉,你就别操那个心呢,太子和刘妃娘娘会盯着咱们府里头的,放心吧,总这么忧着心,小心变成小老太婆啊。”

锦娘听着觉得也对,嗔了他一眼道:“变成小太老婆了你就嫌弃了是么?哼,我就知道你是个以貌取人的家伙。”

冷华庭听得哈哈大笑,拧着她的小鼻子骂道:“你变不变都一样,原本就丑,再丑一点也没关系的。”

锦娘气得刚要还手,便听到窗外一阵悠扬的萧声响起,低沉婉转,如泣如诉,赫然竟是自己曾经在裕亲王府弹奏过的《梁祝》,锦娘听得诧异,按说自己这群人里,没一个人会这曲子啊,这驿站还住有其他客人?

难道,这里还有穿越者?她一时心里异常激动了起来,像是远离家乡之人突然遇到了久别的亲人一般,提了裙就要往外走,冷华庭将她一扯,拉进怀道:“你做什么?天黑了,外面危险。”

锦娘顾不得这许多,她实在是太想念自己的家乡了,挣扎着道:“让我出去,让我出去,我要看看那个人,我要看是谁在吹这曲子。”

冷华庭没有听锦娘弹过曲子,外面那首曲子新颖得很,他从未听过,锦娘如此一说,他心里便泛了酸,手臂缠得更紧了:“那是什么曲子?你很熟悉吗?”

“当然,我太熟了,那是……那是我曾经弹奏过的,相公,让我出去看看,是谁也会这曲子好不好。”锦娘眼神热切,生怕那外面之人会走了,好在萧声依旧,似是因为这屋里的动静,吹奏得更加用心了,那曲子原就缠绵徘恻,似悲似喜,这会子变得更加婉转凄哀,冷华庭听了浓长的秀眉聚拢成峰,心中就像打破了醋瓶子,酸得掉牙,沉着脸便说道:“不让,你……竟然弹了曲子给别人听,为什么不弹给我听?人家吹他的萧,你听着就好,非要出去与他会面,你……你想气死我啊。”

锦娘觉得他就在胡闹,但也知道他是个别扭的性子,这会子越与他犟,他越会拧着,只好好生地哄着他道:“不是呢,我只弹过一次,那天相公没在场嘛,以后,你想听,我专弹给你听好了,哎,那外面也不知道是哪位姑娘在吹这曲子,我觉得熟嘛,因为这曲子按说无人能会才是,所以,我好奇,就是好奇,想看看那个人是谁。”

冷华庭听她这样一说,脸色才缓和了些,也是,说不定就是个女子在吹呢,一时便松开了锦娘,却道:“那你在屋里,我去看看,外面不安全的。”

这话倒是事实,可是锦娘心里着急,怕他一出去,若看到是个男子在吹曲子,指不定就会跟人打起来,巴巴地扯着他的袖子道:“一起吧,一起去看看,你出去了,我一个人在屋里也怕。”

冷华庭无奈地点头,继续坐到轮椅里,由锦娘推着出了门,但两人刚出穿堂,那萧音就戛然而止,整个院子似乎突然寂静了下来,月光如水般洒在院里,只见树影憧憧,哪里见到半个人影,仿佛那萧音不过是他们的幻觉。

锦娘失望地看着寂静的院子,抬头看那一轮皎洁的明月,一股思乡之情油然而生,突然就很想前世的爸爸妈妈,想念那些玩得最铁的朋友,鼻子就开始发酸起来,眼里泛了湿意,神情怔忡着慢慢转身,失望和思乡之情堵了个满心,下意识地推着冷华庭的车就往屋里走。

这样的锦娘冷华庭还是第一次见,他心里又酸又疼,还有一丝的不安,却又舍不得骂她,一进门,便将她揽进怀里,不管不顾地说道:“不许胡思乱想,不过就是一支曲子而已,你要想听,我吹你听就是。”

锦娘心中微叹,将头埋在他温暖的怀里,双手环住他的蜂腰,感受他的体温和疼爱,更多的感觉了他浓浓的不舍和依恋,心情陡然又好了起来,在他怀里拱了拱后,抬起头,哂然一笑道:“你才胡思乱想呢,早些安置吧,明儿还要赶路呢。”

院子里,一颗最茂盛的大樟树上,一个修长的人影黯然地抬起手中的一管玉萧,看了看后,自嘲地笑了笑,身子一纵,轻轻地飞过院墙,消失在月色里。

冷逊自黑暗里走了出来,看着那黑影消失的地方,嘴角勾起一丝无奈和同情,回头看看冷华庭屋里,见熄了灯,便悄悄地回了自己的屋。

在路上走走停停,连走了七天,才到了大岐山境内,这里距京城足有三百里远了,锦娘这几天一直坐在马车里,一身都快要散了架似的,刚出门时的那点子热情早被马车给颠完了,一时地嚷嚷着又想改良马车,不然太受罪了。

冷华庭内力深厚,每天都用内力帮她揉着酸痛的腰背,倒是让锦娘舒服了不少,加之又是天下第一美男的按摩服务,只她一人能够享受得到,心里不免又美兹兹的,那旅途的疲劳也就消散了不少。

大岐山是个县名,因有一坐连锦的大山而得名,此地最是地形复杂,要过大岐山,必须自山峦里穿过才行。

一进大岐山境内,护卫们便开始紧张起来,前几日不时地守在四儿车边的冷谦这会子也和冷逊一样,一边一个,守在锦娘和冷华庭的马车边,山里的官道蜿蜒崎岖,两旁是高耸的峭壁,锦娘一改平日的懒散,不时地探出头去看两边的山景,青山如画,苍翠雄伟,林间鸟鸣欢快,正是她最喜欢的自然景观,要放在现代,那定是个著名的风景区呀。

冷华庭却是警剔得很,这一路太过平静,一点事情也没发生过,越是平静,越是危险,最怕的便是那伏在暗处的冷箭。

此处地形如此险恶,若有人在此伏击,那就危险了,冷华堂几个虽是只早就两个时辰,但因着他们那一队骑马,自然行程就快了很多,如今怕是早就超过了一天的路程了。

大家小心翼翼地在山路上行进着,提心吊胆的在山里走了好几个时辰,才总算出了山,不由都松了一口气,冷华庭却是越发的警剔起来,那一天冷华堂在他身后说的话他可从未忘记,以冷华堂的性子,在路上将自己和锦娘解决了更省事一些才是,怎么一直迟迟没有动手呢?刚才若是在山上埋伏滚石,只要在自己的马车经过时,自山上推下来,自己这一队人马,不死也会伤残,这一次,冷华庭真莫不透冷华堂的心思了,越是这样,越让他觉得危险。

出了大岐山,天色便暗了下来,但离最近的驿站也还有十几里路远,要赶过去,就会走到深夜去,夜间行路更是危险,白晟羽便建议在附近找个人家打尖。

当然,要住下这一队人马,非得找个大户人家不可,而附近最大的大户人家便是一户张姓的员外家,他家庭院房舍林林总总加起来怕有百十间之多,住下整个队伍一点都不困难。

白晟羽带了几个人先去拜访了,那张员外六十几岁年纪,身材矮胖,见人便是一点的笑,听说是京里的织造使大人途经,要借地留宿,那张胖脸上便立即露出一脸的讨好与欣喜,将自家最好的院子腾了出来,请冷华庭和锦娘进去入住。

锦娘先前在车上听说要住到百姓家里,便忙不迭地给冷华庭化妆,也没其他法子,只是将他原本浓长的秀眉涂成了两条蚕虫,将他的脸,稍稍涂黑了些,不过,这厮最是爱洁,好说歹说才肯让锦娘在他脸上动手,锦娘给他化好妆后,左右细看了看,虽然仍是俊俏,但少了艳丽的肤色,再加上两条爬动着的长眉,还真是逊色了好多,这才满意地放了他下车。

那张员外老早就等庄子外,见织造使大人的车驾到,躬身就迎了过来,冷华庭掀开车帘子那一瞬,张员外微怔了怔,正要迎上前去,就见冷谦将冷华庭抱到了轮椅里,他便一脸讨好的走上前去,跪地行礼:“老朽张怀德在此弓迎织造使大人,大人肯在寒舍落脚,是老朽几辈子修来的福份,老朽欢喜之至。”

冷华庭不喜这一客套,只是笑着点了点头,对那张员外道:“员外请起,打扰了。”便再无话说。

那边锦娘被张妈妈扶了下来,张员外一见,脸上笑意更盛,忙起了身道:“大人,夫人,请进府里休息,老朽早就备好了酒菜,乡村僻野,薄酒一杯,聊表心意。”

锦娘一听便皱了眉,这一路,他们的吃食都由忠林叔把管,所有食物都得忠林叔试过以后,才能食用,所以,这一路,吃食上倒是安全得很,不过,这次与往常不同,往常或住店,或是驿站,当面验毒人家也不会说什么,但这次可是借住他人的地盘,人家又如此热情好客,若也当张员外的面去试毒,只怕人家心生芥蒂,好心遭人怀疑,那是最令人气愤之事。

冷华庭倒是坦然得很,让冷逊推着进了府,锦娘跟在后面,不由加快了几步伴在他身边。

张家果然大得很,院里亭台楼榭,假山回廊错落有致,屋子也是连着片的,一个院子里,就有好几个天井,看得出,这家主人不是一般的乡村员外,以前必定是做过官的。

“老员外,您祖上便生活在此处么?”锦娘笑着问道。

张员外躬身回道:“回夫人,老朽世代居于此地,已愈百年,此宅仍家父在时所建,家父曾经官至五品,老而致仕后,建此宅院,老朽也曾出仕为官,曾在尚阳县做过几任知县,如今年纪大了,便致仕回乡,采桑种田,含馀弄孙,好不快哉。”

锦娘看他笑得慈祥,又带了些洒脱的性子,心里对这个张员外倒是有几分好感,一时大家进了厅,花厅里果然摆了好几桌酒菜,张员外请冷华庭与白晟羽一同入席,锦娘带来的侍从便另行开桌。

张妈妈陪在锦娘身边,却是看向忠林叔,忠林叔了然地拿起了筷子,张员外看着一怔,不解地看着冷华庭,就忠林叔的打扮也能看出,他不过是个下人,主子没有动筷,下人倒是先行吃将起来,很不合规矩啊。

白晟羽见了然哂然一笑,拱手对张员外行礼道:“员外莫怪,此次行程太远,大人为保安全,每到一处都会试菜,非对员外你一家如此,请多多见谅。”

张员外听了这才又诙复了笑脸,举手还礼道:“夫人客气,老朽明白,小心驶得万年船,应该的,应该的。”

忠抹叔也不含糊,每道菜都验过,就是连护卫们用的酒水,也没放过。

约么一刻钟才算试完,张员外看着菜都有些凉了,忙道:“请,请,请,乡野之地,没什么好东西招待,大人们就将就些用吧。”

冷华庭这才开始动筷,不过,锦娘总觉得有哪里怪怪的,坐在桌边半天也没动,张员外见了好不自在地问道:“夫人,可是不喜这些菜色?夫人平日里用惯什么,只要府上有,定然帮夫人做来。”

锦娘听了微微一笑道:“员外客气,不知员外府里有几位儿女,贵夫人身子康健否?”

按说有女眷进府,又是官宦人家的家眷在,理当有女主来陪坐才是,但诺大个庄子,进得府来除了丫环仆役,和张员外,却没见其他主人,更是一个女主也没看到,这让锦娘很是诧异。

张员外听了脸色微僵,黯然地说道:“老朽原配早已过世,只是个姨娘在府里,又觉得身份卑贱,不配来招待夫人啊。”

锦娘听了暗忖,就算是姨娘身份不够,那儿子媳妇呢,应该也能出来会客的,而且,这张员外,明知自己是女客,就应该另开一桌,以屏风隔开,不该与一众男子同一大厅用饭才是,以他们家几代为官来说,这种礼仪应该知晓才是。

“看员外一脸福相,应该是儿孙满堂吧,怎么不见一个呢,本夫人这里备了不少礼,想送与员外家的儿媳呢。”锦娘仍是一脸笑容的说道。

那边青玉听了,手里便拿着几个精致的荷包站了过来,张员外脸色更是尴尬,抬手行礼道:“怎么能让夫人破费,不过,老朽思虑不周,没想到有女眷同行,您稍待,老朽这就请出儿媳来招待贵客。”

说着,对边上一位总管模样的人使了个眼色,那人躬身退了下去,不多时,便领着一位约二十上下的妇人出来,那妇人柔柔弱弱的,怯怯地走来,低着头,也不敢看人,张员外便笑着唤道:“儿媳,快过来见过织造使夫人。”

那女手听了怯怯地抬头,惊惶地看了一眼后,又低下头去,走过来,给锦娘福了一礼后,坐在了一旁。

锦娘见了笑问:“大嫂年纪怕是要比本夫人大上几岁,本夫人初来乍到,借住贵府,打扰之处,还请夫嫂多多海涵。”说着,自青玉手里拿过一个荷包递了过去。

那妇人听了微微抬眼看锦娘,唇角微动,却没说话,只是又起身福了一福,安静地接过,张员外便笑道:“乡村妇儒,没见过世面,让夫人见笑了,见笑了。”

锦娘再没说什么,一顿饭很快用完,张员外亲自送冷华庭夫人进了屋后才退走。

二人洗漱后便早早地安置了。

半夜时分,突然院里灯火通明,没多久,便有人一脚踹开了锦娘的屋门,那张员外带着几个劲装大汉走了进来,脸上带着狰狞又得意地笑:“哼主子只说他们如何的狡猾难办,不过也就是几个黄口小儿而已,能厉害到哪里去?老夫不付吹灰之力便将其活捉,哈哈哈。”

边上一个大汉听了忙躬声讨好:“可不是,黄统领机智过人,想这对狗男女只以为您会在饭菜里下毒,殊不知,您会在每间屋子里放上迷香,他们年幼无知,哪里想得如此周全,对您是防不胜防啊,属下佩服得五体投地。”

那员外得意地看着床上的冷华庭道:“人人都说这位简亲王嫡子乃是大锦第一美男子,老夫今日看来,怎么如此一般,莫非大锦男人全是丑鬼,便将如此普通之人也称为第一美么?”

那员外YY了一阵,很快便回过神,夫喝道:“还不上去将人都绑了。”

那几个大汉一听便冲到床前来,伸就向冷华庭拖去,但手还没触到被子,一阵剑光闪过,走在前面的两名立即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那柄明晃晃的软剑,来不及呼出最后的惊叫,便直直的向后倒去。

异变突生,那员外反应也很快捷,立即抽出随身的带着的一柄青龙刀,向床上攻来,冷华庭此时已然一跃而起,软剑连腕出几朵剑花,将身前之人一记击杀,剑剑直割喉咙,鲜血四溅。

一时连死了四名黑衣大汉,那员外原只带得六名进来,加上他,也就七个人,见冷华庭武功如此高强,瞬间连毕四名高手,心中便生了一丝惧意,那员外冲到床边来时,正好看到那两名大汉倒下,他不进反退,身子向后滑出一两米远,离冷华庭一剑之地,以策安全。

杀了四人后,冷华庭淡漠地坐在床上,却并不进攻,只是眼神凌厉地看着那员外,怒道,“你是什么人?为何要谋害本官?”

那员外一见倒是心里一松,冷华庭是个残废,双腿不能走动,只能自保难以远攻,事情已到了这份上,活捉不成,不如一不做二不休,杀了便是,如此一想,他便向门外退去。

冷华庭唇边勾出一丝讥笑,自腰间摸出一条细索,手一抖,那细索如一条长蛇一般向那员外直卷而去,那员外举刀一绞,肥胖的身躯灵巧地跃起,及时闪过那细索,冷华庭直起身子,手腕翻转,抖得那细索如长蛇吐信,招招攻敌致命,那员外也不是盖的,身手灵巧,腾跳挪闪,手中那柄青龙剑也是舞得虎虎生威,使得冷华庭一时还难以将他拿下。

那边另两个大汉见冷华庭被员外牵制住,便悄悄自两边包抄而来,一人挥刀,另一人却是阴险地拿出暗器,向冷华庭招呼的同时,也向床上一直未动的锦娘攻去。

冷华庭见了凤眼微眯,眼里闪过一道嗜血的光芒,手中细索不停,仍是招招攻敌致命,却是有空腾出一只手来,拿起床边的衣服随手一旋,舞出一块衣屏,将那暗器挡住的同时,还回赠了过去,那名使暗器之人立即跳起躲闪,冷华庭将衣服舞成棍状,向那人抽将过去。

另一名黑衣人见机忙挥刀向冷华庭砍去,孰不知,冷华庭不过是佯招,那衣棍看似对着前面那人,其实正是等他挥刀逼近,才突然改了方向,直扑他面门,顿时抽得他一个趔趄,向前栽倒,冷华庭毫不犹豫,弃衣拿剑,左手一个剑花,便割下了那人头卢。

方才死里逃生的黑衣人见他如此勇猛,吓得再也不敢前进,抱头就往窗外窜,冷华庭也懒得管他,外面打斗声早就四起,看来,这一伙人为数不少,不然,冷谦几个早过来护卫了,外面定然正在恶战,此人出去也是个死,屋里只剩那员外,后面就是屋墙,锦娘睡在床上应该再无危险,如此一想,他便纵身飞起,手持软剑向那员外攻去。

那员外没想到他轻功也如此强大,头上一阵剑花飞舞,他忙举刀相迎,料定冷华庭轻功再好,也不能在空中维持太久,一会便会落地,而他的残腿定然会有束缚,自己只须抵过这几招便好。

如此一想,他单手挥刀抵挡,另一只手却摸向腰间。

锦娘早已坐了起来,冷静而淡定地看着自家相公,经过上次小巷被刺之后,面对鲜血和死亡,锦娘已经不那么害怕和抵触了,这分明就是个肉弱强食的社会,敌人不会因你的心慈手软而放过你,只有以杀止杀,才能保护自己。

看到那员外神色有异,她突然感觉心里一紧,大声喊道:“砍断他左手。”

冷华庭听得微怔,软剑原是攻向其头卢的,依言便向那员外的左臂削去,那员外没想到他突然变招,而且变得及快及准,自己右手一招用老,很难自救,那软剑削来,只得身子往下一沉,稍稍躲过一些,但剑尖却刺中了他的肩膀,顾时血流如汩。

锦娘正松了一口气,却不知,方才偷逃出去的那个黑衣人却是躲在窗前,眼见着冷华庭没有守在锦娘身边了,便暗中一把暗器向锦娘射去。

冷华庭大惊,回手一把铜钱迎向那暗器,却听锦娘一声大呼:“相公……”

那屋顶突然穿了个大洞,一根长索自屋顶而来,缠住锦娘的纤腰向屋顶拉去。

第一百二十二章

冷华庭一看大急,一个钱镖便向着锦娘的绳索击去,谁知屋顶那人也是一个暗器射来,击落了冷华庭的钱镖,绳索卷着锦娘迅速向屋顶而去,冷华庭立即弃了那员外回身便扑回了床边。

这里锦娘被吊在空中,又惊又怕又晕,身上的血全往头顶上充,感觉头胀眼眩,那绳索系在腰间疼痛得很,努力向屋顶看去,却看到一双润泽的双目,正忧急地看着她,锦娘眼晕着,一时没看清楚,只觉得有些熟悉,潜意思里感觉那人并不想杀自己,但却并不明白他的用意,是不是这些人的同伙,心中一急,对那人就喊道:“奸贼,你放开我。”

屋项那人手一顿,眼里便闪过一丝痛色,眨眼间,冷华庭已然扑了过来,纵身高飞,手中的细索便抖将过去,缠住了捆住锦娘的绳索,他不敢用剑去削绳索,怕摔坏了锦娘,这会子身子落在了床上,细索一扯,又将锦娘扯了回来,屋顶那人见他已然抱住了锦娘,竟是弃索而去,瞬间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而那外员和仅存的黑衣大汉却是趁机往门外溜,锦娘差一点就被人掳去,冷华庭实在是被吓到不行了,一颗同悬在胸膛子里半天都没有落回去,将她紧紧抱在怀里,再也不敢离开半步,一回头,见那两个正溜,一肚子的气便全撒向了那两人,随手一把铜钱,也不管准头如何,铺天盖地的便向那二人激射而去。

那员外肩膀被冷华庭消掉一块骨头,左手根本就是废了,身上血流如注,这会子刚出门口,身后便撒来一把铜钱,他身子猛然向上一翻,躲掉了大半,后背仍是中了两枚,破皮入骨,痛彻心肺,踉跄着差点摔倒,好在他功内深厚,及时稳住身形,免强向院里逃去。

而后面那施暗器之人,他小腾挪功夫不错,铜钱袭来时,他连闪几下,躲过了不少,身子横飞向窗子时,冷华庭第二把铜钱已经射来,他的身子在半空中连翻几个空翻,但毕竟不如着地之时灵巧,一大半铜钱全击中了他的后背,他扑的一声落在了窗子上,背上滚过了钉板一样,打成了筛子。

锦娘惊魂未定地伏在冷华庭怀里,大气都不敢出,不过,他的怀抱温暖而厚实,让她扑嗵乱跳着的心渐渐安宁了下了,一抬头,触到冷华庭湛亮的凤目,那里仍有劫后的余惊和惶然,更多的是失而复得的欣喜,锦娘不由拥紧了他,声音柔柔地,微颤着:“相公,阿谦他们会打赢的对吧。”

冷华庭轻抚着锦娘的额头,将她抱在自己腿上坐好,点了点头,“阿谦早做好了准备,他和阿逊的功夫不错,加上三姐夫,又是攻其不备,很快就会有结果的。”

锦娘点了点头,惊吓过后,紧张的神经一旦松驰,她便觉得浑身无力,软软的趴在冷华庭怀里,像只小猫一样,闭着眼睛养神。

冷华庭轻拍着她的背,看她小脸仍有些苍白,“娘子,方才吓坏了吧。”

“嗯,有点,不过,我知道相公会救我的。”锦娘在他怀里一动也不想动,闭着眼睛说道。

“嗯,下回,我再不会离开娘子半步了,就算让他们跑了又怎么样,只要娘子好就成。”冷华庭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愧色,他怎么也没想到,会有人自房顶突袭,还真是防不胜防啊,不过,他也猜不透那个人的用意,似乎那人与员外他们不是一伙的,不然,他看到员外落了下风,应该来相助才是,但他却自屋顶而来,根本不想与自己和员外等人打照面,而且,他似乎也并不想杀害锦娘,不然,趁自己不备,只须一枚暗器便能让锦娘香消玉陨,怕是只想掳了锦娘走吧,只是,真不知道那人是何来路啊。

“相公,那个人,我看着有些面熟呢,只是当时太晕,看不请楚,只感觉似曾相识。”正想着,锦娘在他怀里闭着眼睛,幽幽道。

冷华庭一听,脸色便更为凝重,“你说,似乎看到过他?是咱们府上的?”锦娘出门少,所能遇见的男子不多,若是相识,也只可能是孙家和王府里的人了,若此是冷华堂策划,那认识也是有之的。

“好像不是府里的呢,嗯,更不是孙家的啦,不记得了,印象不深啊,怕是见过一两面的……”锦娘越说声音越弱,最后竟是话还没完,就睡着了。

冷华庭原想再问的,感觉她没了动静,不由低头一看,嘴角便勾起了一抹宠溺地笑来,柔声说道:“怎么越发的懒了啊。”边说边将她的头放到劈弯里,半搂半抱着,坐在屋里等。

却说那员外,捂着伤肩没走几步,一柄冰寒的长剑斜喇喇地刺了过来,那人边刺边说道:“员外果然好本事,竟然连织造使大人都敢杀,本官怎么就没看到来,你是一只老孤狸呢?”

