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北狄（1 / 1）
殷梅第一次来到北狄，第一次见到草原。积雪尚未融，铺着草甸全是白色，风吹过，没有丝毫障碍的扑在人身上，打得殷梅的脸疼。然而这样的地方，最适合纵马奔驰，一望无际的草原上，不管怎么跑都似没有边际一般，让人想要撒花的冲出去，放声长啸，纵声高歌。
有鹰长唳，盘旋着在天空飞行，高高的，殷梅只能看见那黑色的一点，却更觉得天空高远，而鹰的翅膀劲健。殷梅取出自己的香囊，从里面掏出两截断了的骨笛，递给孤竹倾。
孤竹倾接过骨笛，握在手里，不觉将殷梅在怀中搂得更紧。山寨里马匹紧张，孤竹倾让了自己的马出来，与殷梅共乘一骑。他喜欢这样，能拥着殷梅，感受着殷梅，才让他安心。两人并辔的时候，孤竹倾总是有错觉，似乎下一刻殷梅便纵马走了，远远的离开他，离开这个“坏人”孤竹倾。
易安促着马来到孤竹倾身旁，从怀里取出一件东西，交在孤竹倾手上，随即又把马带了回去，站在孤竹倾身后。
殷梅扒着孤竹倾的手，见到的也是一只骨笛。青白的颜色，上面还刻着细细的花纹，比孤竹倾削的鹰骨笛要粗长，纹理也更细致精美：“骨笛？这是什么骨的？”
“雕。”孤竹倾抚摸着骨笛，递在殷梅唇边，“殿下想试试么？这是当年我父王送给母妃的。母妃不会吹，就让人教我。母妃在世的时候，我经常吹给母妃听。我还以为这骨笛已经丢了，没想到，竟然被易安给收起来了。”
殷梅握紧骨笛，放在自己唇畔，尝试着吹出了音。只是她本来技术就不好，雕骨笛与鹰骨的还略有不同，吹出来的音实在让人不堪入耳。
后头低低的，有人笑出来。更多的人隐忍了，却都是在憋笑的样子。
殷梅大为恼火，一推孤竹倾：“都是你！让我出丑！你来吹！”
孤竹倾笑了，宠溺着殷梅，听话的取回骨笛，吹了起来。
山贼们都是第一次听见孤竹倾吹骨笛，也是第一次听见这样辽远苍莽的草原音色。
劲风呼啸，寒冬未尽，雪域满原。有雕在天空翱翔，发出尖锐的鸣呖。有虎在地面徘徊，四肢矫健的慢跑。也有兔，小小的白兔几乎融在雪地里，看不出样貌。它扒开雪，寻到一小片草，开心的大嚼，却没想到危机已经近在眼前。雕呖，虎啸，几乎同时扑向白兔。白兔惊恐奔逃，却已经难逃厄运。然而雕与虎遇，却是两强相争，谁也不肯后退。便在草原展开一场凶猛的大战……
殷梅似乎在眼前显出这样激烈的景象，然而，那不过是孤竹倾的笛音所传达的，并不是真实的情景。
如痴如醉，山贼也好，已经离乡九年的北狄人也好，都沉浸在笛音之中，被俘获了心。
“好好！”突兀的一阵掌声，伴随着喝彩，“三哥，好久没听你吹骨笛了，果然还是这么好！当初我最爱听你的骨笛，整个王宫里连乐师都不及你骨笛吹奏得好啊！”
孤竹倾放下骨笛，望着对面来到领着大军的耶律羽，缓缓的笑出来：“小羽。”
耶律羽越过孤竹倾望着他身后，也笑了：“易安，原来你们都跟着三哥呢。你们都还活着我就放心了。唉，我上了青麟人的当，竟不知道给你们准备的那艘船上装满了火药。幸好你们平安，幸好有三哥救了你们！这就好，这就好！”
易安咬了嘴唇，忍了忍，压下了自己身后的躁动，低声吩咐：“别给公子惹麻烦！都老实点！敢坏了公子的事，我先不饶他！”
孤竹倾笑笑：“我也是偶然遇到的易安他们，也算是侥幸。”笑着打招呼，“齐副帅，后面的事情，有劳了。”