员外强撑着挥刀举向攻来之人,调起全身最大的潜力,拼命向来人强攻去,来人正是白晟羽,他解决了去他屋里袭击的贼人后,便急急地赶到了这边,正好便看到那员外一身是伤地逃了出来,他不由大怒,这老狗竟然骗过了自己的眼睛,亏自己还以为他是个良善之人呢,这一次的事情,自己可是有不察之责的。

正一股火无处发,便看到了罪魁,他自然下手就重了起来,那员然原就身受重伤,加之流血过多,强攻没维持多久,便有些体力不支,白晟羽手下奇快,一柄秋水寒剑舞得看似优雅,却招招刁钻至极,让那员外手忙脚乱,不过几十招过去,白晟羽已然掌了主控,余下的招式不过是在陪他玩玩,消耗他的体力罢了。

那边冷谦和冷逊带着侍卫,将余下贼众杀的杀,伤的伤,活捉了好几个,也是急急地赶了过来,看白晟羽在这当口还在玩猫捉老鼠的游戏,两兄弟脸上难得第一次有同一致地露出古怪的神情。

冷谦懒得看白晟羽,他爱玩让他多玩些就是,得赶紧看看少爷和少奶奶才是。

方才事发之时,他第一时间便去了四儿的屋里,还好,那两丫头也早有准备,并未脱衣,只是和衣睡在床上,不然,冷谦冒冒然跑进去,还真是尴尬得很,四儿还好说,自己反正是要娶的,可不能坏了那青玉的名声。

过去时,正好有两名黑衣人正潜入四儿屋里,冷谦一手一个,很快便解决了他们。

青玉吓得躲在角落里,四儿却是两眼巴巴地看着门外,见冷谦果然很快便来救自己,她心里又喜又愧,不顾伤痛和害羞,自床上一蹦下来,扑到他怀里道:“你……你个木头,怎么不先去救少爷和少奶奶,来我这里做什么,那些人怎么也不会先想着对付两个丫头的。”

四儿双手不管不顾地环抱着冷谦,身手软软的,带着一股少女的气息,冷谦原本就冷硬的脸上更显得僵木了,他一时不知道要如何应付四儿的热情,双手微抬起,却又不好意思去回抱他,这情形与扶她下马车是两回事,他知道她定然是吓坏了,明明就很害怕,明明就对自己第一时间来救她高兴死,了,偏生却还担心着少爷和少奶奶,少奶奶有少爷护着呢,少爷的功夫可比自己还强,这丫头,心地就是太实诚了。

手还是搭在了四儿的肩上,难得很耐心地安慰她,声音也是他自己都没预料的轻柔:“无事的,少爷早就有了冷备,那几个小贼,怎么会是少爷的对手,放心吧。”

躲在角落里的青玉看着被冷谦轻声呵护的四儿,眼里露出羡慕之色,但她知道,冷谦的眼里向来只有四儿,微微偏过头去,装作没看见那一幕,酸涩地闭上了眼睛。

四儿只是在冷谦怀里稍呆了一会,便反应过来,忙红着脸推开冷谦道:“快去看看少爷和少奶奶吧,我和青玉不过是丫环,不会再有人来害我们的。”

冷谦于是便出了门,沿途又料理了好些个黑衣人,这才赶到了冷华庭屋里。

进屋一看,心里头也是一惊,少爷屋里的贼人果然要比其他屋里的多,虽然是先前就商定好的,他心里还是升起一股愧疚,若是少爷稍一不慎,让少奶奶受了伤,那自己还真是只能死了算了,他的职责就是保护少爷啊……

正自责着,冷华庭见他进来,手一扬,让他先别作声,轻轻地将锦娘放好之后,小声问道:“外面可都料理了?我方人马可有损伤?”

冷谦正要回答,外面冷逊一闪进来,手一拱,躬身道:“回大人,我方只伤了两名侍卫,其他人安然无恙,方才属下查验了一番,贼人共有一百余众,逃出去十几个,活捉六名,杀死七十余名,哦,加上少爷屋里的,应该是八十余,贼首嘛……”说着,他顿了一顿,看向门外。

那员外被白晟羽玩得精疲力竭,最后自动扔了刀,一下摊倒在地上,任白晟羽拿着剑戳着他的身体,一动也不动了,白晟羽一连几剑,挑断了那员外的脚手筋,才拖死猪一样,将他拖了进来。

“贼首在这里。”他正好接了冷逊的话说道。

说着,就将那员外往地上一扔。

冷华庭冷厉地看着地上那浑身血污的员外,冷笑道:“黄统领对吧,说说,你的主子是何人?为何要谋害本官?”

那员外趴在地上,连抬头的力气也没了,闷着头装死,半句话也不说。

白晟羽见了慢慢地走近他,自怀里拿出一瓶东西来,在那黄统领眼前晃了晃道:“你知道这是什么吗?这也是你们西凉来的一种药,能让肌肤慢慢溃烂的,我忘了是什么名字了,我想,你是应该知道的。”

那黄统领听了脸上肌肉一阵抽抽,瞟了一眼那瓶子,仍没有说话。

白晟羽就拿着那瓶子在手上转了转,叹了口气,怜惜地看着他道:“先前我朋友给我这药时,也不肯说清楚,只说有毒,我便找了只猫来拭,结果你猜怎么着,那猫吃了之后,蹦跳着出去了,当时把我给气得,差点就砸了这瓶子,以为朋友开玩笑的,只是给了一瓶玉露呢,但没多久啊,那猫就一声惨叫,我追出门去看,啊呀,那猫竟然自肚里向外烂,半个时辰不到,便成了一张猫皮,哎呀呀,当时没把我刚吃进去的饭给全吐了出来,以后再也不敢小看这药了。”

他话音刚落,外面就有人来报,说在地窖里找到了这一家子的真正主子,冷华庭忙让人带了进来,侍卫便扶了一个年迈的老人走了进来,却是与那黄统领真的长得一般无二,那人一进门,便向冷华庭跪拜下来,“谢大人救了老朽全家,大人真是活菩萨啊。”

冷华庭忙让人扶他起来,问道:“你才是张员外吧。”

那老人点头应是,说道:“回大人,此人前夜至老朽家中,说是错过驿站,要借住一宿,老朽好心招待于他,他竟然,竟然是狼子野心,当夜就迷晕老朽全家,扮成老巧模样,将老朽及儿子媳妇一起关在地窖里,做那伤天害理之事,还好,大人慧眼识破,不过,老朽一家便要承担这谋害朝庭命官之罪啊。”

冷华庭听了便安抚了张员外几声,白晟羽将伸手自那统领耳根处一摸,撕下一张人面皮来,果然,那露出另一张陌生的面孔,冷华庭命人将他拖了出去。

忙乎了一夜,大家又累又疲备,除了值守的侍卫,冷华庭让大家赶紧继续休息,第二天上午,用过午饭才出发。

又走了五天陆路,才终于到了丽江何,一队人马改乘船而行,那船原是早就备下的,船身大而长,有两层之高,可承载几百人,船上一应设施俱全,仓中设有房间,锦娘觉得坐船比坐马车可舒服多了,而且,她再也不必关在方寸之地里看风景了,一上船她就兴奋了起来,时不时地就走到甲板上看两岸秀丽宜人的风景。

丽江是大锦最大的一条河流,由北至南,横贯整个大锦,河面时宽时窄琬蜒曲折,河水也是时急时湍,青玉自上船之后,便受不了颠,没一天,便开始呕吐晕船,整个人厌厌的,精神极为不佳,好在这半月多来,四儿的伤口倒愈合得差不多了,这会子换四儿来照顾她了。

丰儿一直服侍着冷华庭的起居,如今四儿和青玉都不得空,她又承担起锦娘的起居来,不过,好在她也是个利索的,做事又麻利又好,锦娘并没感觉到不适,反而时不时地还拉了丰儿一起去甲板看风景。

冷华庭对锦娘这个样子很无奈,因上回大岐山遇险之事报之朝庭后,太子殿下又多派了一支卫队来护送,改由水路时,前后也多加了两条船,前面一条船开路,后面一条船护卫,首尾呼应,以策安全。这一路,比起先前来,就要安全了很多。

但船甲板上却站立了很多男侍卫,锦娘那样不管不顾地跑到甲板上去,让很多侍卫不得不面对河面,不敢回头轻看,偏生她还调皮得很,在船甲上就没老实过,在甲板上四处走动,丰儿一开始,也很是不适应,后来,倒是觉得放开了心怀,学着少奶奶一样,欣赏沿途风景的同时,感受到了自由自在的气息。

不过,不管是几时,冷华庭都是跟着锦娘出舱的,就算那会子他想静静地卧在床上看书,只要一看到锦娘收拾了出舱,他便会放下手中的书本,让丰儿推着他一起去,那轮椅上下搬动还真是麻烦,锦娘有时忍不住就嘟了嘴,发牢骚道:“相公,要么你就不要出去了,我玩会子就回来,这舱里太闷了,我受不了。”

冷华庭懒得理她,仍是让冷逊帮他将轮椅搬到了甲板上,锦娘看着就叹气,小声嘟囔道:“就不知道那轮椅有什么好坐的,哪一天,你若是能站起来,陪我一起看风景,那多好啊。”

冷华庭听得一滞,坐在轮椅上回头看了锦娘一眼,一把将她扯了过去,拧着她的鼻子道:“越发的调皮了,我能站起来时,自然就站起来了,你是嫌弃我是残废,行动不便,影响了你么?”

锦娘听他故意胡扯,变着腔来冤枉他,心里便就气,一把打落他的手,没有吱声,冷华庭不由勾唇一笑,两指用胳向了她腰间,锦娘吓了一跳,这可是在甲板上呢,四周都是护卫,这厮也不知道顾及一点,没事当众演暖昧大家看啊。

不由扭着腰就自他身边走开,嗔着他小声道:“好多人呢,你也不怕人家看着笑话。”

冷华庭听得眉头一挑,戏谑地看着她道:“娘子还知道要避人啊,成天介跑到这甲板上来,不是早该适应了么?来来来,为夫抱着你看风景。”

锦娘知道这厮就是气自己有事没事的上了甲板,有抛头露面之嫌,所以才变着法儿来罚自己,不由一赌气,真又走近他,作势坐到他腿上去,原只是想吓吓他,他可是正宗的古人,守礼的思想比她可严格得多,原以为他定然不会让她真坐的,没想到,她才走近,他的长臂就将她勾住,两手一夹就将她抱起,真将她像孩子一样,放置在腿上,两手环着她的腰,不让她乱动。

这会子真换锦娘不自在了,她红着脸环顾四周,看一旁的侍卫都故意撇过脸去,装不看见,心里就越发的窘,老实地在他腿上说道:“相公,放我下来啊,好多人看着呢。”

“不放,我就是要让他们看着,让他们明白,你是我的娘子。”冷华庭孩子气的在她身后说道。

锦娘这才明白,这厮又在吃莫明其妙的酸醋,根本不是怪自己违反了礼仪规矩,这厮还真是这个时代的另类,思想里就全然没那一套,性子洒脱得很,只要他认为对的,他想如何便如何,哪管人家怎么看他,不过,这样的他却是更加可爱,更让她喜欢,更合了她的心意。

不过,她再如何大方,也不好意思在大庭广众之下与他如此亲密,无奈的可怜巴巴地小声央求他道:“相公,放我下来吧,那个,我想站着看风景啊,走动走动,有益身体健康呢。”

冷华庭将头埋在她的背后,轻声笑道:“就是不放,你不觉得坐在相公身上很舒服么?”

锦娘无奈,又不好意思在他身上扭动太大,只好任由他抱着,这时,四儿扶着青玉走到船板上来,青玉看着脸上还是很苍白,好在吃了忠林叔备的药,不呕吐了,人也精神了些,四儿便扶他出来透透气。

冷谦一看四儿来了,眉头就皱起,走过去冲四儿冷冰冰地说道:“风大,你出来作什么。”

四儿听了微微一笑,老实地回道:“无事的,我也想透透气,一会子就回去了,不会着凉的。”

冷谦听了这才木然地走开。那冷逊看着眼里便露出复杂之色,过去跟冷谦说道:“你若是只将她纳为妾室,那我便不说什么,若与她成亲,那是万万不能的,父亲大人已经为你订下了大理寺卿王大人之女,等你南方之行后,便要与你们完婚,你不可以胡闹。”

他这话可是当着四儿和锦娘几个说的,明着是告诉四儿,她身份太低,最多只能给冷谦做妾,锦娘听着心里便有气,回头看了四儿一眼,见她正黯然地低着头,强忍着羞愤,双手扶着青玉,自己身子半倚在围栏之上,锦娘看了心里好生难受,奴婢又如何,阿谦与四儿情投意合,四儿又是难得一见的好姑娘,难道身份不好,就只能做妾室吗?娶个正室回去,那不是要在他们之间横插一杆子吗?弄得原本两人的幸福,变成三人的痛苦,何必呢,幸福比名声身份重要吗?

她正要说话,感觉腰间一紧,知道冷华庭不想她掺与此事,也是,这事得阿谦自己解决,别人再怎么,也只能提个意见,怎么办还在他。

“我早不是那个府里的人呢,你告诉他,就当我当年就死被打死了好了,那王家小姐,你就娶了吧,我反正是不要的,我要娶谁是谁,谁也管不着。”果然就听到冷谦硬着脖子,对冷逊说道。

冷逊听得了滞,大声喝道:“大哥知道你当年受了委屈,但事过境迁,父亲也知道错了,你再耿耿于怀,也太不孝了吧,天下无不是之父母,父亲当年也不过是方法不对而已,哪有儿子总是计较父亲过错的,况且,婚姻大事,向来便是父母做主,哪能由得你胡来,你若娶她,就会被赶出族谱。”

“无所谓,我姓冷还是姓热,都不关你们的事,你回去让他消了我的族藉好了,我去请示王爷,今后就跟着少爷,你不是说她的身份不够么?我让少爷将我改成家奴好了,这样,我与她可算是门当户对了。”冷谦毫不在意地说道。

这一席话让冷逊气得青筋直冒,向来好脾气的他,猛地就一掌向冷谦打来,冷谦毫不示弱,抬手架住,一时两兄弟又打将了起来。

四儿听了冷谦那翻话,直觉一股暖流充斥心间,那呆子,从来不会说半句好听的,可方才那一席话,可胜过世上最甜密的语言,再没有比这样的话让她更感动的,一时心潮澎湃,激动不已,泪便涌了上来,两眼追随着冷谦的身影,一瞬不瞬地看着,嘴角却带着无比幸福的微笑。

锦娘也是被冷谦的话给震住了,没想到冷谦这木头呆子,竟然有这样一副决心,方才那话可是太得她的心了,堂堂六品带刀侍卫,竟然自求为奴,这可是数典忘祖,大逆道啊,可偏生冷谦说得理直气壮,人家最在乎的名声和身份,在他眼里一文不值,四儿可真幸福,竟然检了这样一个宝啊。

青玉苍白着脸半靠在四儿身上,听完阿谦那一席话也是惊震惊又感动,更羡慕,回头看四儿那张相貌普通的脸,只能哀叹命运的不公,为什么她就能遇到这样的好人,自己就遇不到呢?

正想着,突然船身一阵剧烈地晃动,青玉和四儿同时被晃得一个趔趄,四儿一副心思全在冷谦身上,猝不及防中,身子竟然向围栏外翻去,青玉一见,下意识就一把抱住了她的腿,想要将她扯回来,但那一瞬,她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好想就此松开手,让四儿掉下河去啊,心里一想,手就有点松,四儿的身子便又滑出去了几分。

那边冷谦一见大急,飞身就扑了过来,大喊道:“抱紧了。”

青玉身子一僵,手便加了力,死命地抱住了四儿的腿,但她自己身子原就弱,加之这几天又晕船,四儿的身子又比她要重,一抱之下,自己竟然也被带出了几分,好在冷谦来得快,抓住四儿的衣服,就将她救了回来,向来冷硬又面无表情之人,此时吓出一身冷汗,对着四儿就吼了句:“以后再不许出舱。”

四儿也是吓得半死,腰身被那围栏顶得又酸又痛,好不容易死里逃声,阿谦的声音吼得越大,她越觉得甜蜜,当着众人的面便抱住了阿谦,人家爱说说去,她的木头心里有她,愿意为她放弃一切,她还有什么好怕的?

青玉见四儿平安,心里忽然就有一种释怀,幸亏自己方才并没做傻事,就算四儿死了,冷谦也不会看别人一眼吧,情之一事,看对了眼就行,不对眼的,你再如何去争,争到的也不是想要的那一份,有什么意思。

一时船又大晃了起来,河面上风平浪静,此船怕有好几砣重,怎么可能无缘无故地晃动,侍卫全都抽了刀出来,水兵统领向冷华庭走来报道:“大人,怕是有鬼,请大人速速离开。”

冷华庭却是镇定地问道:“此船船身可是铁铸?”

那统领回道:“回大人,船是非铁铸,只是包了层铁皮,防止触礁而用的。”

冷华庭听了便皱了眉,俯身看河水流得极缓,突然勾了唇,眼里闪过阴戾之色,对忠林叔道:“你手里可有使人皮肤发痒溃烂的药粉?”

忠林叔听得了怔,却还是点了头,自怀里拿出几个小瓶子来,却道:“少爷,此药霸道得很,不可滥用啊。”

锦娘这会子也明白了冷华庭的意思,不由也皱了眉道:“怕是连河里的鱼也会一并中毒呢,这河水污了后,两岸的百姓吃了河里的鱼,也会中毒的。”

冷华庭听了就向她翻白眼,他这会子仍是抱着锦娘,四儿方才的那一幕,让他更不敢放开她,就怕一个不慎,她也会翻落水里去。

“大人,船身沉重,他们可能埋了炸药在河底,此时怕是正在引爆。方才属下便听到一声闷响。”

“忠林叔,此毒发作可快?”冷华庭铍了眉并没有又问。

“能使皮肤瞬间溃烂。”忠林叔说道。

“水下引爆,过程复杂得很,即要防水,又要不伤着自身……嗯,还有时间,顾不得这许多了,投毒。”冷华庭对那水兵统领命令道。

那人听了便将忠叔手里的药瓶全都拿了过去,找了几个水性好,又不怕死的,向水底潜去。

他话音刚落,外面就有人来报,说在地窖里找到了这一家子的真正主子,冷华庭忙让人带了进来,侍卫便扶了一个年迈的老人走了进来,却是与那黄统领真的长得一般无二,那人一进门,便向冷华庭跪拜下来,“谢大人救了老朽全家,大人真是活菩萨啊。”

冷华庭忙让人扶他起来,问道:“你才是张员外吧。”

那老人点头应是,说道:“回大人,此人前夜至老朽家中,说是错过驿站,要借住一宿,老朽好心招待于他,他竟然,竟然是狼子野心,当夜就迷晕老朽全家,扮成老巧模样,将老朽及儿子媳妇一起关在地窖里,做那伤天害理之事,还好,大人慧眼识破,不过,老朽一家便要承担这谋害朝庭命官之罪啊。”

冷华庭听了便安抚了张员外几声,白晟羽将伸手自那统领耳根处一摸,撕下一张人面皮来,果然,那露出另一张陌生的面孔,冷华庭命人将他拖了出去。

忙乎了一夜,大家又累又疲备,除了值守的侍卫,冷华庭让大家赶紧继续休息,第二天上午,用过午饭才出发。

又走了五天陆路,才终于到了丽江何,一队人马改乘船而行,那船原是早就备下的,船身大而长,有两层之高,可承载几百人,船上一应设施俱全,仓中设有房间,锦娘觉得坐船比坐马车可舒服多了,而且,她再也不必关在方寸之地里看风景了,一上船她就兴奋了起来,时不时地就走到甲板上看两岸秀丽宜人的风景。

丽江是大锦最大的一条河流,由北至南,横贯整个大锦,河面时宽时窄琬蜒曲折,河水也是时急时湍,青玉自上船之后,便受不了颠,没一天,便开始呕吐晕船,整个人厌厌的,精神极为不佳,好在这半月多来,四儿的伤口倒愈合得差不多了,这会子换四儿来照顾她了。

丰儿一直服侍着冷华庭的起居,如今四儿和青玉都不得空,她又承担起锦娘的起居来,不过,好在她也是个利索的,做事又麻利又好,锦娘并没感觉到不适,反而时不时地还拉了丰儿一起去甲板看风景。

冷华庭对锦娘这个样子很无奈,因上回大岐山遇险之事报之朝庭后,太子殿下又多派了一支卫队来护送,改由水路时,前后也多加了两条船,前面一条船开路,后面一条船护卫,首尾呼应,以策安全。这一路,比起先前来,就要安全了很多。

但船甲板上却站立了很多男侍卫,锦娘那样不管不顾地跑到甲板上去,让很多侍卫不得不面对河面,不敢回头轻看,偏生她还调皮得很,在船甲上就没老实过,在甲板上四处走动,丰儿一开始,也很是不适应,后来,倒是觉得放开了心怀,学着少奶奶一样,欣赏沿途风景的同时,感受到了自由自在的气息。

不过,不管是几时,冷华庭都是跟着锦娘出舱的,就算那会子他想静静地卧在床上看书,只要一看到锦娘收拾了出舱,他便会放下手中的书本,让丰儿推着他一起去,那轮椅上下搬动还真是麻烦,锦娘有时忍不住就嘟了嘴,发牢骚道:“相公,要么你就不要出去了,我玩会子就回来,这舱里太闷了,我受不了。”

冷华庭懒得理她,仍是让冷逊帮他将轮椅搬到了甲板上,锦娘看着就叹气,小声嘟囔道:“就不知道那轮椅有什么好坐的,哪一天,你若是能站起来,陪我一起看风景,那多好啊。”

冷华庭听得一滞,坐在轮椅上回头看了锦娘一眼,一把将她扯了过去,拧着她的鼻子道:“越发的调皮了,我能站起来时,自然就站起来了,你是嫌弃我是残废,行动不便,影响了你么?”

锦娘听他故意胡扯,变着腔来冤枉他,心里便就气,一把打落他的手,没有吱声,冷华庭不由勾唇一笑,两指用胳向了她腰间,锦娘吓了一跳,这可是在甲板上呢,四周都是护卫,这厮也不知道顾及一点,没事当众演暖昧大家看啊。

不由扭着腰就自他身边走开,嗔着他小声道:“好多人呢,你也不怕人家看着笑话。”

冷华庭听得眉头一挑,戏谑地看着她道:“娘子还知道要避人啊,成天介跑到这甲板上来,不是早该适应了么?来来来,为夫抱着你看风景。”

锦娘知道这厮就是气自己有事没事的上了甲板,有抛头露面之嫌,所以才变着法儿来罚自己,不由一赌气,真又走近他,作势坐到他腿上去,原只是想吓吓他,他可是正宗的古人,守礼的思想比她可严格得多,原以为他定然不会让她真坐的,没想到,她才走近,他的长臂就将她勾住,两手一夹就将她抱起,真将她像孩子一样,放置在腿上,两手环着她的腰,不让她乱动。

这会子真换锦娘不自在了,她红着脸环顾四周,看一旁的侍卫都故意撇过脸去,装不看见,心里就越发的窘,老实地在他腿上说道:“相公,放我下来啊,好多人看着呢。”

“不放,我就是要让他们看着,让他们明白,你是我的娘子。”冷华庭孩子气的在她身后说道。

锦娘这才明白,这厮又在吃莫明其妙的酸醋,根本不是怪自己违反了礼仪规矩,这厮还真是这个时代的另类,思想里就全然没那一套,性子洒脱得很,只要他认为对的,他想如何便如何,哪管人家怎么看他,不过,这样的他却是更加可爱,更让她喜欢,更合了她的心意。

不过,她再如何大方,也不好意思在大庭广众之下与他如此亲密,无奈的可怜巴巴地小声央求他道:“相公,放我下来吧,那个,我想站着看风景啊,走动走动,有益身体健康呢。”

冷华庭将头埋在她的背后,轻声笑道:“就是不放,你不觉得坐在相公身上很舒服么?”

锦娘无奈,又不好意思在他身上扭动太大,只好任由他抱着,这时,四儿扶着青玉走到船板上来,青玉看着脸上还是很苍白,好在吃了忠林叔备的药,不呕吐了,人也精神了些,四儿便扶他出来透透气。

冷谦一看四儿来了,眉头就皱起,走过去冲四儿冷冰冰地说道:“风大,你出来作什么。”

四儿听了微微一笑,老实地回道:“无事的,我也想透透气,一会子就回去了,不会着凉的。”

冷谦听了这才木然地走开。那冷逊看着眼里便露出复杂之色,过去跟冷谦说道:“你若是只将她纳为妾室,那我便不说什么,若与她成亲,那是万万不能的,父亲大人已经为你订下了大理寺卿王大人之女,等你南方之行后,便要与你们完婚,你不可以胡闹。”

他这话可是当着四儿和锦娘几个说的,明着是告诉四儿,她身份太低,最多只能给冷谦做妾,锦娘听着心里便有气,回头看了四儿一眼,见她正黯然地低着头,强忍着羞愤,双手扶着青玉,自己身子半倚在围栏之上,锦娘看了心里好生难受,奴婢又如何,阿谦与四儿情投意合,四儿又是难得一见的好姑娘,难道身份不好,就只能做妾室吗?娶个正室回去,那不是要在他们之间横插一杆子吗?弄得原本两人的幸福,变成三人的痛苦,何必呢,幸福比名声身份重要吗?

她正要说话,感觉腰间一紧,知道冷华庭不想她掺与此事,也是,这事得阿谦自己解决,别人再怎么,也只能提个意见,怎么办还在他。

“我早不是那个府里的人呢,你告诉他,就当我当年就死被打死了好了,那王家小姐,你就娶了吧,我反正是不要的,我要娶谁是谁,谁也管不着。”果然就听到冷谦硬着脖子,对冷逊说道。

冷逊听得了滞,大声喝道:“大哥知道你当年受了委屈,但事过境迁,父亲也知道错了,你再耿耿于怀,也太不孝了吧,天下无不是之父母,父亲当年也不过是方法不对而已,哪有儿子总是计较父亲过错的,况且,婚姻大事,向来便是父母做主,哪能由得你胡来,你若娶她,就会被赶出族谱。”

“无所谓,我姓冷还是姓热,都不关你们的事,你回去让他消了我的族藉好了,我去请示王爷,今后就跟着少爷,你不是说她的身份不够么?我让少爷将我改成家奴好了,这样,我与她可算是门当户对了。”冷谦毫不在意地说道。

这一席话让冷逊气得青筋直冒,向来好脾气的他,猛地就一掌向冷谦打来,冷谦毫不示弱,抬手架住,一时两兄弟又打将了起来。

四儿听了冷谦那翻话,直觉一股暖流充斥心间,那呆子,从来不会说半句好听的,可方才那一席话,可胜过世上最甜密的语言,再没有比这样的话让她更感动的,一时心潮澎湃,激动不已,泪便涌了上来,两眼追随着冷谦的身影,一瞬不瞬地看着,嘴角却带着无比幸福的微笑。

锦娘也是被冷谦的话给震住了,没想到冷谦这木头呆子,竟然有这样一副决心,方才那话可是太得她的心了,堂堂六品带刀侍卫,竟然自求为奴,这可是数典忘祖,大逆道啊,可偏生冷谦说得理直气壮,人家最在乎的名声和身份,在他眼里一文不值,四儿可真幸福,竟然检了这样一个宝啊。

青玉苍白着脸半靠在四儿身上,听完阿谦那一席话也是惊震惊又感动,更羡慕,回头看四儿那张相貌普通的脸,只能哀叹命运的不公,为什么她就能遇到这样的好人,自己就遇不到呢?

正想着,突然船身一阵剧烈地晃动,青玉和四儿同时被晃得一个趔趄,四儿一副心思全在冷谦身上,猝不及防中,身子竟然向围栏外翻去,青玉一见,下意识就一把抱住了她的腿,想要将她扯回来,但那一瞬,她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好想就此松开手,让四儿掉下河去啊,心里一想,手就有点松,四儿的身子便又滑出去了几分。

那边冷谦一见大急,飞身就扑了过来,大喊道:“抱紧了。”

青玉身子一僵,手便加了力,死命地抱住了四儿的腿,但她自己身子原就弱,加之这几天又晕船,四儿的身子又比她要重,一抱之下,自己竟然也被带出了几分,好在冷谦来得快,抓住四儿的衣服,就将她救了回来,向来冷硬又面无表情之人,此时吓出一身冷汗,对着四儿就吼了句:“以后再不许出舱。”

四儿也是吓得半死,腰身被那围栏顶得又酸又痛,好不容易死里逃声,阿谦的声音吼得越大,她越觉得甜蜜,当着众人的面便抱住了阿谦,人家爱说说去,她的木头心里有她,愿意为她放弃一切,她还有什么好怕的?

青玉见四儿平安,心里忽然就有一种释怀,幸亏自己方才并没做傻事,就算四儿死了,冷谦也不会看别人一眼吧,情之一事,看对了眼就行,不对眼的,你再如何去争,争到的也不是想要的那一份,有什么意思。

一时船又大晃了起来,河面上风平浪静,此船怕有好几砣重,怎么可能无缘无故地晃动,侍卫全都抽了刀出来,水兵统领向冷华庭走来报道:“大人,怕是有鬼,请大人速速离开。”

冷华庭却是镇定地问道:“此船船身可是铁铸?”

那统领回道:“回大人,船是非铁铸,只是包了层铁皮,防止触礁而用的。”

冷华庭听了便皱了眉,俯身看河水流得极缓,突然勾了唇,眼里闪过阴戾之色,对忠林叔道:“你手里可有使人皮肤发痒溃烂的药粉?”

忠林叔听得了怔,却还是点了头,自怀里拿出几个小瓶子来,却道:“少爷,此药霸道得很,不可滥用啊。”

锦娘这会子也明白了冷华庭的意思,不由也皱了眉道:“怕是连河里的鱼也会一并中毒呢,这河水污了后,两岸的百姓吃了河里的鱼,也会中毒的。”

冷华庭听了就向她翻白眼,他这会子仍是抱着锦娘,四儿方才的那一幕,让他更不敢放开她,就怕一个不慎,她也会翻落水里去。

“大人,船身沉重,他们可能埋了炸药在河底,此时怕是正在引爆。方才属下便听到一声闷响。”

“忠林叔,此毒发作可快?”冷华庭铍了眉并没有又问。

“能使皮肤瞬间溃烂。”忠林叔说道。

“水下引爆,过程复杂得很,即要防水,又要不伤着自身……嗯,还有时间,顾不得这许多了,投毒。”冷华庭对那水兵统领命令道。

那人听了便将忠叔手里的药瓶全都拿了过去,找了几个水性好,又不怕死的,向水底潜去。

“呃……拜见伯母。”锦娘忙福身恭敬行礼。

“免礼,请进,只当此处是自家便好。”白夫人笑道,拉过身后女儿幽兰,介绍道:“此乃小女幽兰,小名七七,她早闻世媳在京才名,听说世媳要来,几天前便盼着呢。”

锦娘这才看到白夫人身后的一个清丽娇小的女子,只见她眉如远黛,目若杏仁,鼻似悬胆,唇如朱樱,肌若凝脂,瓜子型的小脸上,一频一笑中,两个梨窝若隐若现,最是那双明眸,似喜还嗔,如蒙上了一层烟雾,锦娘脑子里立即受浮现出红楼梦中泰可卿的模样来,真是个典型的江南美人呢。

她正看得起劲,却不知,那幽兰此时一双如水含烟的眸子似羞似怯地偷偷腻在她那妖孽相公身上。

冷华庭与白总督一同进的门,与锦娘倒离得有一段路,男客是要被迎进外院花厅的,而女客自然是要迎进二门,只是冷华庭一直不是很放心锦娘,所以,总一前一后的跟着,边与白总督闲聊,一双凤眼时不时的就关注着他那爱打瞌睡的娘子,像是怕她走在路上都会睡着似的。

而正好,白幽兰一到二门,便看到了正坐在轮椅上缓缓而来的冷华庭,她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看到一个如此美艳的男子,自小,府里上下和亲戚朋友全都夸她是大美女,幽兰自傲的同时,对其他女子也确实有些看不上眼,加之在江南之地又小有才名,那便更是眼高于顶了,不过,今日一见,才知,天下比自己更美的不但有,而且,是美到了极致的那种,最让她自惭的是,那个人竟然还是个男子。

“幽兰妹妹好美啊。”锦娘由衷的夸道。

“那个人更美。”幽兰眼光仍在冷华庭上错不开,锦娘夸赞她时,她也是下意识地由衷赞道。

锦娘听了这才回头,看到自家那妖孽相公正皱了眉瞧着自己,眼光里含着嗔意,她心里一噤,赶紧看自己周身,似乎没有什么不妥,回头再看,才发现幽兰的一眼美眸腻在冷华庭身上,那厮最是讨厌这样,不由在心里叹了口气:没事长那么妖孽作什么,连如此娇美的女手都自叹美貌不如你,真是害人不浅啊,害人不浅。

“不过是个臭男人,哪里跟幽兰妹妹相比啊。”锦娘含笑大声说道。叫你没事就瞪我,人家被你外表吸引又不能怪我是吧。

幽兰听得一怔,总算将目光自冷华庭身上移到了锦娘脸上,一看之下,目光变得清明和冷傲起来,却是对白夫人道:“娘,这就是含烟妹妹说的那位世嫂么?”

“正是,你不是心心念念地说要见见这位,一首《梁祝》震惊京城的那位世嫂啊。”白夫人有些无奈女儿的失礼。

“……简亲王的嫡媳,听说,你的相公身有残疾……就是那位公子?”幽兰似乎才明白锦娘的身份,小声疑惑地说着,转而又瞪大了眼睛,一手指了指冷华庭,又指向锦娘,一副不可思议,野草长在金窝上的味道。

锦娘见了不由气苦,死妖孽,自己好歹也是清秀佳人,以前身子单薄一些,这半年养好了后,也算是肤如细瓷,秀眉清目,小巧美人一个了好不好,明明是只小孔雀,可只要那妖孽在,自己便变成了小乌鸦,不公平呀,不公平。

不过面上却还是淡定又大方:“幽兰妹妹所指正是锦娘相公,他腿脚确实不太便利。”幸好那妖孽赖在轮椅上不肯下地,不然,若让眼前的美女看向他修长伟岸的身材,那飘飘出尘的儒雅气质,只怕更会弄得五迷三道的,像玉娘一样的发花痴,这里可是总督大人的地盘,总不能又让那厮拿东西砸人吧。

“啊,幽兰见过世嫂。”白幽兰总算是收拾了心思,正式地给锦娘行了一礼。

“妹妹客气。”锦娘含笑回道。

“那曲梁祝真是嫂嫂所作么?”幽兰边走边问,一副不太相信的样子,没办法,见过冷华庭后,便觉得天下女子都变得普通了,总认为眼前这个看似与自己差不多年纪的女子配不上那个如嫡仙一般的男子。

“正是,怎么,妹妹也听过么?我记得,只是在裕亲王府弹奏过一次而已。”锦娘突然就想到那夜在驿站听到的萧声,那人究竟是谁,梁祝曲调婉转复杂,那人只是一遍便记住,且比自己更加多了一丝无奈凄婉之感,倒与原曲意境更合,而且,此处乃是江南,离京千里迢迢,怎么可能传到了此处。

幽兰听了倒是眼睛一亮,却是有些不服气道:“嗯,这两日倒是天天听呢,不过,真的是嫂嫂最先弹奏的么?”

“天天听?是弹琴还是吹萧?”锦娘关心的就是这样,保不齐那个吹萧之人就在此处呢?那人要么就是裕亲王里见过的,要么便会和自己一样来自现代……锦娘心里有些迫不及待想要见到那人。

“咦,你知道青煜哥喜欢吹萧哦,他那一管玉萧听说还是太子殿所赐呢。”幽兰此时已经恢复一副小女儿模样,天真中透着些许傲气,淡到冷青煜,声音便变得轻快起来。

冷青煜!!竟然是他会那首曲子?那个装懒的讨厌小子!锦娘听了不由泄了气,满腔的期待一时便成了泡影,脸上便带出一丝不屑来,幽兰看了便不喜,娇声道:“莫非嫂嫂不信么?妹妹认为,天底下怕只有青煜哥哥吹的梁祝才是最好听。”

锦娘听得微怔,抬眼看幽兰,见她说冷青煜时,那如烟似霎的剪水双瞳便变得极亮,像是拨开云雾见到了日光一样,心里便有些了然,那个讨厌的装懒小子肯定俘获了这位娇美的总督千金的芳心了。

不过,没想到那小子于音律还有一套,将那曲子奏得如泣如诉啊,可是,这与自己又有什么关系,锦娘很快便不愿再想,她走着走着又有些困顿了,很想睡。

白夫人也看出她精神不太佳,便笑道:“一路风尘,世媳定是疲累了吧,一会子先用过晚餐,再去歇息吧。”

锦娘对白夫人的体贴很感激,笑着福了礼道:“多谢伯母,打忧了。”

白夫人将她先带到花厅用餐,白总督原是要将男女宾分院而招待的,但冷华庭很是不放心他的小妻子,还是委婉的要求只在男女宾之间隔个屏,同在一厅吃饭便可。

不是不相信的总督家的护卫,只是这一路的危险太多,那日船舱中如此严密的保护下,还有人暗中送信到锦娘舱中去,虽然如今事实证明,那人确实是一番好意,但最终的目的却是不清楚的,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那人为何要帮助他们而又不肯露面呢?

白总督也看得出他对锦娘的重视,便也应允了,而且,这位简亲王家的少奶奶原是皇上亲自允了下来办事的,听说极负才学,就是太子殿下也对她很是赞赏,她的身份,也算得上是半个钦差呢。

所以,他特地让妻女陪同一桌用饭,让女儿与锦娘混个脸熟,将来女儿也是要嫁入豪门的,若是到了京里,交了简亲王嫡媳这一手帕交,倒是多个人照应不是。

宴席设在内院的花厅里,锦娘跟在白夫人和白幽兰的后面走了进去,看见自家相公正坐在厅里,一双艳丽的凤眸正关切地看着自己,不由甜甜一笑,缓缓自他身边走过,正要转了弯到屏风后去时,便听得有人自门外笑道:“啊呀呀,青煜来晚了,还好,赶上了晚饭啊。”

锦娘听了一转头,眼睛使落入一道幽如深潭的眼眸中,那眼睛漆黑如墨,似是带着一股魔力要将她吸进去似的,而且,眼神太过复杂,似喜,似怨,又似痛,更有深深的无奈,沉重的像要让人窒息,这……还是先前在太子府里见到的那个阳光又自大的装懒小子么?怎么神情如此忧郁,还带着淡淡的悲伤?

可这又关自己什么事?锦娘摇了摇头,收回自己的视线,又深深地看了自家妖孽相公一眼,径自走到了屏风后。

看着那一抹娇俏的身姿就快便被那块绣着丽山丽水的风景长屏无情遮档,冷青煜的眼神微黯,嘴角勾起一抹苦笑,千辛万苦,只为她偶尔的回眸,虽然只是一眼,却是解去他心头万般苦涩,可这又何偿不是饮鸩止渴?解得了一时,却让相思更入骨!冷青煜啊冷青煜,你怎的变得如此无用,竟为一个女子卑微委屈至此?

“世子快快有请,下官正说,世子今日到何处游玩去了,怎的还没有回府呢?”白总督客气地对冷青煜说道。

“世伯,你就不要以下官自称了,你看,白世兄也是青煜好友,你如此称呼,可就外道了。”冷青煜收拾心情,笑着自己入了坐,却正好触到冷华庭锐利的眼神,正冷冷地看过来。

他莫名地就有些心虚,避开冷华庭的目光,抬手在桌上打圈儿作揖,“各位世兄,青煜与你们办的是同一件皇差,所以也不算冒昧啊,华堂兄与那二位世子已经去了基地,青煜对那堆破铜烂铁没兴趣,不若在世伯府里玩着自在。”

此言一出,白晟羽与冷华庭都是一怔,白晟羽正拿了个小酒杯在手里,闹立眉头一挑,笑道:“世子倒是个洒脱之人,你可是皇上亲自委任的督察,怎么能不与几位同僚一同赴任呢?皇上可是说了,让你们几位督察先去查探,做下改造方案,织造使大人随后才入驻进去,你如今倒是清闲地与我们在一起,知道的,只当是世子少年心性爱玩而已,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挖墙脚使阴计,离间了你们呢?”

这一番话说得极为不客气,而且,里面蕴着另一层意思,那便是,他们不欢迎冷青煜,认为他就是来打探情况的。

冷青煜听了也不介意,这是他早就预料的事情,勾起一抹苦笑,斜了眼看着白晟羽道:“世兄莫急,青煜话还未完,青煜之所以留在此处,不过是想赖在江华城里游山玩水而已,那什么方案啥的,与青煜无关,青煜已经与华堂兄说好,我就挂个名,只担监察之责,不担改造之任,青煜前日也看过那基地上的东西,根本就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闹,看着是一头霉水,看都不懂,何谈改造,那不是自找无趣么?青煜向来便识时务,拎得清自己的斤两,不会的,绝不装懂。”

冷华庭听他这话倒是说得坦诚,一时对他印像好了许多,便也端了杯,对他一举,“青煜兄,今晚不谈公事,喝酒。”

冷青煜心中酸涩,抬杯一敬,自己先仰头一饮而尽。

白晟羽见冷华庭如此,他自是乐见,便也哂然一笑,举杯敬酒,青煜又是一饮而尽。

却说白幽兰,听说将与男宾同厅用饭,心里便直犯嘀咕,既想再看几眼那美到极致的男子,心底里有盼望着那个人也会及时赶来,平日里因着礼数,要见那人一面真的很难,他自住进来后,便很少进内院,自己又被母亲看得紧,想要溜到前院也是不行,今天正好可以隔着屏多看看他才好。

天可怜见,她正想着时,他就来了,只是……眼神为何那样的忧郁?而且,他在看谁?顺着视线看去,赫然看到,那样专注的目光竟然又是投在了自己身边这个并不起眼的世嫂身上,心中不油泛起阵阵酸意,凭什么啊,她要相貌没相貌,要身家,听说也只是个庶女,为何那样优秀的男子眼里都只有她呢?

自己虽说不上倾国倾城,但也是有名的大美女啊,整个江华城,能越过自己去的,可没有几个,为什么?就没一个人肯多看自己一眼呢?