“有倾公子在，怕不多久队伍就要壮大了，那么多北狄人感受王子殿下的号召，幸甚幸甚！”齐磊拱手。
两边汇合，成了一支军队。名义上孤竹倾是主帅，耶律羽和齐磊为副，执掌全部大军，一支千人骑兵，算是孤竹倾的亲卫。易安只负责孤竹倾带来的那支北狄青麟混合的山贼队伍，单只负责保护殷梅，跟着殷梅。
不过，正规军队看不上山贼的杂牌军，山贼们也瞧着那些对孤竹倾阳奉阴违的正规军不顺眼。两下里的冲突在所难免，只不过一般都不闹大了，连易安都不敢惊动了。
“妈了个巴子的！这帮混账玩意儿！这要是还在寨子里，我割了他舌头下酒！”几个青麟山贼骂骂咧咧的，才跟正规军那边干了一架，在地上滚得灰头土脸。
“行了，快洗洗吧，回头让易安哥看见可就麻烦了。”年纪小的劝着，不过打架的时候可没见他少出手。
几个人来到驻扎营地附近的河边，河水还没开化，他们就凿了个冰窟窿洗手脸。
年长的一边掏水，冻得瑟瑟发抖，一边说话：“易安也是的，把人都压得死死的。我可听说那个耶律羽当初在船上放了炸弹，连着大哥和他们要一起炸死呢！易安怎么咽得下这口气？”
“可不是？”年轻的接话，“听说当时死了不少人呢！连他们那个时候的首领都死了！他们也都受了重伤！耶律羽可真不是东西！大哥和易安哥怎么忍下的？要是我，早一刀捅死耶律羽了！”
“哟，很能耐嘛！要捅死谁啊？”慢慢悠悠的声音在几个人身后响起，带着几分玩味。
几个人吓得忙转身站直，瞧见的却是一张促狭笑着的脸。几个人顿时松了口气，嬉皮笑脸的：“原来是嫂子，吓了我们一跳！嫂子怎么有兴致出来？大哥没跟嫂子在一起么？”
殷梅一听就垮了脸，噘着小嘴烦闷：“孤竹倾在跟耶律羽那些家伙商讨‘军情’呢……无聊死了，我就一个人出来走走……你们刚刚说什么呢？说来听听！现在也就是你们还能陪我了，孤竹倾根本没空！”
“嫂子，那个耶律羽到底什么人啊？天天跟大哥混得那么热络！可是我们怎么听说他不是好东西呢？大哥这是要干嘛？”
“嫂子，大哥真是北狄三王子？哇！那可厉害了！这是真的假的？不会是蒙人的吧？我问易安，易安说是真的，这大哥瞒了我们那么久！太不够意思了！”
几个人七嘴八舌的说话，明明吵得很，却让殷梅开心觉得顺耳。
“好了好了！”殷梅叫住了人，兴致勃勃，“跟我说说，你们到底要捅谁？带上我一个！有事我替你们担着！”
几个山贼面面相觑，到底是年轻的耐不住，说出来：“还不是那些当兵的？笑话我们是山贼，装备也不好，没他们那样训练有素！哼！会射箭怎么了？骑马姿势不好看怎么了？我们是不行，可易安哥他们厉害着呢！怎么还连易安哥他们也都笑话了？凭什么？乌合之众……我们再乌合，我们对大哥都是实心实意的！他们呢？跟着那个什么齐磊对大哥阳奉阴违的！我们看他们就不顺眼！”
殷梅听得连连点头：“就是！我看他们也不顺眼！尤其是耶律羽！最讨厌的就是他了！”琥珀的眼珠转了转，扬起一个自得的笑意，手指勾了勾，示意那几个凑过来听，神秘兮兮的说：“你们，想不想出气？”
那几个哪有不想的？听见殷梅说，眼睛全亮了。几个脑袋凑到殷梅跟前，听着殷梅跟他们咬耳朵。
殷梅最后拍了几人的背：“多找些人来！不过嘛，可千万别给易安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