她是越想越气,忍不住便跺了一脚,气冲冲的往屏风里走去,却又舍不得,回头再看一眼,就见到了那人唇边一抹苦涩的笑,那样的刺眼,让她觉得心痛,明明前日来时,还是一脸灿烂的暖笑,今天却像变了个人似的,他……心里装的人,会是眼前这个已嫁作他人妇的女子么?

“世嫂,你与青煜世子是旧识么?”她忍不住探问起来。

锦娘先前便看出白家小姐对冷青煜有意思,这会子她一问,心里倒是警醒了些,那个死小子,没事死盯着自己看什么?上回在太子府里时,将自己捉弄得还不够么?又要耍什么花招?

如此一想,她便冷冷地回道:“算不得日识,只是见过一两面而已。”说着,注意力就被桌上的美食给吸引住,看着色香俱全的菜色,她的口水都快要流出来的。

“只是见过一两面?”幽兰真的不太相信,如此普通的女子,那人只见过一两面就倾心了,那也太扯了吧,她身上什么魔力不成?

“我还以为你们是打小儿就识得的呢,你们都是在京里长大的,不像我,是在这小地方,没见过什么世面,嫂嫂在府里住着,以后可得多教教我才是。”幽兰真的很想在锦娘身上探查探查,看她究竟什么过人之处。

“哦,妹妹客气,嫂嫂我除了会吃,就是会睡,啥都不懂,又怎么教你?”锦娘听着便道,这个白小姐看着就不是个好相与的,明明一脸的清高,偏要装谦虚,此种脾性最易得罪了,自己不过借住几晚,犯不着与她起冲突。

白夫人听了她的话却是嗔道:“世媳太谦虚了,我可是听说,你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呢,而且,还给皇后娘娘和太子妃殿下上过条陈,很会治家理事,是女中楚翘啊。”

锦娘听得便连连谦虚了几句。

一顿饭完,锦娘便速速也回到白夫人给安排的小院,四儿和丰儿也都在一个院里头,好方便照顾。

白府的丫环婆子倒是殷勤得很,早早儿就帮锦娘备好的热水,锦娘也顾不得许多,洗洗就到床上睡了。

张妈妈看着就越发的高兴起来,凑到四儿几个耳边道:“我看啊,你们可以准备做些小衣服了。”

四儿和丰儿听得眼睛一亮,一时喜不自胜起来,只有青玉,面无表情,眼睛里却是闪过一丝忧急。

锦娘自回屋里睡了,而冷华庭却等席一散,便与白晟羽和冷谦几个一起去了白总督的书房,他们几个商议,冷荣之事怕是牵扯太大,应该送由皇上亲自审问处置的好,而且,如今二老爷明显是脱不了干系了,若让他知道冷荣落网之事,他必然就会潜逃。

白总督也觉得他说得很对,只是心中还是觉得疑点很多,便凝了眉道:“冷大人可也是皇亲,在京中地位甚高,怎么也难以相信,他会做那通敌叛国之事。若此事是真,会不会影响到你简亲王府?要知道,通敌叛国可是抄家灭族的大罪啊。”

冷华庭听得不由笑了,揶揄道:“这点世伯倒是不用担心,皇上绝不会给简亲王府抄家灭族的,谁家不出一两个败类,最多他这一支会被灭了,不过,对这一点小侄也是很想不通,真不知道二叔他图的是什么?”

当下,几人商定好,由总督大人派江南大营得力干将押送冷荣回京,路上一定要严密看守,既要防止冷荣自杀,又要防备有人来劫囚。

此事办好之后,冷华庭白晟羽正要离开,就听有人来报,说简亲王世子冷华堂到访,白总督听得一阵诧异,回头看了冷华庭一眼,似笑非笑地说道:“你这兄长心思可真重,既是亲兄弟,何必鱼和熊掌都要夺走,给兄弟留一点就成么?”

冷华庭没想到久混官场的总督大人竟然也会说出如此直白的评语,不由呵呵一笑,心里却明白,他是在向自己表明心迹和立场,看来,这位总督大人也是精明得很之人,在京里怕也有不少眼睛和耳朵,对京中之事探查得很是清楚啊。

王公夫臣当中,不管地位和身份如何,能得皇上和太子宠信,那才是前途无量之人,以冷华庭那日在殿中的表现,很多人都清楚他在皇上心中的地位,所以,白总督才会弃简亲王世子而护华庭。

冷华庭听了没有说什么,只是感激地看了总督一眼,只此一眼,白总督心里便有了底,也不避讳,挥手让人将冷华堂请进来。

冷华堂一身风尘扑扑,脸上还有些倦容,看来,他这一路赶得很急,一进门,看到冷华庭和白晟羽几个都在坐,不由愣怔了几秒,随即脸上又带了温润优雅的笑容:“原来小庭已经到了,大哥还正担心你会在路上出事呢?”

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如此不要脸的,一副猫哭耗子假慈悲样,当人不知道,他是最可能策纠谋杀自己之人呢。冷华庭连一个微笑都欠奉,看都懒得看他一眼,只当一只苍蝇嗡嗡飞过,神情淡漠得很。

当着白总督的面被他如此漠视,冷华堂面上很不好看,却又装作大度,不与他一般见识的样子,脸上笑容不改,对白总督一辑,“小庭自小任性,若有何失礼之处,还请大人见谅!”明知道华庭只会对他无礼,他偏要装大度反来向总督求情,这让冷华庭听了嘴角直抽抽,免为其难抬眼看冷华堂,那眼神却含着无比的厌恶,冷华堂被他看得一噤,脸上终于有点挂不住,喃喃道:“小庭,你就不能对大哥好一点么?”

白总督感觉这两兄弟有即将吵起来的架式,毕竟是在他府上,弄出了事也不对,忙打圆场,茬开话提:“世子连夜到此,可是基地上出了何事?”

冷华堂脸上就露出为难之色,眉头皱得老高,无奈道:“父王在府上突然病倒,华堂初来乍到,对基地上的事情又一窍不通,无人带领,甫一接手,还真不知从何做起,昨儿那台织布机还好,但纺纱机子,却是怎么也开不起来,那些个开了多年的老师博也找不到症结所在,听说当年,那位建基地的奇人曾经传下一位记名弟子,对此机械粗懂一二,只是那人早便离开了基地,后人也不知道居于何处,华堂想请世伯帮忙查找一番。”

白总督听了便很遗憾地叹了一声道:“确实是有这么一家人,你父王曾经也寻过,找了多年没找到,你此番初来,怕是不知道此事,那人一是离了基地多年,技艺是否还在也是未知,就算在,是否又传给了后代,更是未知,世侄此番怕是要失望了。”

冷华堂听了果然很失望,不由求助地看向冷华庭,冷华庭皱着眉头对他翻白眼,觉着自己与他呆下去,定然抑制不住要发火,不如快些离开才是正经。

他对白总督抬手一拱说道:“世伯,华庭今日疲累了,先去休息。告辞。”

白总督也知道他们兄弟不对盘,便笑笑应了,白晟羽也与白总督管行礼告辞,又对冷华堂行了一礼,却是似笑非笑道:“二姐夫,其实,你们若是解决不了,倒是退出便是,基地停机一天,对朝庭那便是一大损失,你们总占着不出来,四妹夫也不好进驻,哎呀,人嘛,谁也不可能是全才,二姐夫不懂机械也不是什么丑事,只要有自知之明便好,小弟多嘴,告辞,告辞!”

说着嘴角带笑,当着冷华堂的面又去推冷华庭外往走。

冷华堂气得嘴角直抽,却又不好发作,只是一转身,按住冷华庭的轮椅,急切地说道:“小庭,你我乃是兄弟,不管是你还是我解决了基地之事,都是简亲王府的功绩,为何不兄弟齐心,一起努力,将此事办好呢,大哥保证,若治好基地,我决不再与你争夺墨玉,就由你承继便是,你……就提前去基地,想想办法,让那纺纱机早日恢复正常吧,方才三妹夫也说了,停机一天,对朝庭就是一大损失,而且纺纱机若不好,原纱用完,那织布机也只能停下,那损失只会更大啊。”一副为国家利益而放弃个人恩怨的语气,那沉重中又带了一丝痛惜,似乎他原就是一位胸怀广阔,忧国忧民的好臣子。

冷华庭听了又翻了一个白眼,嘴角带着一丝讥诮,挑着眉对他道:“皇上可是下的明旨,让你们几位世子爷先行堪察,动手改造机械,这可是莫大的荣宠,将先机全给了你们,你若不行,就如三姐夫所说,早日退出便是,何必叽叽歪歪占着茅坑不拉屎,如今既是如此为国着想,那更应该早日退出让贤才是。”说着,又冷厉地看了一眼冷华堂犹自按在自己轮椅上的手,嫌恶地说道:“放开,这几日被人连番追杀,好不容易歇口气,你就不要再来烦我了,我要去休息。”

冷华堂听得一滞,似乎很是震惊,关切地问道:“小庭被人连番追杀?那……那你有没有受伤?是哪个恶徒如此夫胆,竟敢刺杀朝庭命官,不要命了么?”

冷华庭真的被他恶心到了,抬眼讥讽地看了他一眼,懒懒地说道:“你不知么?我还以为,你们也同样被人追杀呢,看来,运气不好的总是我啊。”说着回头瞪了白晟羽一眼道:“三姐夫怎么也跟着磨叽,快些走了。”

白晟羽听了不由哈哈一笑,得意地看了冷华堂一眼,推着轮椅出了门。

回到屋里,锦娘早就睡了,丰儿服侍他洗漱后,便乖巧地退了出去,冷华庭自轮椅上站起来,走到床边,爱怜地看着锦娘睡得红扑扑的小脸,俯身在她额头亲吻了一下,心里骂道:“小没良心的,也不说等等自己就睡。”

不过,脑子里又是一激,以往就算再晚,锦娘也会等他一起入寝的,这些日子以来,也不知道是路途太劳累还是真的染了什么病,总是迷迷糊糊的嗜睡,明日一定要请个大夫好好给她诊诊脉才是。

冷华堂等冷华庭一走,脸色便变得沉重了起来,他坐在白总督的对面,对白总督道:“华堂听说小庭连番被追杀,真有此事么?”

他的眼神关切里透着忧郁,似乎真的为此事担忧的样子。

白总督听得眉头跳了两跳,淡笑道:“此事当然是真的,今儿若不是本官亲自营救,你这弟弟怕是已经遭人毒手了。”反正此事也闹开了,那样大的一场战斗,百姓的嘴也关不住,冷华堂迟早是要知道的。

冷华堂听了气得随手一拍桌子,怒道:“太可恶了,怎么能够如此,贼人太过猖狂了。”

深吸了一口气,又问:“可捉得有活口?对此等谋杀我亲兄弟之人,华堂真想将他活剐了就好。”

白总督听了眉头又是一跳,似笑非笑地看着冷华堂道:“世子今儿所来的真正目的是在此么?”

此话说得冷华堂脸上一变,目中怒火更盛,正要发脾气,白总督又道:“世子果然是手足情深,又大度宽仁,对华庭真心关爱,本官见了也为王爷感到欣慰啊。”

冷华堂听了脸色这才缓了一些,却仍是眉头紧锁着,叹口气对白总督道:“小庭自小时候得了场怪病后,脾气就有些古怪了,喜怒无常,他是我唯一的弟弟,当然会很关心他的,华堂无状,一听小庭被人追杀,便心生怒气,倒是冲撞了大人,罪过,罪过,不知大人可否审讯了那歹人,找出幕后真凶了没有?”

第一百二十五章

冷华堂的话让白总督很是警惕,不知道他心里在打什么主意,听说冷二老爷与世子华堂关系非同一般,莫非,刺杀一事与世子也有关联?但是,他既为简亲王世子,将来必定要承袭王位,怎的如此舍本逐末,与西凉人勾连?简亲王之位何等的尊崇,再是位高权重不过,还最得皇上宠信,就算事成,西凉又能给他多大的好处?难不成,西凉皇上还会将皇位传与他不成?真真荒谬!

如此一想,白总督实在是不信冷华堂会愚蠢到了这步田地,斟酌着说道:“活口嘛,自然是有的……”故意将语气拖得老长,眉锋紧皱着,似有为难之色。

“在哪?华堂恨不能现在就去生吞了那厮!”冷华堂急切地说道。

“真是可惜,首恶自尽了,如今只剩几个喽罗关在大牢里,也问不出什么话来,世子非要去看的话,倒是可以让人带你去,不过,这几人本官还是要交到京城,送与大理寺受审的,世子暂时还不能杀了他们,本官还要用来邀功的,哈哈哈。”白总督被他的神情弄得更加心疑,眼里却露出一丝狡赖,大笑着说道。

冷华堂没料到总督大人说话如此直白,不由怔了怔,干笑了几声道:“那倒是,既是喽罗,杀了也没什么益处,主要是要找到幕后指使之人,才能为小庭出气。”说着,一拱手,对白总督行了一礼道:“如此华堂也算放心,基地上的事情紧急,华堂就此别过。”

第二日起来,锦娘睡得足足的,精神也好了很多,冷华庭看着便放心多了,四儿和丰儿两个进来服侍他们洗漱后,出了里屋,白夫人细心地让人送了早点进屋来,几人吃了,正商议着到江华城里好生游玩一番,那边白总督急急地请了冷华庭去,没多久,冷华庭面色凝重地回来说道:“娘子,基地出事了。”

锦娘听得一怔,出事?出什么事?不就一堆破机器吗?能出什么事?最多被冷华堂他们弄得更糟而已啊。

“昨日那织布机上绞死了两个人,现基地工人们全都罢了工,不肯做了,只好全线停了下来,而去南洋的货是早就订好了的,就在下月就必须得装船走。娘子,快快收拾收拾,咱们一起去基地。”冷华庭皱着长眉说道。

锦娘听得心里一紧,这可是前世所说的工伤啊,古代人可是最信迷信了,一切无法解释的事情全都会归结于鬼神之说,那说法一旦形成,就会深入人心,造成很严重的后果,必须得尽快解决才是。

“此事非同小可,相公,速速启程吧。”锦娘边说边回屋收拾行装,好在原就只打算住两天,好多东西也没有开包,直接搬上车了就是。

一出门,白总督一身盗甲,威风凛凛地站在二院门前,正等着冷华庭,锦娘不由诧异,看了冷华庭一眼,冷华庭忙解释道:“那边工人闹事了,而且,是联合当地的老百姓一起,大哥他们几个已经维持不好秩序,总督大人怕咱们去了有危险,便亲自带人,一是护送,二麻,当然是要去镇压刁民。

锦娘听了便皱了眉,不过,这也不是说话的时候,先去了再说吧。

出到大门,便看见白晟羽冷谦俩个也已经整装待发,冷青煜懒懒地骑了马跟在队伍里,冷华庭不由皱了眉道:“青煜兄不是不想牵扯进去么?”

冷青煜黑如深潭的俊目轻轻扫了锦娘一眼,眼里滑过一丝担忧,淡笑着对冷华庭道:“我不过跟去看看热闹,放心吧,华庭兄,我不会给你惹事的。”

最好如此,冷华庭不再说话,让冷谦给抱上了马车,锦娘正要跟上去,却听见一声娇呼:“我也要去,爹爹,七七也要去。”

一回头,便看到白幽兰背着个小包袱,带着贴身丫头,一脸倔强地走了出来,后面气喘吁吁地跟着白夫人。

白总督见了不由抚额道:“快回去,女儿家家的,怎么能够抛头露面,爹爹是要去办正事呢,你跟着算什么事?”

白夫人听了连忙就拉白幽兰:“快,听爹爹的话,回屋里去。”

“女儿家又如何?世嫂不也是女儿家么?她不是也出了府,自京城千里而来么?她能行,七七一样能行。”白幽兰不依不饶的说道。一转眸,看到白总督眼里的无奈和怒火,嘴一嘟道:“爹爹自己选吧,要么现在就带了女儿去,女儿可以与世馊一起做个伴,要么……就女儿偷偷地跟着,到时,女儿再出了危险,你们可后悔都来不及了。”

锦娘看着那骄蛮的白幽兰,心里不由一阵羡慕,还没看出来,她娇娇柔柔的,竟然是个敢作敢为的女子,于这个时代里,也算是个另类吧,她定然是看冷青煜也在,所以才要跟着,一个勇敢爱的女子,自己何必不成全她一回,“幽兰妹妹,这一去,怕是要受很多苦呢,你真的要去么?”

白幽兰偷偷地瞄了眼冷青煜,一脸坚决道:“你不怕苦,我也不怕,只要你能做,我也能。”语气里尽是单纯又略显冲动的傲气。

她父母都在,锦娘当然也不能直说让她跟着,毕竟这行为可是有违世俗观念的。

白夫人还想将她往里拖,一边又好言相劝着,白幽兰执意不肯,白总督又最是疼爱这个幺女,只好多嘱吩了几句,还是让她上了马车。

不过,冷华庭是不会让白幽兰上自己的马车的,他霸道地将锦娘一把扯上马车,揪着她的鼻子道:“你少瞎掺合,不是谁都和你相公一样开明的,她若是坏了名气,将来嫁不出去,可得找你负责呢。”

锦娘听了就噗次一笑道:“她岂会嫁不出去,人家已经有了心上人,正是追着心上人而来呢?”

冷华庭听了就皱了眉,凝了眸看着锦娘,一脸风雨欲来的样子,锦娘见了就拿手去戳他,“切,你莫自恋,人家的心上人可不是你,放心吧,你可是我的私有财产,任谁想要肖想,本夫人都一脚将她踢到丽江河里去。”

冷华庭听得一头黑线,自己竟然成了这个小女人的私有财产了,不过,她霸道的语气很合他的心意,一把搂住她的腰道,“原想着今儿给你找个大夫瞧瞧的,又出了这么档子事,来不及了,咱们去了后,先到父王的别院里住着,让大夫给你诊了脉后,你再去基地也不迟。”

锦娘听了犹豫着看向他:“相公,或许不是病呢。”

冷华庭眉头一挑,诧异道:“不是病?那是什么?难道你又中毒了?”神情跟着就急切了起来,伸手去探她的脉。

锦娘也不挣扎,嘟了嘴道:“嗯,那个,张妈妈说,怕是……怕是有了。”

“有了?有什么了?”冷华庭被她说得一头雾水,不解地说道。

锦娘不由头痛,懒得再跟他说,主要是大夫没有确诊,等大夫看过,一切就明白了。

冷华庭见锦娘脉相平稳得很,不像是有病,也就放了心,没将锦娘的话放进心里去。

因着前方事情紧急,行进速度加快了很多,自江华去基地的官道倒是全铺了青石,据说是那奇人特地要求的,说是减少运输时间,锦娘反正就偎在冷华庭的怀里,也不觉得怎么累,三十几里的路程,几个时程便到了。

在别院里安置好后,因着事情紧急,冷华庭就立即带着锦娘直奔基地。

所谓的基地其实就是一个不大的纺织厂,不出锦娘所料,厂子真的建在丽江河上,在水流最湍急之处傍河而建,利用水力推动机器运转,减少了很多人力,而且,也加快了纺纱织布的速度。

马车停在工厂外,小小的厂子占地不大,但院外却是守备深严,锦娘掀开车帘子一看,不由倒抽一口冷气,那院墙外竟是里三层外三层地围满了老百姓,很多老百姓正手拿锄头和扁担与守厂军士对恃着,群情激愤,大喊着:“放我家人出来,里面妖魔吃人,放我家人出来。”

原来,这群百姓是里面工人的亲属,也不知为何,那些工人似乎全被关在厂子里,不允许出来,而里面机器绞死人的消息又没封得住,而且越传越烈,传到最后,明明只是有两个人工伤而死,竟变成了织布机每天吞吃两个人,所以,外面的百姓知道了才群起来闹事,只求救了自家亲人回去。

看到这种情形,冷华庭很担心地抱紧锦娘,老百姓正是激动的时候,现在下马车,指不定就会糟受无辜攻击,他一掀帘子,见冷谦就守在马车外,便问说道:“阿谦,你去看看,为何不让那些工人出来。”

冷谦闻言打马前行,但百姓将院子围了个水泄不通,马儿根本进不去,倒是将不少百姓的目光引了过来,他们看又来了官家的军队和大官,一时便冲了过来,举着东西就要闹,幸得有江南大营的军士拦着,不然,就会有人冲到马车这边来。

白总督正在着人驱赶人群,江南大营的军士又是上过战场的,动起手来就没了轻重,一时不少百姓便受了伤,群情更加激奋了起来,锦娘看这情形越发的乱了,用军队镇压这些老百姓当然很容易,但却会造成很多人无辜死去,更会破坏朝庭在百姓心里的地位。

她心里一急,便对冷华庭道:“相公,你运中气,对他们说,已经请了降妖去魔的人来了,让大家不要闹,最多三天时间,就会放了他们的亲人。”

冷华庭听这话也不错,正要起身钻出马卒去,锦娘又一把将他拉回来,“你这张妖孽脸能出去么?别一露脸,人家拿你将当妖魔给收拾了。唉,这两天懒怠,竟是忘了给你化丑一点了,算了,你叫冷逊过来,我来教他法子,包管有用。”

冷华庭被她说得气呼呼的,却又不得不承认她说得没错,而且,自己也最是讨厌别人像观赏稀有珍品一样盯着他看,只好嘟了嘴,皱着眉,没好气的掀了帘子,将冷逊叫了过来。

冷逊过来后,锦娘掀了车帘对冷逊道:“你去跟白大人说,让他将我的话传给军士,就说官府已经请了降妖去魔的仙人来了,请大家先回去,三日之后必放所以员工。”

冷华庭听了便没有作声,自己推了轮椅往里走,那站在边上一直冷眼旁观的几名年老师傅却是将手一拦道:“大人可以进去,但是,女子不能,里面正在闹妖气,女子进去更为不吉,还请大人见谅。”

锦娘听得一愣,这才抬眼认真地看那位正说话的师傅,猜他可能是厂里面的半个技术顾问吧,或者,是德高望重之人,不然,以他一介布衣,着实没胆子跟织造大人如此说话。

此言一出,冷华堂脸上便露出一丝讥诮,一时间,很多人都看向锦娘,锦娘这时才发现,整个院子里,真的只有自己一个女子,白幽兰早就被白总督留在了别院里,而四儿几个也没允许跟来,怪不得,方才下车时,觉得怪怪的,有点不对劲,不止是没有看到一个工人,更没有看到有女子在此生活的气息,虽然有个标了女字的公共厕所……原来,那位伟大的奇人还是没能改变世俗啊。

“大伯,这厂子以前有来过女子么?”冷华庭正要发火,锦娘连忙扯了扯他的衣袖,恭敬地问道。

那老师傅眼里露出鄙夷之色,冷傲地说道:“曾经那位祖师是说要让女子进来从业的,但圣祖爷英明,一道旨意下来,女子不许在纺织厂工作,自此,此地便再无女手踏足过一步!除非……”

“除非什么?”锦娘笑问道。

“除非是墨玉的继承人,否则,决不能坏了现矩。”那老师傅仍是傲慢地说道。

“您是要看这个么?”锦娘淡笑着自袖袋里拿出那块墨玉,放在掌心。

那老师傅看了脸色一变,混浊的眼睛里露出希翼的光芒,他激动地看着锦娘,喃喃道:“怪不得,你会进院子,原来,你就是王爷所说的能改变整个基地的奇人……”话音味落,那老师傅向边上另外几位老师傅看了一眼,那几位也很是激动地看着锦娘,好半晌,他们才似乎下定了决心似的,同时向锦娘拜了下去,哆嗦地唤了一声:“少主——”

锦娘听得莫名,不解地看向冷华庭,冷华庭嘴角却是含了丝欣慰的笑,附在锦娘耳边说道:“我一直没有告诉过你,那位建造此基地的奇人,其实也是个女子啊。”

锦娘听得大惊,她以前只是看过不少穿越文,却没想到那位所谓的奇人,真的是位穿越女啊,这也太神奇了吧。

“老师傅,快快请起。”锦娘伸手去扶那几位老师傅,但手刚伸出去,冷华庭就将她一扯,自己托住了最前面的那位,说道:“请起吧,不是说,里面出了事故么?快些带我们进去看看。”

那老师博却不肯起来,抬了头,用衣袖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对锦娘道:“老奴叶一拜见少主。”

他后面的另一位年纪稍轻,体态稍胖一点的老师博接口道:“老奴叶二”

再后面果然便是叶三,叶四了,看他们相貌并不相同,不像亲兄弟啊,怎么……

“老奴几个的家祖原就是叶姑娘的家奴,叶姑娘建此基地时,老奴几个祖父便跟在她身边,帮着管理此间厂子,后来,叶姑娘嫁给了简亲王,才离开了,但老奴们几辈子传下的手艺还是在的,一直用心地维护着叶姑娘留下的基业,如今终于得以再见少主,还望少主不要辜负了叶姑娘的一番心血才是啊。”叶一老泪纵模,趴在地上哀哀地说道。

锦娘听得更惊,弄半天,那位奇人不止是个女子,还是上上上任的简亲王妃!怪不得此墨玉一直只由简亲王府掌管,就是皇族血亲也无法轻易地抢夺过去,只是,那位叶姑娘既是嫁给了当时的简亲王,又怎么会突然失踪了呢?冷华庭会不会她的后代呢?她越想越疑惑,八卦因子也在体内作祟,忍不住就问冷华庭,“叶姑娘是你祖奶奶?”

冷华庭无奈地点了点头,差点当着众人的面拿手指戳她慢了好几拍的额头,年初一可是带了她进过祠堂的,那里明明就接着第一位简亲王妃的排位,她楞是没看见。

锦娘总算弄明白了一些,都怪自己先入为主的思想,以为会机械制造的便会是一个男人,而且,那设计图纸又是在皇宫而不是在筒亲王府里,更疑惑的是,叶姑娘即是简亲王妃,为何不肯将那些英文和画图技巧教授给自己的子女呢?为何反倒皇室子孙会一些呢?为何又说她是突然失踪的?再者,为何叶一叶二几个要叫自己少主,难道只要是女子接掌墨玉,他们便明白是穿越之人?再说了,王爷当初又是如何一眼看出自己的与众不同,一进门,便让自己掌玉的?

哎呀,太复杂了,想得头都大了,锦娘摇摇头,对叶一道:“您快些起来吧,带我进去看看那出事的设备,是不是因为故障而出的问题啊。”

锦娘还是觉得人命关天,有些事情,以后再去琢磨清楚就是。

叶一颤巍巍地站了起来,抹了一把老泪,才点了头,转身往里面走,锦娘边走边忍不住说道:“叶一,既然此基地是叶姑娘所建,那你们为何会如此鄙视女子,为何不诗我进来?”

叶一老脸一红,脸上露出一丝尴尬,喃喃道:“在老奴眼里,叶姑娘是神仙,她去后,再也没有任何一个女子能与她相比,况且,此砚矩乃是圣祖爷下旨,老奴也是遵循圣祖爷的指令而已。”

叶一说得有些在理,不过,锦娘也明白,这些男人骨子里仍是看不起女人的,一个如此先进的设备,由一名弱女子设计和建成,他们心底里是既佩服,又嫉妒,又不愿意承认的吧。

若自己和叶姑娘不是太另类,他们也不会心服,不对,这会子他们还没有对自己心服呢,一会若不拿些真本事出来,这些看似对自己恭谨的老师傅们,立即就会变脸的吧。

工厂里果然没有机器的轰鸣声,更没有看到工人,锦娘不由诧异,方才不是说,工人都被关起来了么?关在哪里?

“叶一,工人们呢?”锦娘忍不住就问。

叶一听了便转头愤怒地看向冷华堂,冷哼道:“这个要请世子回答了,世子来了不过几天,两台机器就接连地坏了,机器弄死人后,又把所有工人都关了起来,老奴真不知道世子爷这是意欲何为呢?”

果然如此,冷华庭听了狠狠地瞪了一眼冷华堂,对白总督说道:“世伯,叶一的话您也听到,今天这事可是看得出来,有人故意捣鬼,想引起百姓暴动,这可是动摇大锦国基的行为啊。”

白总督也是一脸愤怒的看着冷华堂,真没想到简亲王会让一个如此阴险又愚笨的人作世子,这事若不是锦娘急智,想出那么一个以惑治惑的法子,自己这顶鸟纱冒怕也被他给揭了去。

冷华堂听了冷华庭的一席话却是一反常态,表情并非愤怒而是无辜,眼里也是一片无奈和茫然,他想解释什么,但看很多人都愤怒地看着自己,嘴角抽了抽,便不再说话,他身后的和亲王世子和荣亲王世子却是一脸的气愤,和亲王世子忍不住说道:“此事并非你们想的那样,我们也是被人利用了,我们并非故意要将工人关起来,只是工人闹腾得厉害,都说要罢工,再也不回来了,所以……”

“世兄,别说了,终归是我们做得不对,考虑不周才会闹出如此大的事故,咱们还是老实回去向皇上请罪吧。”冷华堂却截口拦住了和亲王世子的话,眼里露出一丝苍凉和无奈。

锦娘也知道现在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扯了扯冷华庭的衣袖,示意他暂时不要再纠结此事,冷华庭便不再说话,叶一带着锦娘继续往前走,穿过长长的走廊,转个弯,锦娘终于看到了传说中的纺织机。

那是两台巨型设备,整台机械足有三米多高,十几米长,纺棉制纱一应配件很齐全,只是那机器用的年份太久了,又没有很好的维护和保养,很多地方磨损太过严重,齿轮与齿轮间的咬齿都有了很大的空隙,而拉动齿轮的链条也有些脱节,不过,倒是没有上锈,看来,每日的润滑还是做过的。

锦娘又细看机器的构建,想知道那位简亲王妃是如何利用水力来推动如此大的一台设备运转的。

一低头,果然看到设备是建在水上的,临近水的地方有几个诺大的齿轮盘,还有一个类似风叶的叶轮,流水冲击叶轮运转,叶轮带动齿轮,齿轮带动皮带……果然是个聪明绝顶的穿越前辈啊,若换做自己,是根本不可能在技术如此落后的时代,凭着记忆能设计出如此宠大的两台机械的,那人,要么是学机械制造的,要么,怕是在纺织厂里浸淫多年,对纺织机的结构了如指掌,不然,光会一点现代知识是绝对不可能创造如此奇迹的。

只是,好好的一台机器,就算不能运转,又怎么会绞死人呢?

“叶一,纺纱机是哪里出了问题,为何开不起来了?”锦娘边看设备,边问道。

“回少主的话,前儿还开得好好的,昨天突然就不成了,还……连着绞死了两人,老奴按照往日的法子也查探过,没有找到故障所在。”叶一躬身答道。

锦娘又走到机器正面的操作台前查看了一遍,也没发现什么异样,只是有些疑惑,那些传动部位怎么都没有做防护罩,这样开机确实是很容易出事的。

“今天先不开机吧,拿纸笔来,我画几个图样,你们照着图样做几个防护罩,将这些外围全都罩住后,再开机看看。”锦娘细细地查看了一番后,决定小心些行事。

其实,她在认真查看时,身旁一众的男人全都傻眼似地看着她,以前只是听冷华庭说他娘子是如何的聪慧有才干,今日得见才知,她确实与众不同,一干男子自进来后,看着这两堆破铁只能干瞪眼,两眼一抹黑,什么也看不懂,尤其是白总督和冷谦冷逊几个,更是一头雾水,那机器在他们眼里就是一堆死物,不明白它为何能创造出巨大的财富来。

如今看锦娘一个从未出过府墙的小女子,正是模是样的察看着那堆冷冰冰的铁疙瘩,偶尔蹦出一两句他们听不懂的专业术语,他们心里惊奇的同时,又不得不佩服锦娘的才学和奇特,或许,真的只有她才能改造这两台机器,为大锦又创造出另一个奇迹来呢。

冷华庭看过图纸,锦娘教过他如何看图,如何识别机器上的各种零配件,锦娘在细察机械时,他也没闲着,推着轮椅在机械边转悠着,只是,他毕竟只是粗通皮毛,对内里的构建还是懂得不多,听锦娘说暂时不开机,便知道锦娘心里有了打算。

再一抬眼,看到一众的男人全都死盯着自己的娘子,眼里露出不可置信的惊奇,他心里泛酸的同时,又觉得很自豪,看什么看,这会知道爷的娘子是天下第一才女了吧,尤其是面对冷青煜那愈发痴迷的眼神时,他更是眉头一挑,推了轮椅过去,挡在锦娘身边,回头还不望轻蔑又略带威胁地瞪一眼冷青煜。

锦娘在操作台上东模模,西瞧瞧,叶一已经找来了笔,她便伏在操作台上画了起来,一旁的人全都静静地,满怀期待地看着。

锦娘画得专注,冷华庭坐在轮椅里默默地看着她作画,只觉此时的她是那样的美丽与耀目,如同一个圣洁的仙女,她脸上自信淡雅的光辉,让所有在场男子动容。

一时间,诺大个车间里静静的,只听见锦娘辉动墨笔的沙沙声。

突然,一声轰响,停着的纺纱机骤然运转了起来,锦娘正伏在操作台上作画,感觉有一股吸力将她往机器里拉,很快,她长长的裙角便卷进了一旁转动着的皮带里……

第一百二十六章

她吓得一声尖叫,冷华庭立即拦腰将她抱住,但那机器一旦动运转,力量何止千金,冷华庭又坐在轮椅上,身子连带着轮椅立即被扯过去了尺许,他长臂一勾,拼命拉住操作台上的一角,才勉强将锦娘拉住,一旁的冷谦抽刀便向锦娘的裙角割去,但时间太快,那衣角眼看着便卷进去了好多,再割,便要贴着锦娘的身子了,一刀下去,怕是要削掉锦娘的皮去,一时大家又急又惶,白总督拼命地拉住冷华庭,怕他也被一起卷了进去。

而叶一则去关搡作台上的开关,但却赫然发现,那开关已然失灵,怕是一早便有人动了手脚他心里一急,大喝道:“去控制室,关总开关。”

一旁的叶二便疯一样跑了去,但显然控制室离得较远,锦娘的衣服已经卷得越来越多,仿佛半个身子都贴在了那转动着的皮带上,情况危机万分,冷华庭看得瞪目欲裂,心像要自胸膛子里跳出来一般,死死地抱住锦娘,绝不松手,若老天这回真要将她带走,他也会跟着一起进那皮带里,就算是被绞碎,那就一起被绞吧,成了肉泥,那也是她中有他,自此再也分不开了。

“撕了她的衣服!”白晟羽大喊道,上来就不管不顾地扯锦娘的外衣,这个当口,什么礼教避讳,都顾不上了,救人要紧啊。

冷青煜也是被吓得魂都掉了三分,眼看着一群人手忙脚乱的救着人,法子都无用,锦娘的身子还是没有被救出,眼看着那娇小的人儿一点一点被吞进那冰冷冷的机器里,他的心如刀在割一般,痛得难以呼吸,心底里就升起一股视死加归的凛然之气,突然拿起身边的一根大铁棒飞身跃起,横插在其中一个正大转动着的大齿轮上,修长的双腿正好勾住另一侧的立柱,身子就挂在空中,顿时那转动着的齿轮被暂时卡住,那传动的皮带因着惯性反而向前回还了一点。

冷谦趁机一刀下去,割裂了锦娘的衣裙……

冷青煜只是稍稍将那齿轮卡住了一下下,个人的力量就算再大,也无法跟机器相比,他手里那根长长的铁棒很快又被那齿轮带着往下转,他拼命地勾住立柱,无奈力气不够,又是悬着身子的,很快,他便支撑不住了,感觉那自己会随着那铁棍被扯去齿轮里去一样,脚背上一阵麻痛,怕是破了皮了吧,他死死地坚持着,不肯放手,也不想放手,若是因此死了,她会不会为自己而哭呢?会不会也有点心痛呢,许多许多年以后,她会不会偶尔想起,有个被她骂作装嫩的小子,曾经救过她一回?

整个这一切,说时迟,那时快却在是瞬息之间,几个人的动作几乎是同时进行,一声清脆的裂帛之声有如天簌,让众人都松了一口气,冷谦割破了锦娘的衣裙,那皮带一扯,将衣服撕去了一大块,危机总算解除了。

“青煜,放手!”心还未完全落下,另一声惊呼声又叫众人的心悬起,冷青煜挂半空中死死地抓住那铁棍,危机解除了他也没注意到,眼看着他的脚从立柱上被拖开,整个身子正被那铁棍带进齿轮里去,白晟羽一抬头便看到这惊险的一幕,吓得大喝。

但冷青煜似乎没听到,整个人像痴呆了一样,如水中正在飘零的枯叶,随着水流的漩涡打转,任那齿轮将他带进机器……

白晟羽正要纵身飞起,一根细索便向冷青煜卷了过去,卷住他的腰身,一扯,冷青煜便不得不被拉回了地面,白晟羽连忙急走几步,手一托他的腰,将他坠地的惯性减弱了许多,冷青煜这才踉跄着站稳。

他还有点迷糊着没有回神,刚才脑子有点木,只想着就此为锦娘死了也好,或许,她能记住他一些,这回子人下来了,再抬眸,看到锦娘小脸苍白着,那双大眼水雾蒙蒙地,正关切地看着自己。

他突然觉得满天的乌云全散了,心里满满的全是喜悦,顾不得自己脚上的痛,嘶着嗓着问道:“你有没有伤着?”

“傻子!你想要自杀么?”锦娘愤怒地骂道。

她刚自死神手里被救了出来,心立即又揪着,刚被拖到平带上去时,她冷静得很,没有挣扎一下,因为她知道,这种情况下,挣扎,只会给营救的人造成麻烦,她努力地保护着自己,不乱碰任何东西,更没有哭,脆弱只会给自己和他人造成更大的恐慌,但看到冷青煜为救她而差点被卷进机器里时,她的眼泪就出来了,若冷青煜真为救她而死,那便是她一辈子的负疚和心累,她最怕的就是亏欠别人还不了的人情,这会子见冷青煜被救下来了,不由开口就骂。

她的责骂听在冷青煜耳朵里如闻仙乐一样,一时被幸福和意外堆了满心,她是在关心自己呢,她在为自己伤心哭泣呢,他很庆幸方才自己勇敢地去做了那件事,若不然,怎么能将她的目光吸引过来?

冷青煜呵呵傻笑着,只是傻傻地看着锦娘,一句话也不说,冷华庭却是收了细索,一把将锦娘抱进了怀里,紧紧地搂住她,刚才的余悸还没消散呢,差一点,只差那么一点点就失去她了,天可怜见,他有多么惶恐,又多么害怕,一颗心碎了又补,补了又碎,痛得快要麻木,好在老天有眼,锦娘一点也没受伤,她还是好好的,好好的啊。

眼泪忍不住就掉了下来,当着一大群男人的面,他一点也没有丢面子的自觉,任谁经历了方才的情形,也会情不自禁吧。

一群大男也还真无人去笑话冷华庭,刚才那一幕太过惊险恐怖了,若非冷青煜及时在那齿轮处卡了一下,只怕锦娘就被绞死了,她可是整个基地的希望,大锦的希望啊,还没开始呢,就去了,在场的一众人等全都会脱不了干系的。

“少爷,少奶奶的衣服破了,会着凉的。”冷谦冷硬的声音不合时宜地在耳旁响起,

冷华庭这才将锦娘放开,其实,正值初春,锦娘身上穿得也多,刚才也只是撕坏了外面的棉裙,里面还穿了中衣的,这在现代还真不算什么,但在这里,便是仪容不整,有失礼数了。

冷华庭立即脱下自己身上的外袍,披在锦娘身上,这时,叶二已经将控制室开关给关了,白总督也回过了神,立即让叶一带着,命人将整个厂子全都围了起来,由其是刚才叶二所去控制室,派人里里外外搜寻着。

冷华堂自事发时,便有点僵木,眉头紧蹙着,当锦娘的裙摆被卷进皮带里时,他心里有点慌,再看到小庭死死地拖住锦娘,一副要同归于尽的样子,他便又气又妒,更多的是担心和害怕,明眼人都能看出,只有孙锦娘才能改造基地,若孙锦娘死了,这两台机器便真的会成废铁啊,那对整个简亲王府可是个沉重的打击……

但小庭怎么能对那个女人如此痴情呢,她就算是会一点奇淫巧技又如何,相貌平平又普通,比起枚儿来都差了好远,小庭……真的是没眼光。

他呆怔着,脑子里一阵胡思乱想,当白总督说要带人清查时,才反应过来,拱手对白总督道:“大人,此事太过蹊跷,华堂愿与几位世子一起参与搜寻,若不还这基地一片安宁的环境,弟妹也很难施展才学,一定要揪出幕后黑手,给死去的工人和我弟妹一个交待。”

不止是白总督,就是白晟羽和冷谦几个听了这话都是一怔,大家齐齐看向他,不知道他意欲何为,眼神里是明显的不信任。

冷华堂无奈地苦笑道:“大人,不管我与小庭关系如何,我还是简亲王世子,身为世子,我身上担负着简亲王府的未来和职责,而简亲王府最大的倚仗便是这个厂子,这两台机器,可以说,基地出了问题,我简亲王府就失去了根基,我就算再想争权夺势,也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使手段,自掘坟墓之事,华堂再愚钝也不会做的。”

这一番话倒是难得的坦诚,他是将自家面子全然挂起,拼着丢简亲王府脸面也要让听者相信,自己是真的无心害锦娘,或者说,是不会在此时此地加害锦娘。

而且,他这话也说得很合情合理,当年简亲王之所以能在众多的皇族子弟中,得到这顶铁帽子王,最夫的因素便是娶了那位叶姑娘,接手了墨玉,如今若基地毁损,不能再支撑大锦的朝庭支出,那么,简亲王府便会逐渐衰败下去,他得了那个世子之位又有何意思?

白总督看了冷华庭一眼,冷华庭面无表情,只是眼里露出一丝疑惑,没有说什么。

倒是白晟羽叹口气道:“二姐夫如此想是最好,那么,叔叔,就让二姐夫参与捉拿奸贼吧,或许……二姐夫更请楚奸贼的所在呢?”

冷华堂听他话里有话,眉头就皱了起来,他自来便很不喜欢白晟羽,更是讨厌白晟羽总跟在小庭身边,粘粘糊糊的,看着心里窝火,这话再听他说话阴阳怪气,便更来了火,正要斥责白晟羽几句,却听白晟羽接着说道:“毕竟二姐夫和几位世子爷先来几日,情况也比我们了熟悉一些不是?”

真是打一掌又给颗糖,但他还是将那斥责的话生生咽了回去,只是根狠地瞪了白晟羽一眼,一拱手,跟着白总督的属下一员大将走了。

冷青煜仍呆呆地站在锦娘身边,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一旁的冷逊真有点看不下去了,轻轻扯了下他的衣袖:“世子爷,你的腿在流血,还是赶紧去医治了吧。”

冷华庭听了垂眸看了冷青煜的腿一眼,见他一双鹿皮马靴靴面都磨破了,正向外渗着血,不由皱了眉,冷冷地对他说道:“青煜兄,多谢!”

冷青煜听得一怔,心里就很不是滋味,他救锦娘,不需要这个男人来替她道谢,他是心甘情愿的,无怨无悔的。

“华庭兄客气。”他还是拱手还了一礼,知道自己没法子跟冷华庭比,谁让人家是锦娘的夫君啊。

“不过,方才我也救了青煜兄一命,咱们也算是扯平了,青煜兄还是早些回去医治伤腿的好,若落下个病根,保不齐王叔会怪罪华庭呢。”冷华庭半挑了眉,似笑非笑地说道。

他这话意思很明显,你别以为救过锦娘一回,她就会对你必存感激,故意露着个伤腿不去治,是想装可怜,搏我娘子感激和同情吧,哼,别说门,窗子都没有,我方才也救过你了,咱们扯平,互不相欠了,赶紧的,走吧。

冷青煜听得脸上一阵尴尬,再留下去,保不齐锦娘真会误会自己在表功呢,唉,脚真的好痛啊,走吧,反正今天收获也不小了,她都为自己流过泪了呢。

抬眸又依恋地看了锦娘一眼,但那女子正皱着眉头紧盯着方才那个差点要了她命的皮带机饶有兴趣地看着,根本就没有听到冷华庭与自己的一番对话,更不知道自己就要离开,他不由黯然地叹了口气,一转身,勾上冷逊的肩膀,撒赖道:“不想我回去向太子哥哥告状,那你就现在送我出去。”

“你是住哪?我送你就是。”冷逊无奈地拍拍他的肩膀道。

冷青煜一回头,见锦娘仍看着机器,完全没有回头的意思,不由大声道:“自然是住简亲王叔家的别苑里,我这伤可是为世嫂而受了,总要找几个伶俐的丫头好生地服侍我吧。”

“呃,是呀,是呀,去吧,住别院里啊,正好幽兰妹妹也在,忠林叔那里保不齐还有不少治作好药呢。”冷青煜正要黯然离开,却听锦娘冷不丁地回头道,两眼熠熠生辉,还带着一脸的八卦,哪里见到半点刚从生死关头回来的惊慌。

他的心又被剌了一下,忍不住就回头瞪了锦娘一眼,一瘸一拐的扶着冷逊出去了。

“少主,你发现什么问题了吗?”叶一忍不住问道。

“是的,方才那设备开起来后,按说,就算这些传动部位没有防护罩,也不可能会将人吸住绞进皮带机里才是,我方才仔细查看了一番,发现连接这条皮带机的齿轮被人做了手脚,原是逆时针转着的齿轮,现在是顺进针转,所以,人离得近了,开机时,一不小心,便会将人绞进去。”锦娘边看边郑重地说道。

“您是说……这个齿轮被反装了?”叶一大惊,下意识地就嚷了出来,他两眼紧盯着锦娘说的那一处地方,浑浊的老眼里闪过一道利光,脸色也变得凝重了起来。

“是的,叶一,看来这个人对这台纺纱机很熟悉啊,而且,也懂得一定的机械构造原理,我先前听说,昨天这台机子是不是坏过了?谁修的?”锦娘直起身来,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叶一,神情很严肃。

锦娘看似平淡的目光里带着一丝审视和威严,在这样的注视下,叶一心里没来由的就一阵发慌,低了头道:“回少主,昨儿确实坏了,正好就是这台皮带机,是……是叶二的儿子,叶小毛来修的,叶二祖上跟着叶姑娘时,叶姑娘曾教过他一些简单的换皮带的法子,摸了这么些个,叶二一家的手艺倒是比之当年要强多了,几辈子下来,也会一些简单的维修,尤其是对几个皮带机,更是精通……少主,难道是叶二……”

“来人,带叶二,立即将叶小毛抓来。”白总督听了也不等锦娘说话,大声命令军士道。

叶一听得一震,声音颤抖着对锦娘道:“不可能的,少主,叶二与老奴一样,一家世代忠于简亲王府,他怎么可能会做这某害少主之事?少主,若无真凭实据,就怀疑叶二,会寒了老奴这一干人的心啊。”

立即又有一名身材微胖的中年妇女哆嗦着站了出来,脚一软,伏地便拜:“二少奶奶,奴婢真没那害二少奶奶的心啊,求二少奶奶开恩,奴婢可是简亲王府的家生子,断没有谋害简亲王子伺的狗胆,请二少奶奶明鉴!”

嗯,这位态度还算可以,不过,也脱不了干系,锦娘端起丰儿送过来的茶轻轻抿了一口,对大总管道:“将她罚到外院去做洒扫三个月,以观后效,若有悔改,再行回来。”

那管事娘子听得心头一松,伏地连连称谢。

“将湖畔小筑里所有的下人一并全卖了,本少奶奶没那闲心一个一个去查是谁作的,一锅端了省事。”锦娘一步一步,寸步不让,院里众仆听得如此不讲情里,大肆责众的作法很是不满,但畏于方才那个男人被打得血肉模糊的前事在,一个一个敢怒不敢言,却全都愤怒地看着大总管。

锦娘见了也眯了眼,半挑着眉,盯着大总管的表情,眼神犀利又冰冷,大总管被两边夹击着,一时大汗涔涔,摸出一条帕子拭着汗,却是半句话也没说,让他叫人牙子来,他也没使人去,那要么便是在无声反抗,要么,便是在拖延时间,等他的主子来。

果然,没多久便看到冷华堂一脸温润优雅的淡笑,似是很凑巧地走了过来。

“咦,小庭,你们这是在做什么,给奴才们训话么?”连声音都是温和又随意的。

大总管及下面排排着着的一干管事脸色会都一松,像是迷失方向的小狗,终于找到了自己的主人。

冷华庭脸色淡淡的,一如既往地对他的到来和问话漠视着。

锦娘今天心情也不好,连打圆场的话都懒得说,场面要僵就僵吧,这个人太过讨厌了,她没心情跟他磨叽。

冷华堂也不气,他也不是第一次被小庭冷遇了,又很随意地对大总管问道:“你们怎么不去做事,倒都集到二少爷屋里来偷懒来了?”

竟然不管不顾地要拆自己的台,人明明就是自己召集来的,事问完没问完他也不问,一来就让人走,凭什么,真以为他是老大了?

锦娘不动声色地看着那些管事们,果然,大总管脸色放缓,淡淡地对冷华堂道:“世子爷,二少奶奶要卖了好几个奴才呢,奴才正在等您的示下。”语气恭敬,而且,态度也明确。

锦娘不由笑了起来,她原只是在试探这位大总管,看他认不认得清风向标,这会子终于看清,这位看似成稳精干的大总管眼里也只有冷华堂,对自己的话根本就是在敷衍,很好,很强大啊。

冷华堂听了脸色果然一变,沉着脸对锦娘道:“弟妹,你怎么可以甫一来就胡闹,这些个下人在这别院里当差可有年份了,都是父王自京城王府里头带来的,你凭什么说卖就卖掉他们?”一转头,又像是不想与锦娘弄得太僵,对那大总管道:“你们先下去吧,弟妹一时在气头上,我劝劝她就好。”

锦娘听了也不急,等那大总管刚一转身,便悠悠然道:“据我所知,此处并非简亲王府私产,而是朝庭拨给墨玉掌管人的临时居所,你们大可以走就是,离开这个小院半步,后果自付。”

说着,又是慢悠悠地自袖袋里拿出墨玉来,拎着那墨玉的系线,悬在手中晃荡着,不紧不慢地对冷华堂道:“如今这一代的墨玉接掌人便是本夫人了,世子爷,这里不是私人住所,而你,也非在地办事之人,你如今只是挂个监察之职,我想,监察的手伸得再长,也无权监管本人住所里的私事吧。”

冷华堂再没想到她会有如此一说,这别院确实是朝庭拨给墨玉掌管者的私人住所,但几辈子以来,墨玉便是由简亲王府掌管,所有简亲王府的人下意识里,全当此处为简亲王府所有了,从没想过,他的归属仍是朝庭,锦娘的话一句也没错,却将所的在场之人震得话都说不出来。

冷华堂阴戾地看着锦娘,眼里喷着愤怒地火苗,像要将锦娘生吞活剥了似的。

锦娘抬眼淡淡地与他对视,讥笑地看着他,嘴里却说出一句让他更为光火的话。

“所以呢,这里便是我和我相公居住办公的地方,我们不想有闲杂人等来打扰,还请世子爷自即刻起,便搬离此住所吧。”

说着,对身后的冷谦又挥了挥手道:“着几个人,帮世子爷收拾收拾,哎啊,我也累了,这双身子,果然容易累啊。”

冷华堂急怒攻心,自他当上世子以来,还从未被人如此羞辱驱赶过,他突然一抬手,便向锦娘扇去。

锦娘面不改色地迎向他,果然那那巴掌根本就打不下来,因为冷华庭在身后一扯将她抱进了自己怀里,然后二话不说,飞身便向冷华堂攻去。

冷华堂显然并不想与他对敌,不过几招,便连连退,大声道:“小庭,你这老婆太过无礼猖狂了,我可是你大哥。”

“你再骂她一句,我便一剑杀了你!”冷华庭人在空中,软剑已然抽出了身,而太子派来的暗卫已经不由分说地围了三个上去,招招攻向冷华堂。

锦娘却是笑吟吟地看着场中的打斗,一点也不担心她家妖孽会吃亏,她可太了解那厮的本事了,冷华堂再有本事,也不敢公然在此伤了冷华庭的。

她有了空闲,便捏了一块四儿端在手里的桂花糕,转头对张妈妈和忠林叔道:“将这些人,包括这位所谓的大总管,一并全都赶出府去,不许自赎,全都卖远一些了。做下人,连个最基本的操守都没有,留着作什么,若有人闹事,便送官府处置。”

那大总管在别院里也是养尊处优惯了的,没想到,这位新来的二少奶奶,竟然连自己也要卖了,不由怒火中烧,大声道:“你如此行事,大肆处罚无辜之人,王爷不会放过你的,我是王爷的人,你无权卖我。”

锦娘好笑地看着那大总管,自袖袋里又拿出一个印信来,摊在手中,亮给那大总管看:“临来时,母妃给我的,这是父王的印信,说,我可以随意处置任何人,大总管,本夫人原以为你是个聪明人呢,也给过你不少机会,但你太让我失望了。”一转头,又对张妈妈道:“张妈妈,人牙手叫来了没。”

眼看着大势已去,那大总管面如死灰,他怎么也没想到,投靠世子爷会是错的,历代简亲王府的墨玉都由世子爷掌管,世子将来是要继承王爵的,整个简亲王府将来都要由世子说了算……

锦娘真的乏了,看看那个正打得起劲地妖孽男,娇声嚷道:“相公,收工了,咱们去画图纸,一会还要去厂子里再开工呢。”

冷华庭正打得起劲,听锦娘一唤,真的就骤然停了手,跃回到轮椅里坐好,一脸讨好的问锦娘:“娘子,可有受惊?”

“没,我好着呢,有相公在,我什么也不怕。”

“哦,那咱们进屋去吧,外面吵死了。”一转头,对冷谦道:“速速按少奶奶的吩咐,将这所有的人全都赶出院子里去。”

锦娘听了又回过头道:“得让白叔派些兵丁来盯着点,别把我院里的东西偷走了就不好了。”

两夫妻旁若无人的边走边聊,原在府院里的下人听了全都面如死灰,当然,里面也有很多是无辜受牵连的,不过,锦娘知道,张妈妈会很细心地挑出那些心善之人留下,她这话,原也只是对那十几个管事来说的,除了首恶,又清了下面的人,这院子就该清静了。

她边走边抚着自己仍是平平的腹部,在心里说道:“宝宝,娘既然决定了要迎接你的到来,就要给你一个安全的环境,可不能让你连出生的机会都没有。”不能怪她狠心,她不想留下半点隐患在这别院里,更不留下任何让人加害她腹中胎儿的机会。

回到屋里,外面闹得再厉害也与她们夫妻无关,锦娘铺了纸,将昨日记录下来的东西,循着记忆和针对那台机械的现状,一一画好,冷华庭就在一旁静静地看着,遇到不明白的就问,锦娘再细心的一一解说,不到一个时辰,图纸便全都画好。

他们这次来,随行人里就带有好几个将作营的大师傅,而江南,也特设了一个制造坊,专们为基地锻造配件所用。

锦娘将图纸交给将作营官员后,便与冷华庭一起上了马车,昨天的纺纱机也不知道开得正常了没,得去看看,还有,那防护罩也不知道做好没有,那些裸露在外面的转动部位必须要遮盖好,不然,又会引发工伤事故。

马车上,锦娘忍不住问冷华庭:“相公,你说太子给你的暗卫是一直跟着我的么?”

“是啊,不然,你今天可真是危险了。”冷华庭仍有些后怕,对那暗卫的忠心尽职很是感激。

“那他们为何没有看到浇油到台阶上的人,或者,看到了为何不制止?”锦娘真的很疑惑这一点。

“他们是随你进了屋,怎么能看到啊,傻娘子,人家可是从未离开你三丈远过哦。”冷华庭好笑地揪了揪她的小鼻子,宠溺地看着锦娘道。

哦,原来如此,也是,若是自己进了屋,而他们守在外面,若有人突然在屋里行剌自己,那怎么办?

于是放下心思,再不纠结这事了,不过,一想到有两个大男人随时随地的监视着自己,身上就是一层鸡皮冻瘩,没办法,不能忍也得忍啊,谁让自己没本事保护自己呢。

到了厂子里,工人果然有序地在忙碌着,不过,纺纱机仍没有开动,工人不过是在清理着仓库里的存货,叶一早早地等在厂子外面,一脸焦急,看见锦娘夫妻终于来了,便急急地迎了过来。

“少主,这一批货订在下月二十就要上船,商队下海的日子不能再拖了,与南洋那边也是订好交货日期的。”叶一急切地说道。

锦娘一听眉头也皱了起来,问道:“还差多少货物?”

“三千匹,只剩一个多月时间了,少主,快想想办法吧。”叶一急得头上都在冒汗,三月的江南,天气仍是寒,他却急得直拿帕子抹着汗。

“你别急,我先去看看纺纱机吧。”三千匹布可不是个小数目,来时听说那织布机一天也就能织出百余匹,若机器完好,运转起来,完成这三千匹倒是不难,但那也是满打满算的,还不能算那些织出来的残次品,时间可真是紧呢。

何况,这纺纱机还没有好,原纱织不出来也是白搭。

锦娘皱了皱眉,沉吟了一会子道:“手工纺出的纱能上织布机么?”

叶一听得一怔,这事他从来没试过,还不知道呢,“从未试过,少奶奶问这话是何意?”

锦娘听了一笑道:“你立即到百姓家里弄些纺好的棉纱来上机试试,若是能成,便打了广告挨家挨户地去出高价收,这三千匹布主要不是赚钱,而是保信誉,江南盛产棉花,不止是农家,就是江华县城里头的百姓家里,也都会纺纱织布的,应该能收不少好纱回来,先抵一阵子,我这里快些找出纺纱机的故障就是。”

叶一一听,也只有这个法子了,赶紧地就提了下摆着人去办了,心里对锦娘是越发的佩服起来,这位少主子果然脑子灵得很,不止会机械,也很有些急智呢。

到了车间里,锦娘看到叶三带了几个年轻工人正围着那台纺纱机看,机器是停着的,没有开。

见锦娘走近,他们忙过来行礼,锦娘便将自京城带过来的图纸摊开来,仔细研究着纺织机的构造,在佩服前辈穿越女的同时,脑了里也形成了要将这纺纱机彻底改造的决心和方案。

她发现一个很重大的问题,那就是每个齿轮中间的轴里没有装轴套,只有轴承,这样机器运转时,虽然不影响速度,却是加快了齿轮与轴的磨损,这个世界里可是既没有机油,也没有黄油,机械的保养做得再勤,也达不到太好的效果,若是在所有轴上安装上轴套,那便既减少机械的磨擦互损,又加快了机器运转的速度,不过,这只是后话,为今之计,是先将纺纱机修好,运转起来,完成这一批货物再说。

锦娘又命工人将纺纱机开了起来,仔细察看着,发现机器动力是没有问题的。

让工人按操作程序上了棉试了试,却见原本要抽成细纱的板,一上机便被卷了进去,堵死了皮带。

锦娘听了便笑了:“不让你说,你非得说,不过,签死契确实好,又不是家生子,在府里就没了根基,不会牵扯到七七八八的关系上头去,嗯,这样我倒真是放心了。”

又问起双儿的事,张妈妈听了便叹了口气道:“双儿是陈姨娘的侄女吧,奴婢以前倒是听说,陈姨娘有个舅兄是被王爷带到江南来了的,想来,青玉也是念着旧主的好,才会竭力保双儿的吧,少奶奶您即是将她放到了前院,那她就算是要闹什么妖蛾子也难了,再者,如今院里的人都换了,她一个小小的丫头,孤掌难鸣,倒真不用顾及,就算是赏她一口饭吃,做做善事,给小少爷积福就是了。”

锦娘却是将张妈妈的话听到了心里,原来,双儿是陈姨娘的亲戚,这个青玉大可以明说的,但她却没说,哪一天,真要问问她关于陈姨娘的事情才好,总觉得青玉心里藏着太多事了,总那么闷着也不是个事。

不过,这会子问也不一定能问出来,青玉嘴太紧,又似是顾虑重重,算了,找机会吧,锦娘头子昏昏沉沉的,懒懒地就上了床睡了。

接下来的日子过得风平浪静,锦娘每日里去厂子里查看,又找出两台机器上的一些不足,在细节上加以改善,画了一些配件图样,交给将做营制作,而叶一,果然在半个月里收齐了三千匹布所须的原纱,纺纱机虽然还没有修好,但下海的货倒是不会有问题了,这让锦娘和冷华庭都放了心。

能改的,能换的,她都改换了,只能将作营将东西做好再安到设备上去,锦娘渐渐地也懒怠去厂子里头了,在院子里养着胎,成日介就真的是吃了睡,睡了吃,身子也越发的丰腴了起来,原先没长开的五官,如今越发的明丽起来,看得一向以相貌自傲的白幽兰都觉得羡慕了。

白幽兰一直在别院里住着,每日都会来锦娘屋里坐坐,聊聊天,倒是与锦娘关系越发的亲密起来,神情也是平静得很,只是偶尔流露出的一丝羡慕泄露了她心里的黯然。

冷青煜的脚伤只养了几天便好了,他又是个坐不住的性子,脚好之后,便有事没事的到锦娘院子这边来溜溜,不过,他知道冷华庭不待见他,有时,也就是等冷华庭去了厂手里后,他就远远地站在院外凝视着,看锦娘每日清晨和黄昏在院子里扶着腰散步,看她笑时,他也会开心,看她忧心时,他的心也会发紧,只是,只能远望而已,再也不能近前一步的……

但他却不知,每每他在凝望着锦娘的时候,不远处,也有一双似水含烟的眸子无奈地伤感地凝望着他,他越是对锦娘痴心,白幽兰便越觉得这样的男子珍贵,竟是一头栽了进去,再也无法自拔了。

锦娘无心管这些闲事,肚子一天一天的大了,渐渐有出怀的趋势,她脑子里使劲回忆着前世有关怀孕的知识,别的没记起什么,倒是记得怀孕了就得多活运动,那样将来生孩子才能顺顺当当,又记得不能高攀取物,不随便吃药等等,有时她还莫名其妙就婉惜,为什么自己不是结婚生子以后再穿的呢,那样就会有生孩子的经验了。

二十天以后,锦娘所设计改造的那些配件终于出炉了,这一天,锦娘兴冲冲地坐上马车,与冷华庭一起去了厂子里。

叶一几个果然既兴奋又期待地站在厂子外面迎,锦娘一下车便问:“东西可都拖来了?”

叶一几个行过礼后道:“来了,就请少主过来主持安装调试呢。”几个高兴地说着,抬眸一扫眼,看锦娘微微隆起的腹部,心里又添了几分高兴和担忧,更添了几分感动和佩服,少主都有了身子了,还在操心着厂子里的事,如她这般认真敬业,又才华横溢的女子除了姑娘,只怕世上再无人能比了。

到了车间里,锦娘抚着腰指挥工人将新到的配件安装上去,最先换上的便是轴套,再就是抽棉配件,加上锦娘改良过的轴承和小齿轮。

在锦娘的指导下,工人很快便将新配件全都换好了,再试开机,果然,纺纱机终于能抽棉成纱,生出又细又匀的原纱来了。

叶一几个更是欢欣雀跃,一把年纪了像个孩子似的哭了起来,几人再次拜倒在锦娘面前,又表了一番忠心,锦娘对此很满意,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啊,她如今也是借着这两台早机器来拢络人心,更将自己设想在旧机器上实验,这些,都只是为将来做储备。

纺纱机修好了,锦娘又命工人停了织布机,将织布机上的配件能换的全换了,再开机时,果然织布机的车速提到了半成,这让叶一几个更是赞叹不已,同来的白总督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他原还存着两边不得罪的心思,这会子可真的拎清了,谁才将是皇上和太子最看重的人,简亲王亦……怕是要换新继承人了……就算冷二少爷的腿不能站起来,只要这个孙锦娘想要,那世子之位怕就得易人了。

又过了半个月,下南洋所需的三千匹布终于只剩最后的三百匹了,除去残次品,织布机再运转三天,便可以完成所需的全部任务,这一天,锦娘正懒懒地窝在软榻上看书,冷华庭这两天也没去厂子里头,就腻家里陪着锦娘了,锦娘半躺着看书,他就挨在一旁,半支了肘,歪在轮椅里靠着,却是拿了锦娘画过的图纸在看。

这时,张妈妈突然带了个小厮急争地进来,禀报道,“少爷,少奶奶,不好了,方才厂子里来人说,厂子里出事了。”

冷华庭和锦娘听得一震,立即自里屋出来,锦娘问那小厮:“是何人来报,出了何事?”

那小厮道:“回少奶奶,方才那人说是叶一的儿子,看着一脸的惶急,说是求少奶奶救救他父亲呢。”

叶一出事了?锦娘听得一阵错愕,叶一可是厂子里不可或缺的人才,他出事,对厂子可是一大损失,要再找一个即能干又懂行,还忠心的人来管事,还真是难呢。

“不会是出工伤了吧?”锦娘实在想不出,叶一能出什么事,试探着问道。

“回少奶奶,奴才也不知道,那人还在外院等着呢,要不要招他进来,您自个儿问。”那小厮倒是个机灵的,见两位主子都被自己这消息给震住了,忙出了主意道。

锦娘听了忙让人招了叶一的儿子进来,叶一的儿子叫叶忠彬,今年已经三十多岁了,也是厂子里的一把好手,他最大的本事就是给设备上保养油,也如叶一一样精干得很。

锦娘与他早已经相熟了,看叶忠彬真的是一脸隍急地进来,锦娘一挥手,让他免了俗礼,直接问道:“叶一究竟出什么事了?”

叶忠彬还是跪下,边行礼边道:“回少主,奴才的爹被江华府抓去了,说是……说是贪没,而且,先前正准备运到码头仓库的货也被拦截了下来,说是那货有问题,不许上船。”

冷华庭听这事情可真不能小觑了,忙道:“小小的江华府有何权力抓基地上的人,你会不会弄错了?”

“回少爷,正是江华府派人自奴才家里将爹爹抓走的,奴才也不知道,江华府怎么敢如此大胆,以往江华府对基地上的人最是客气,从不敢轻易得罪,但这一次,却是气势汹汹,似乎胸有成竹,一定能将爹爹治罪似的。”叶忠彬也是皱了眉头分析道,他虽然惶急,但头脑依然清晰明朗,说话也很有条理。

“相公,咱们赶紧地去那什么江华府衙门瞧瞧去吧,最好使人通知白总督,江华府虽说不归白总督管,但应该会卖白总督的面子吧。”锦娘担忧地说道。

“他们简亲王府的面子都也撸了,还会在意一个江南总督的面子?取我官服来,本官倒要去见识见识这一位小小的六品知府大人,看他是不是多长了两条胳膊出来了。”冷华庭微眯了眼,沉声说道。

“叶一可是我的人,我也要去。”锦娘听了也回屋里换衣服,她也有六品诰命服呢,穿过去撑撑场也是好的。

江南府衙比起江南总督府衙门可小多了,那知府也是四十多岁年纪,胖胖的身材,人却显得精干灵活得很,听说织造使大人来了,他远远地就迎了出来,一见冷华庭下了马车,他便拜了下去,恭敬而有礼,一点也不像是找麻烦的人。

锦娘看着有些诧异,而那知府看到有锦娘穿着诰命服到衙门里来,他也是一震,眼里露出一丝不屑和鄙夷之色,就算是诰命也不该如此抛头露面吧,一个妇道人家,竟公然跑到衙门里去,又不是犯得有事,真真太不守礼了。

知府的眼神当然没有逃过锦娘的眼睛,她这一会子忧心叶一的事情,无暇与这等古板的卫道夫计较,脸上仍是带着淡漠的笑容。

“下官拜见织造使大人。”知府对冷华庭恭敬行礼道。

冷华庭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漠然地推着轮椅往衙门里去,将那江华知府凉在衙门外头。

那知府脸色微带尴尬,起了身,跟着也进了衙门。

走进去才看到,冷华堂与和亲王世子,荣亲王世子三人正坐在大堂里,锦娘嘴角便勾起一抹了然的笑,果然是贼心不死,又是这个卑鄙小人在作怪。只是和亲王和荣亲王世子不是都住在别院里,与相公的关系已然改善了么?怎么又与冷华堂勾连在一起了?

冷华堂一派悠然的坐着,看到冷华庭进来,还笑着打了声招呼:“小庭,你来得可还真快啊。”

“有你在,我能不来么?”冷华庭难得的回了他一句,凤眼半眯,眼里便是厌恶与冷厉。

倒和亲王世子和荣亲王世子见了冷华庭脸上微微有些不自在,对他拱了拱手后,却没有说话。

那江华知府这会子赶了进来,一屁股坐到了正堂之上,冷华庭冷冷地对那知府道:“速速将叶一给放了。”他的话简单而直接,完全不按官场上的套路来,他自来便不喜欢官场上的那些俗礼和客套,更讨厌看那些虚情假意的笑脸。

江华知府被他说得一愣,脸上带着一丝讥笑道:“大人,恐怕这事下官不能遵从,那叶一可是几位监察使大人抓来的,下官只是奉命行事而已。”

监察使与织造使不一样,监察使是代天子监察基地,最重要职责便是督查墨玉掌权者是否廉洁,监察使是钦差,织造使虽不由监察使管,但基地上真出了贪没之事,也不得不听从监察使的,接受调查。

所以,对于江华府来说,就算他平日里不敢也无权干涉织造使,但有监察使下令,他也不得不做的。

怪不得这位江华知府看着精明得很,却行如此大胆糊涂之事,原来也是只老狐狸,这是在干着两不得罪之事呢。

冷华庭听得眉头一皱,冷冷地看向冷华堂:“为何抓了叶一?”

“因他贪没。”冷华堂好整以暇地应道。

“何以为凭?”冷华庭皱了眉又问,他和锦娘不过才来一个多月,一来便一门心思便扑在了机器改造之上,对帐务和商队之事还没有着手去管,叶一在基地上也算是位高权重了,很多事情锦娘都交给他去一手完成,或许真有贪没之事被冷华堂抓住也未为可知呢。

果然,冷华堂真的就命人拿了一个大帐本出来,冷笑着对冷华庭道:“这本帐可是记得清清楚楚,这一个月来,叶一大肆在民间收购手工棉纱,出价高达四十两银子一碇之多,本监察使可是算过,一匹成品布成本价也才三十两,他如此做,朝庭还赚什么钱?南洋商队不亏死才怪。”

原来如此,锦娘没想到他会阴险得拿这个做文章,那分明就是自己让叶一办的,不过是在纺纱机没有修好之前的权宜之计,即是收得急,价格出的高也是有之的,这个卑鄙小人,真像条疯狗,无事也能咬人一口。

“先带叶一上来。”冷华庭当然也清楚个中内情,但这事锦娘不能随便就承认了,不然,会连她也一并牵连了进去。

叶一被人带了进来,他只是神情萎顿也很愤怒,一见锦娘和冷华庭都在,精神一震,身板也挺直了些,昂着头怒视着江华知府。

江华知府很识时务地自正位上走了下来,对冷华堂一躬身道:“大人,此事下官无权干涉,还是由您主审吧。”

冷华堂对他的殷勤懂事很是满意,微笑着坐取正位上去,对叶一道:“叶一,你太过大胆,谁指使你高价收购民间纱碇的,你可知道,你此举为朝庭损失近五万两银子,你一个小小的工头,凭什么如此去做?”

叶一冷笑地看着冷华堂道:“世子爷,这原是简亲王府内部之事,你何必要闹到这公堂上来,你可知,不管奴才贪没贪,此事打的都是简亲王府的脸面?”

冷华堂听得一震,脸上带了丝不自大,他没想到叶一如此大胆,竟然在公堂上与自己说这个,他如何不知道这丢的是简亲王府的脸,可是,此次南下的功劳全都全那孙锦娘给占了,自己都被灰头土脸的赶出别院,不整治那孙锦娘,如何能消他心头之恨,再者,这两天他也调查清楚了,基地上的两台机器都已恢复了正常运转,孙锦娘在基地上的作用已经不大了,现在治她,也不会引得皇上和太子们有太大的反感,而且,现在也正是争回墨玉的最佳的,最后的时机,谁让孙锦娘自己送了把柄给他来抓呢。

“你放肆,本世子是奉皇命来监察基地和商队运作的,怎能因私情而枉顾国法,你最好是快快招来,是谁指使你高价收购纱绽的,这个价格,又是何人所定,你又贪没了多少钱财?”冷华堂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将惊堂木拍得震天的。

叶一眼一眯,老眼里便是不惧与讥诮,冷笑道:“自然是老奴自己作主的,纺纱机坏了,也不知道何时能修好,南下商队所需货物又催得紧,没有原纱,就还有三千匹布无法按时交货,老奴如此也不过是权宜之计,又如何错了?”

“哼,就算是权宜之计,你也不该将价格定得如此之高,叶一,本世子可是调查过了,你真正付给百姓的只有三十五两银子一碇纱,而你帐面上却是四十两银子一碇,这事,你又做何解释?”冷华堂翻着帐本,冷声喝道。

“收纱可是需要人力物力的,付给百姓确实只有三十五两银子,但人工运输等费用去了五两,这笔帐世子爷难道也算不出来?”叶一眼中闪过一丝慌乱,狡黠地回道。

锦娘一听这话便皱了眉,这个叶一,做事虽然利落,但贪心定然是有的,五两银子一绽纱的力资费可真是太多了一些,看来,今日之事还真不好办了。

果然就听冷华堂哈哈大笑了起来,对着叶一骂道:“你当本世子是三岁小孩吗?那纱绽才有多重,一绽需要五两银子的力钱?看来,不用重刑,你是不会招出幕后之人了。”

说着,他惊堂木一拍,大声道:“来人,将这奸徒上夹棍。”

夹棍?就是以前在电视里见过的那种夹手指的刑具么?锦娘一想到那东东就一阵肌肉发酸,以前一看那电视里被人施刑的惨状,她心里就很不忍,叶一都是快六十的人了,能经得住如此酷刑么?

而且,冷华堂这厮分明是想将自己一并拖下水去,好治自己的罪呢,自己只是吩咐了叶一去收纱,可从没管过价格,但这事不过是口头上吩咐的,又没个凭证,到时,他定然会一口咬定,叶一所作全是自己指使,好阴险啊,在自己将基地全然恢复之后才来这一招,典型的卸磨杀驴,过何拆桥呢。

衙役们果然拿了刑具上来,两人按住叶一,将他一双近乎干枯的老手夹在棍捧里,两个身型彪悍的衙役两头一扯,叶一一声惨叫,差点晕了过去,但那衙役一看就是有经验的行刑老手,眼看着犯人要晕了,又同时一松,让他缓过一口气,再用力拉扯。

叶一经不住痛,双手不停抖个不停,头上痛得大汗淋漓,锦娘越发的看不下去,张口就要自己承认算了,却见冷华庭投来一个不赞同的眼神,他是想让叶一独担了,但叶一真的能扛得住么?

用刑依旧在继续,叶一已然痛得晕过去了,冷华堂阴沉着脸,他也没想到叶一会如此硬,竟然是死了不肯供出孙锦娘来,便心一横道:“来人,将他泼醒,上老虎凳。”

锦娘一听,紧张得差点一口气没上来,也晕过去,心呯坪直跳着,再也不忍心看下去。

叶一悠悠醒转,老虎凳也搬出来来,正要上刑,叶一的儿子叶忠彬终于看不下去了,猛地扑到叶一身上,一把护住叶一道:“大人,我说,是少主吩咐爹爹如此做的,是少主说,赶不及南下的货物,吩咐爹爹临时去收纱的。”

叶一正刚清醒,一听儿子这话,一口血便直喷了出来,用尽全身力气,一脚向叶忠彬踹去。

第一百二十九章

冷华堂终于听到自己想要听的话了,却是不让那行刑之人走开,对叶忠彬道:“你所说的少主,可是眼前这位夫人?”

锦娘差点没被他这一句话给恶心到,想给自己栽脏早说,用得着如此惺惺作态么?

她也不怪叶忠彬,子女孝顺父母乃是天经地义的亭情,稍有点良心的人也不会眼睁睁地看自己的亲爹一再地忍受酷刑,她只是觉得冷华堂可笑,为了害自己,竟然弄了这么一出幼稚之极的事情来,她倒要看看,他究竟想将自己如何,又敢将自己如何!

锦娘从容又淡定的看着冷华堂,脸上甚至还带着淡淡的微笑,这样的他让冷华堂更为恼火,眼眸微转之间,正好看到小庭正忧心地凝视着孙锦娘,心里便越发的不是滋味,今天,怎么也要让这个贱女人受点罪才行。

但久等之下却未见叶忠彬回答,冷华堂不由看了过去,却见叶忠彬一脸愧疚和伤痛地看着叶一,心里不免就着急,大喝道:“叶忠彬,你方才所说的指使之人是不是这位夫人?”

叶忠彬被他惊寻一震,抬头正要说,叶一猛然喝道:“不肖子,给我滚。”

叶忠彬不由热泪迎眶,哽着声唤道:“爹——”

冷华堂当然知道叶忠彬口里的少主是锦娘,他不过要做个样子给小庭看,给在坐的其他几位世子看,却不知,如此做作让冷华庭更加厌恶和愤恨。

“叶一,你不要再死硬了,本世子自然知道你们口里的少主是谁的,想你一个小小的工头,也没那么大的胆子和本事做下如此大案。”冷华堂冷笑着对叶一道,一挥手,让行刑之人将老虎凳抬了下去,叶忠彬一见,松了一口气,护在叶一面前不敢再多说一句,不过,心里倒是为自己方才那一句话庆幸得很,少主可是世子爷的弟媳,是简亲王府的嫡媳,世子爷再怎么也不会对少主动刑的吧。

有王爷和少爷在,少主本身又是深负才学,对基地改造有功,就算担了这贪没的罪名,也不会如何,最多自此后就留在府里相夫教子,不能再抛头露面罢了。

“孙锦娘,叶一的儿子已然招供,是你指使他高价收购纱绽的。”冷华堂又拍了一下惊堂木,大声对锦娘道。

“声音拍得如此响,是心太虚,想借惊堂木壮胆么?”锦娘嘴角带着一抹讥诮,不紧不慢地对冷华堂道:“你即是称本夫人闺名,那就是不将本夫人看作是你的弟妹了,如此本夫人也没必要尊你一声大哥了。”

冷华堂被锦娘刺得心火一冒,但方才那一声孙锦娘确实是叫快了些,在坐的有谁不知道自己与她之间的关系,如此称乎弟妹的闺名,确实是不雅,更失了礼数,但话已出口,收回已是不可能,只好硬着头皮道:“公堂之上,不谈私事,就算你是本世子弟妹,本世子也要禀公办案,决不循私枉法,愧对皇上对本世子的期望。”

“哦,你的意思是,你抓个不足道哉的细枝末节来兴师问罪,擅自停了基地的生产,拦截南下的货物,这些……都是皇上授意?”锦娘针锋相对,一点也不给冷华堂留余地,既然撕破了脸,那就不用心软了。

“你……大胆,简直一派胡言,本世子何时说过是皇上授意的?”冷华堂听得一头是汗,更是一阵错愕,他并没有作主停下基地上的生产,更没有使人拦下南下的货物,他只是派人抓了叶一而已啊,他不由看向荣亲王世子与和亲王世子两位。

但那两个人竟然很一致地编过头去,不与他对视,他心中一凛,感觉自己怕是落了套了,眼神立即便得幽暗起来,不过,眼下还不能当着孙锦娘的面与那两位起内讧,等先解决了眼前之事再说。

他正暗自思忖,又听锦娘道:“既然不是皇上授意,那你就是自作主张,商队五日之后即将开拔,还有一批货物没有完工,而你们又还拦下大量货物不许装船,你们这是想让堂堂大锦失信于南洋番国么?”

冷华庭听得更加心惊起来,却又不愿意在锦娘面前失了气势,拿起惊堂木又是一拍,大喝道:“你不要扯开话题,本世子现在问的是你指使属下贪脏枉法之事,你说的制止基地生产与拦截货物一事,本事子一概不知,请不要污陷本世子。”

他话音未落,一枚铜钱便直直地向他颈间击来,吓得他两手的一并,夹住了那突来的暗器,转头看到冷华庭正阴戾地看着他,似要将他生吞了似的。

“你再拍那惊堂木,吓我娘子试试?”冷华庭连声音也是阴沉冰冷,不带半点温度。

冷华堂听得一滞,心里越发的酸涩难忍,小庭竟然一再地为了孙锦娘而与自己动手,他……难道就真的那样讨厌自己么?曾经那样乖巧可爱的小庭,真的永远再也找不回来了么?

他正暗自伤感,又听锦娘道:“冷大人,你一再的拍着那块惊堂木,可知道那惊堂木代表的是何意义?还是你根本就无知,不知道那是什么?你不过是个监察使,只有监察权却无审案权,你凭什么坐到那代表一府父母官的高堂之上?你又凭什么一再地拍打那块代表大锦庄严神圣律法的惊堂木?再有,本夫人也是堂堂六品诰命,身负皇差,本夫人就算犯得有错,也由不得你来叫嚣,你没有资格对本夫人大呼小叫?堂堂简亲王世子却是如此无知可笑,如此越俎代庖,当真将皇上和大锦律法不放在眼里么?”

“孙锦娘,你不要一再的放肆,本世子的世子之位可是皇上所封,怎么没有资格审你这小小六品诘命?真以为本世子拿你没辙么?”说着,自案后站起,向堂下走,一步一步向锦娘逼近。

锦娘鄙夷地看着他,那日这厮就曾无耻地向自己动过手,难道,今天众目睽睽之下,他还敢么?反正相公就在身后会护着自己,倒要看看他会无耻到何种地步。

身子无畏地站在原地,口里也是寸步不让地说道:“世子之位是让你用来欺压良善,污蔑忠良,损害国家利益的么?你不要脸,简亲王府还要脸,别再拿你那世子之位说事了,父王若听见,会羞得无地自容的。”

冷华堂越听越气,眼睛冒着阴戾之气更盛,原本温润俊朗的星眸里此时冒着如野狼一样的绿光,大步跨下台阶,继续向锦娘逼来,声音阴冷如地狱中出来的阴魂:“你说什么,再说一遍试试?”

锦娘的话正触到了他的痛。

冷华庭见他这样子太过吓人,忙推了轮椅向锦娘靠去,以防他真会对锦娘不测。

锦娘听了脸上笑意更盛,轻蔑地看着他道:“冷大人,我看你还是担心担心你自己吧,下令基地停上和拦截装船货物的人可是拿了你们监察使的公文去的,货物上能封条可是贴着你监察使的名,如此不分轻重缓急,擅作主张,延误商队南下的责任,你就慢慢地担吧。”

此话让冷华堂更加盛怒,他明白,自己是被人利用了,但这话被锦娘用如此语气说出来,他满腔的愤怒便全撒向了锦娘,原是慢慢地一步一步走着的,此时突然一个箭步便向锦娘冲来,锦娘身怀有孕,毕竟还是担心肚子里的宝宝,见他像疯子一样发狂,便不由自主的向后退了几步,谁知脚下一绊,整个身子便向后直直的摔去。

此时冷华庭离她还有几步之遥,他立即纵身而起,伸手向锦娘腰前托去,谁知冷华堂根本就不是冲向锦娘,而是在冷华庭纵身的那一瞬也同时跃起,两手一伸竟是拦腰将冷华庭抱住,冷华庭于长臂堪堪要托到锦娘的身子时,骤然被冷华堂自半空中抱住,手掌自锦娘背后的衣襟滑过,却只能眼睁睁地看她往地上摔去,立即,吓得魂都快出窍了,心痛欲裂!

但预期的惨叫声不是发自锦娘,而是发自叶一,叶一受刑后,离锦娘不过几尺许,锦娘与冷华堂对恃时,他便一瞬不瞬地紧张注意着锦娘,看她身子被绊住突然向后倒,他便拼尽全力向锦娘浓了过去,堪堪在锦娘身子着地前一瞬双手一托,只听咔嚓一声,叶一的双手手骨折断了,而锦娘被他那的阻,身子下坠的趋势缓了一缓,整个人的身,便倒在叶一年老的身躯上,叶一用自己的身子给锦娘作了肉垫,锦娘虽觉得背上有些硌得慌,但却并无大碍,总算有惊无险。

冷华庭还被冷华堂死死地抱着,多少年了,多少年没有如此与小庭亲近过了,双手一触到他修长又精致身子,冷华堂便感觉一阵思神激荡,一抱紧,便再也不想松开,潜伏在身体里的那股欲魔瞬间吞噬了他的理智,抱着小庭的手便开始上下游移……

冷华庭一颗心全在锦娘身上,手掌滑过她衣襟的那一瞬只觉天都要塌了一般,那一刻,心如刀绞,又念如死灰,好不容易才盼来的孩子,难道……

他闭上眼,不敢看,叶一的惨呼声将他惊醒,睁开眼才看到锦娘虽是倒在地上,却正努力坐起,方才丢了的神魂才开始归位,大惊大喜之下竟是忘了身子还被某只禽兽抱着,直到锦娘坐起身来,惊讶地看着他时,他才感到身体的不适,一回神,不由大怒,气得双目赤红,手肘向后一顶便击向冷华堂的胸,冷华堂正神思昏溃着,猝不及防,胸部遭了一记重击,被冷华庭给顶了开来,冷华庭再一个旋身迅速滚开,伸腿便向冷华堂踢去,大骂道:“畜牲!“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堂中另两位世子和江华知府几个看得目瞪口呆,一时都还回不过神来,锦娘拍拍手爬了起来,心疼地过去扶冷华庭,看向冷华堂的眼里多了一股痛恨,真是个畜牲!

不过,这一下她骤然明白,为什么当初相公只是残了腿而留下了一条命,怕是某个畜牲留了一手,并不愿相公死了吧,可怜的相公,当年他,受的是什么样的罪过,心中愈想愈伤心,眼泪巴答巴答直往地上掉,冷华庭以为她吓到了,坐起身来,将她拥入怀里,怜爱的抹着她脸上的泪珠,柔声哄道:“可是摔疼了,吓到了吧,不怕,不怕啊,有我在呢。”

他越哄,锦娘越发心酸,也顾不得几位世子和一众的衙役在,搂住他的脖子就放心大哭起来。

如此小女儿任性之态,比之方才大义凛然的与冷华堂对决之时几乎判若两个,一时看得和亲王世子与荣亲王世子面面相觑,而冷华堂这会子也总算回过神来,一脸郁闷与懊丧地看着完好无缺的锦娘,不甘心的一掌重重地击在地上,一转头,触到和亲王世子眼里暖昧的眼神,心中一凛,暗忖自己方才那点小动作不会被他们都看到眼里去了吧,一时间,心里越发的堵得慌,想到锦娘开始说的话,更是狠狠地瞪了和亲王世子一眼,自地上站了起来,拍了拍衣摆,什么也没说,便打算扬长而去。

锦娘在冷华庭怀里哭了个痛快,总算想起了方才是叶一救了自己,忙松开冷华庭,帮他将轮椅推了过来,冷华庭只轻轻一提气,便稳稳地坐回轮椅上。

锦娘便向叶一走去,衣襟却被冷华庭一扯,倒退回去,腰身又被他抱住了:“不要再乱走,小心受伤。”

锦娘听得一怔,回头看他,却见他的眼神正犀利地看向叶忠彬,锦娘这才想起,自己先前后退时,明明就离叶忠彬有几尺远,而江华府的大堂内铺着的是光滑的石地板,地上明明什么都没有,怎么会绊到?难道是……

“少主,老奴才该死,老奴才教子无方啊。”叶一此时顾不得痛,滚身想要跪起来,却苦于两手被折,无法起身,只能痛哭流涕地说道。

叶忠彬一听,吓得忙去捂叶一的嘴,哀求道:“爹爹,您……您不要乱说啊。”

“畜牲,不要再叫我爹爹,我没有你这个的儿子。”叶一手上疼痛难忍,这个痛却比不得对儿子的失望和痛心还得厉害,若是手能动,他此刻定然会甩这见利忘义的儿子几个巴掌才是,刚才,他也看到了,是叶忠彬在锦娘后退时,突然伸出了脚,正好绊住了锦娘,才让锦娘摔倒的。

此情此景让锦娘看着很难过,叶一的硬骨和忠义让锦娘很是感动和欣慰,但他的儿子显然没有继承父亲的忠义,却成了唯利是图之辈,冷华堂先来那几天定然是收买了几个人的,叶一眼界太高,没有真本事,根本就收复不了他,但他以自己世子的身份,再加上口舌如簧的利诱,却是将叶忠彬给收买了,她也总算明白,冷华堂今日的作派为何如此幼稚和可笑,原来,先前的打叶一,与自己斗嘴,全是为了叶忠彬这一脚做铺坠的,他最终的目的便是想让自己的流产。

让自己流产可是一个一石二鸟的计谋啊,第一,自己若流产,相公就不能在他之前生下简亲王府的子伺,对稳固他的世子之位是很有帮助的。

第二,也许那一跤下去,自己大出血了,不止是肚子里的孩子会没了,可能自己也呜呼哀哉了,没有了自己,相公便会发疯,那后果不堪设想,但简亲王府能承继世子之位和墨玉的还真只能是他了,王爷就算再不喜,毕竟是自己的儿子,还是会传给他的吧。

所以,他才故意坐到堂上去,故意逼自己与他对恃,在下堂时,又故意慢慢的逼近,明明不远的距离,他要一步一步踏着看似沉重的步子走,而那突然的一冲,便是料定自己会后退,一切设计得那样的精妙和天衣无缝,让自己一步一步落入他的圈套,最后的一击便在叶忠彬脚上,可惜,他千算万算没有算到叶一对自己的忠心会到了誓死如归的地步,叶一会以一双手为代价来救自己,更没想到叶一会连儿子都肯揪出来,所有东西都算到了,就是没有算到人心,没有算到自己能在短短几十天内收伏叶一的心。

这一出闹剧闹到了一半,主角却要退场,和亲王世子忙拦住了冷华堂:“世兄,你怎么能走,案子还没审完呢?”

冷华堂听了阴着眼看向和亲王世子:“世兄不是比华堂更清楚么?既然连监察使的公文都发出去了,那这案子也交由世兄一并审了吧。”

和亲王世子一脸的诧异,“那公文不是世兄你要发的么?自来江南后,我与荣世子一向都是以世兄你马首是瞻的,世兄何来此话?”

冷华堂顿时被他噎得快诧过气去,怒道:“我不过请你们来观审而已,何时下过什么停上拦货的公文,你们如此做,意欲何为?”

“人啊,蠢一点不要紧,不要蠢了还自以为聪明绝顶,如此,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死了还找不到死因,悲哀啊。”锦娘也看出那两位世子看似和善不多事,其实暗地里也在作着小动作,这一回,怕是直接针对简亲王来的,可怜冷华堂,为了对付自己,联着外人一道来演这么一出丑剧,他竟不知,人家巴不得你简亲王起内讧,更巴不得真的弄死自己,然后他们便来个渔翁得利。

冷华堂听着锦娘的冷言冷语,想要发火,却又知道她说的并没有错,再在外人面前内讧,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于是强忍着,推开和亲王世子仍是向外走。

冷华庭这会子见锦娘回过神,不再伤心了,想起冷华堂方才的阴险恶毒和无耻,气得自腰间抽出软剑来,想要一剑劈死那畜牲就好,锦娘却将他手一扯,淡然道:“相公,咱们不与他一样,狗咬人一口,难道咱们还咬回去不成?看着吧,不用咱们动手,自有他的朋友来收拾他,他这是自作孽不可活,咱们不做那拭父杀兄之事,千万别让人看了笑话去。”

冷华庭听她如此说,生生忍住了一腔的怒火,将剑收了回去,冷华堂却是听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锦娘一句拭父杀兄,正好触到他最担心心事上,那一针下去,父王竟然要晕半年,那药的药效也没那么大啊,二叔如今怕是自顾不暇,无法来帮自己,而刚结的几位同盟明显就是在拆台,做暗鬼的,情势对他确实很不利啊。

就此走,这个烂摊子还没收,孙锦娘遭了自己这么一击,定然不会善罢甘休,他不由眼珠子乱转,一回身,对那江华知府道:“将叶一压到知府大牢里去,容后再审,本世子这就写奏折上报朝庭。”

这不过是个场面话,一说完,他再转身走,这时,自外面悠悠然走进几个人来,为首之人笑道:“怎么,堂华王侄,本王一来你就要走?”

锦娘循声看去,赫然看到竟是裕亲王带着几名随从走了进来,她心下一动,怪不是和亲王世子和荣亲王世子两位会突然针对冷华堂使诡计,原来,都是裕亲王在作怪,看来,这一次他怕是想对简亲王府来个致命的打击吧,这时机,拿捏得可真好啊。

最重要的是自己已经对基地作了改造,令两台设备不仅运转起来,而比以前运转得更快速和安全,他们认为,基地已然改造完毕,就算没有了自己,基地照样也能再运转个百十来年吧,其次便是正好在冷华堂那个蠢猪查出自己涉嫌贪没之事出来,将好以此事为契机,要就此在基地上插一杠子呢,这一杠子,怕是插得深远啊,可怜冷华堂,被人当了枪使还不自知。

冷华堂心里怕是也明白了一些,冷着脸,还是给裕亲王行了一礼,另外两位世子及江华知府几个都给裕亲王行了礼,锦娘原想上前行礼的,却被冷华庭一扯,他自己也是冷冷地看着裕亲王,并不上前,连一句客套话都懒得说。

裕亲王也不介意,悠悠然走到堂前来,笑着对江华知府道:“大人不用客气,你自去坐堂,本王是来观审的,当本王不存在主好。”

江华知府听得一头冷汗,这里随便那一个人伸出根手指,就能捏死他,他哪里敢高高在上地坐着啊,他立即陪着笑脸,对裕亲王道:“王爷在,下官哪里敢坐,王爷,您请吧,这事,下官也不太知情,是简亲王世子一手操持的,下官……也就是个旁听而已。”

裕亲王听得一笑,这位江华知府倒是贼滑得很,知道这种事情他掺合不了,就立即撂挑子,两面不得罪,自保其身就好。

裕亲王却是摇了摇头,对江华知府道:“不成,本王可不能做那越权之事,本王就坐在下面,看看就好。”

江华知府无奈地擦着冷汗,一时又求向冷华堂,“世子爷,这案子可是您一手操持的,下官不过就是借个地儿给您,您看,现在王爷也来了,您就继续吧?”

冷华堂一甩袖道,抬腿继续往外走,边走边道:“此案有诸多疑点,本世子现在就去调查,不是说了,先将叶一柙下去吗?”

“华堂贤侄,你走了,这戏还怎么唱啊,你不是要让王叔一来,便冷场了吧,稍安勿燥啊,稍安勿燥,来坐下吧,大家就当闲聊,都是自家亲戚,不用弄得你死我活的,火药味太重啊。”裕亲王一脸亲和的笑,说得也是云淡风轻,像是真的来闲聊似的。

冷华堂无奈地硬着头皮又回正堂,不过,这一次他再也没有去坐那主审之位了,就算江华知府再如何请求,他也只当没听见,坐在下座纹丝不动。

锦娘淡淡地看着场内情形,她现在也不想走,很想看看裕亲王又在唱哪一出。

果然裕亲王很快便问起案情来,和亲王世子这会子倒是殷勤得很,很快便将整个事件说了个遍,裕亲王一听叶一贪没了大量银钱,而主使者却是锦娘时,嘴角那笑意便更深了。

他喝了一口衙设端上来的茶,淡笑着对锦娘道:“侄媳啊,你怎么能够仗着有几份才情就行这贪脏枉法之事呢?”

这时,冷华庭正在给叶一接手骨,叶一疼得冷汗涔涔,听见此话却是咬牙道:“王爷,此事与少主无关,全是奴才自己贪心,动的暗手,少主全不知情。”

裕亲王目光微动,淡淡地看着叶一,却是笑道:“可真是个忠心耿耿的奴才啊,可惜了,这件事,只怕你这把老骨头担不起啊。”

锦娘听得微怔,就算自己有贪没那又如何?对基地如此庞大的经济运行来说,这点钱,真不算什么,何况,自己确实没有拿一两银手到腰包里去,就算要栽脏,也得有证据才行啊,听裕亲王的口气,似乎还不止这一件事情呢,难道,还有什么妖蛾子没出现?

叶一一咬牙对裕亲王道:“奴才不知道王爷此言何意,少主来了也不过月余,就算有那贪没之心,短短时日里,也成不了什么事,何况,此事确实乃奴才一人所为,与少主少爷都无关,少主一门心思全扑在设备改造上,哪有心思管那些杂事,众所周知,基地上的杂事都是由奴才一手操持的,王爷您说话,可得要拿证据才行,空口白牙,任谁也难相信。”

此话以一个奴才身份对王爷来说,可谓大胆又无礼,但裕亲王也不气,淡笑着道:“真是个好奴才啊,本王怎么就找不到你这样忠心的呢?不过,叶一,本王说了,这一次,你谁也护不了,不止是你现在的主子,就是你的前主子,你也一并护不了啊。”说着,手一挥,他的随从便拿出一大包东西来,立在一旁。

锦娘看着就皱了眉,因那包东西自布包外面看去,很像是帐本,难道,裕亲王在基地里有暗桩?那帐本那样多,看样子都不是这一两个月的,她心里不由担忧了起来,简亲王主管这基地几十年,大权在握,在基里弄银子那是肯定有的,这不是贪不贪的问题,这就是一种习惯,一种想当然,任谁主管这么大一个经营项目,都不可能自善其身,监督又不是很严谨,不拿是笨蛋,而且,这种事情,皇上定然也是知晓的,不过是争只眼闭只眼而已,臣子只要能将事情办好,又能给朝庭带来重大的经济效益,那就成了,一点点小小的贪没不会太在意。

但是,此事若是由裕亲王抖露出来,又拿件大事来办,这定然会给简亲王府带来重大打击,毕竟皇上暗许也只能在个“暗”字上,真拿到明面上来,怎么真都要查上一查,惩处一番的。哪个上位者又会当着众大臣的面明说,这是自己允许的?那不是在鼓励臣子大贪么?若臣子们因此全都去贪了,他那皇位也就别想坐稳了。

果然,就裕亲王道:“这里是基地去年一年来的往来帐本,简亲王府贪的可不只是那几万两银子,数目之大,可谓惊天,本王原想着这点小案子,无伤大雅,揭过就事,没想到,细查之下,就是本王见惯了大场面的人,也被这数字吓到了,再不及时制止,只怕大锦会被你简亲王府掏空了去。”

锦娘不用看那帐本,也知道裕亲王的话里定然有几分是实情,只是,他这帐本从何得来的?按说这么重要的东西,王爷应该交给很信得过之人掌管才是,怎么可能让裕亲王得了手去的?

再说了,这事裕亲王想插手也不是一年两年的事了,为何那么多年没有查到,倒是自己一接手,他就查到了,这基地里,定然仍有暗鬼,而且,就是在冷华堂接手的那几日出现的,就如叶二父子,叶忠彬等,这个冷华堂,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一门心思只想要害自己,只想从自己手里将墨玉夺去,却没想到,有人比他的心思更沉,正巴不得他闹事,然后趁虚而入,从而将整个简亲王府击败。

冷华堂此时脸色也很严峻,他再没想到,以前一直一力帮助他的裕亲王竟然是这样一副狼子野心,真是搬了石头砸了自己脚啊,简亲王若受到惩处,简亲王府败了,他这个世子之位接着又有什么意思?或许,若皇上也有心要削弱简亲王府的权势,趁机打压,那这顶铁帽子怕也要摘了去……

“本王已经千里加急,上报了皇上,皇上的旨意很快就会下来,所以,自今日起,简亲王府一干人等一律接受审查,不许再涉足基地上的事情,商队自有本王派来的人接手主管。”裕亲王脸上收了笑,拿出一块金牌来亮给冷华庭与锦娘看:“此乃圣上所赐金牌,本王在大锦朝任何地方都有行事之权,王侄王媳,你们就回府好生歇息,坐等皇上御旨吧。”

果然有备而来啊,连御赐金牌都拿出来了,见金牌如见皇上,在场所有人全都跪下三呼万岁,锦娘不得不也跟着跪下,心思却转得飞快,她如今最担心的便是皇上的用意,皇上明知裕亲王对基地一直虎视耽耽,竟然还给了裕亲王这样的令脾,难道真的要过河拆桥,就此将简亲王府打压下去?

不过,无所渭啊,不过就是两台破机器嘛,好在自己这一个多月里已经将那叶姑娘的图纸烂记于胸,只要留得自己的命在,再建一个又怎么样?

大锦皇室如真如此卑鄙无耻,自己又何必要为皇室卖命?自己建基地,办商队,赚钱自己用不好么?何必去受这鸟气?

如此一想,她倒是坦然了,一牵冷华庭的手道:“相公,咱们回院里去吧,站了这么久,我肚子又饿了,回家,用饭去。”

冷华庭正皱着眉,思索着对策,他怎么也不愿意,简亲王府就此败落,只恨此时已经被人抓住了把柄,做声不得,父王这会子要是在,那很多事情便可以迎刃而解了,毕竟自己和娘子才来一个多月,以前的帐目是一概不知,父王是否真的贪没还是个未知数,如今只有裕亲王一面之词,自己边反驳都不知道自何说起,真真是郁闷得紧。

只是没想到在这种紧张情况下,锦娘却用着撒娇的语气来跟他说话,他心里立时一松,自来就知道自己这个小妻子是聪慧过人的,或许,她心里又有了成算,也是,自己在这里白急也无用处,倒让裕亲王等人看了笑话去,不然坦然一些,回府就回府,那基地,不管就不管,这么多人争,让他们争去好了,他也知道,他的小娘子胸中有千壑,就算没了这块人人盯着的鸡肋,她也会陪着自己,另创一片美好天地的。

“好,你既是饿了,哪咱们就回去吧。”说着推了轮椅往外走。

锦娘却又道:“相公,使两个人来,将叶一抬回去吧,他伤得太重了,我不想让别人再欺负他。”

冷华庭听得一怔,却是点了点头,一挥手,两名暗卫便自堂外进来,向叶一走去。

裕亲王冷笑道:“小庭,这可使不得,叶一是重犯,可由不得你将他带走。”

锦娘却是微眯了眼道:“王爷,你方才所言,简亲王府一干人等全都静等皇上御旨,叶一乃简亲王府家奴,他的处治权在本夫人,不在您,皇上旨意没下之前,你们说的一切,简亲王府都保留辨解权,本夫人手上之墨玉是皇上下旨承掌的,皇上并未夺了本夫人的掌玉之权,所以,基地上的人如何处治,由不得别人。”

裕亲王听得震怒,但又知锦娘所言非虚,他眼中闪过一丝厉色,却很快又转了笑脸:“那倒也是,这么着,就请王媳回院以后,不要乱走动,不然,别怪本王不客气了。”

是要软禁自己和相公吧,哼,无所谓啊,正好养胎,少操些心也好,好生将宝宝生下来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锦娘点了头,正与冷华庭往外走,这时,叶三急急地自外面跑了进来:“少主,少主,奴才找得您好辛苦啊,院里人说,您到衙门里来了,吓得奴才一身老汗啊。”

锦娘听得一怔,不知道叶三这是何意,边走边问他道:“叶三,你不在厂子里,怎么到这来了?”

“厂子里停了产,奴才觉得无聊,便在厂子里头转着呢,正让工人擦洗机器,给机器上油来着,您说怎么着,出大事了。”叶三口里说着出大事了,神情却一点都不紧张,那样子还有些幸灾乐祸,锦娘看着就想笑,面上却是一脸的紧张,忙问道:“出大事,出什么大事了?”

“真是大事呢,水下动力机械上的一个大齿轮盘因年久生锈,销子断裂,掉河水里去了,好在工人离得远,没伤着人,那一声巨响啊,吓得奴才连魂都丢了一半了。”叶三唠唠叨叨的,哪里像是吓到的样子,分明就是很高兴嘛。

锦娘微眯了眼审视着他,只见叶三爬满皱纹的脸上带了一丝狡黠,她立即明白了叶三的意思,心里不由升起一股暖意,定然是知道了朝庭的一些用意,所以,他们故意破坏了设备吧,很好,很强大,要的正是这个效果。

锦娘徐徐回头,对裕亲王行了一礼道:“侄媳这就回府待旨了,没有皇上的旨意,侄媳决不敢出院门半步,更不会插手厂子里的事情,还请王爷放心。”

第一百三十章

方才锦娘与叶三的话,裕亲王与在场的其他几位世子,包括冷华堂全听到了,他们原以为经过改造的机器至少可以像叶姑娘以前所创造的那样,再运行个几十百把年,没想到,才不过一二十天便又坏了,不免一阵错愕。

裕亲王更是双眉紧锁,他万万没有想到,有人给了他错误的信息,说机械已经改造完好,而且,他也暗自调查过,厂子里最近的生产确实比之以前要顺畅快捷了许多,既是改造好了,又怎么会再出现事故呢?

他微眯了眼看着叶三,见那老仆虽说年纪老迈,眼里却是精光闪烁,他也听说过,当年的叶姑娘是培养过几个忠心的家仆的,那些人,一直留在基地里,世代为基地服务着,叶姑娘是基地的灵魂,而他们几个便是基地的骨与肉,没有了灵魂,骨肉还是可以支撑身体行走的,所以,叶姑娘不在了以后,基地还是运行了近百年。

这几个人,一样也是很重要的,只是可惜,他们似乎对孙锦娘很是忠心,从叶一的表现就可以看出一二来,这位叶三,来得如此巧,厂子里的机器前几天还是好好的,怎么一将孙锦娘软禁,就坏了如此重要的设备?怕是故意而为之的吧。

如此一想,裕亲王更是恼怒,一双清润的朗目如鹰一般放着犀利的幽光,叶三感觉裕亲王在看他,他微笑着佝偻着背,给裕亲王行了一礼,一副老迈昏溃的样子,哪里还见半点方才的精干之色,裕亲王无奈地在心里叹了口气,就算知道他们是故意破坏了设备又如何,自己根本没有这样的人才能查得到实际的证据,只能猜度,更拿他们几个没办法,以后真要得到了墨玉,掌管了这个厂子,这几个人还得好生地供着,绝不对得罪了。

一时又恨冷华堂,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打谁不好,要打叶一,就算查出叶一有问题,想以此牵出孙锦娘和简亲王府,那也不要伤了叶一的手吧,真是蠢笨到了极致!

如今商队五天以后就要起拔,所需货物还差三百匹,差的数目虽是不多,但设备坏了,就算只差一匹,也只能看着,自己原想趁这一次南下机会夺回一些实权的,如今看来,这一次还真是来错了,怕是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啊,设备坏了,方才自己又给孙锦娘下了禁令,自己的手下又无一人会修那东西,怎么办?这比简亲王将墨玉交给孙锦娘时的情况更为严重了,自己怎么没有简亲王那样的好福气,一个残疾儿子也能讨个宝贝老婆回来,真真气死了,简亲王,你真的是自己的克星么?为什么,当年清婉看不上自己,要嫁给你,如今随随便便也能检个宝贝媳妇回去,连老天爷也在帮着你的么?

越想越气,却又知道此时不是生气的时候,眼见着锦娘走出大堂,不由一改方才的咄咄逼人,朗声唤道:“侄媳留步!”

锦娘像没听到似的,继续往前走,边走边与冷华庭闲聊着,一点也没有被软禁后的担忧和伤心。

裕亲王心知她是在故意给自己没脸,没办法,如今只能求她了,不然,皇上知道自己将此事办成如此模样,定然会震怒的,就算有太后保着,怕也会吃不了,要兜着走。

于是快走几步,笑吟吟地追了上去,一把抓住冷华庭轮椅的把手,说道:“王侄,侄媳慢走。”

锦娘嫣然一笑道:“王爷不是让侄媳速速回府,不得随意在外行走么?侄媳夫妻听命回府待旨,王爷你莫非还不放心?”

裕亲王脸上一阵尴尬,干笑道:“侄媳,方才叶三所说厂子里设备出故障了,这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王爷不是不许侄媳再过问基地上的事情了么,侄媳谨遵王爷之命,这就回府呢,请王爷不要耽误了侄媳回府的时辰,让有心人之道了,又会说侄媳夫妻违抗皇命就不好了。”锦娘不紧不慢地,自裕亲王手里夺过轮椅的把手,继续往前走。

叶三在一旁静静地跟着,小心服侍,神情恭敬又守礼,就连看都没有看裕亲王一眼。

裕亲王被锦娘的话噎得一滞,脸上尴尬之色更盛,呐呐地想再说什么,冷华庭回头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道:“王爷,做什么事,都要称好了斤两再来,本事不济,就不要乱掺合,好好地做你的太平王爷不好么?”

这话说得太过直率,像把尖刀一样直插裕亲王心底,刺得他心火直冒,差一点就要一掌向他劈去,这话太过耳熟了,当年的简亲王曾经就对自己说过同样的话,如今,他的儿子又来拿此话气他,他一时气得双手死死紧握着,用力过度,根根指节都在发白,冷华庭轻蔑冷笑一声,回过头去,再不迟疑,推了轮椅继续向前。

冷华堂自听了叶三的话后,犹于落水之人找到一根救命的浮木,他如今也明白,裕亲王几个没安好心,一门心思就是要压垮简亲王府,自己被人当了枪使,却什么好处也捞不着,而且,好不容易争来的世子之位都会成为泡影,自己还成为了简亲王府的罪人,极度失望和痛苦之下,就听到了叶三说基地上的设备出大事故了,这消息真比天赖还要动听,他的脑子立时又活泛了起来,那设备可是只有孙锦娘才懂,没有她,谁也别想修好,裕亲王啊,裕亲王,你才将孙锦娘软禁了,她定然不会再肯出来修设备的,这下,看你们如何收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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