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1 / 1）

“你看了就明白了。”他大度地一挥手。“或许，对你有所启发。在人生的旅途中，一件不经意发生的事情，一种变故，往往会导致一个人人生坐标的变异，生活轨迹的扭曲，包括价值观都会产生变化。年轻人，来日方长啊！”他侃侃而谈。不知是他对自己的经历有感而发，还是对我的作为而语重心长地忠告。

我神思惘然地看着他刚毅的脸色，洞若观火的目光。

小马姑娘抱着那个牵连许多人，隐藏很多秘密，我亲手从章文森书房保险柜偷出来的箱子，走下二楼。他们拿来箱子，肯定是作为我的犯罪证据。我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全身的肌肉失去控制地哆嗦，目光一直盯在箱子上。

江警官将十字架插进箱盖的锁眼，灵巧地转动着。那个动作，与东方玉岚在我面前的表演，丝毫不差，结果也一样，钥匙和锁，都已经没有了意义。

江警官似乎很满意，用了一个与他年龄、身份不相符的手势，非常随意，漫不经心的手势，拔出十字架，递还给我。

“这是一件十分值得珍藏的纪念品，好好收着！”

“这……”我接过十字架，摊在掌心，“我的思维赶不上……”

“好了，你的义务已经完成，谢谢你，李云抒先生。”

“义务？完成？你是说……我是义务？可是，那些什么清单、珠宝、盗窃……”我局促不安地起立，抓住江警官再次伸出的手，激动的有些语无伦次。

“你坐下。”江警官把我按回座位。“现在，我兑现我的承诺，给你一个说明和保证。但是，由于这个箱子牵扯着几起重大的案子，只能讲个大概情况。第一，解放前，箱子的主人，曾经将一份重庆地下党的机密文件藏在里面，而箱子的主人却在重庆解放前夕神秘失踪，这个秘密也就石沉大海。第二，*中的抄家，就是别有用心的人妄图寻找箱子。结果，没有找到箱子，方老太婆却因此而惨死。因为老太婆已经把箱子转移。第三，后来，章文森打开了箱子，发现了那份文件，掌握了机密，便对有关的人进行要挟和敲诈。虽然那个机密事过境迁，但那些人害怕往事的暴露，就与章文森沆瀣一气，同流合污，保住了自己的政治生命，并帮助章文森发财致富。第四，如今，某些境外组织，也想掌握这个箱子，以便挟持、控制章文森，达到获取国家经济情报和进行文物走私活动的目的。第五，国家安全保卫机关，一直高度关注与章文森相关的案子。虽然进行了大量的艰苦细致的工作，但苦于章文森的身份特殊，没有直接证据，致使案情没有取得进展。前天深夜，一位不知名的举报者，送来这个箱子，我们得到那份历史文件，以及其他的证据，使案情有重大突破。第六，你们取走箱子的行径，是国家法律所不容许的，我们不支持。但是，鉴于你们的行为动机是出于善意，是寻找证据，有益于国家安全，所以，就不追究你们的法律责任。这，就是我给你的说明和保证。”

“那些什么私分藏画，清单，金银珠宝，首饰呢？我很糊涂，越听越弄不明白了！”我得到了解脱，可是，心中的疑惑却无法消除。

“你最好是糊涂一点，知道多了没好处，陷深了就拔不出来！”江警官的口气非常严厉。

“那个……那个……举报者，就是她呢？”我想知道东方玉岚的下落。

江警官已经站直身子，准备离去，见我还喋喋不休地嘟囔着，生气地说：“再一次告戒你，第一，忘掉这个箱子。第二，忘掉这几天的经历。第三，忘掉同我们的见面，以及我所讲的一切。切记！”

“也就是说，我好象是做了一场梦，天亮醒来，什么都不存在喽？我可以忘记如梦游一般的经历，可刻在心底里的印记，是难以忘却的呀！”

此刻，叶惠君和东方玉岚的音容笑貌，走马灯似的在我眼前晃动。她们给我的爱恋，给我的体验，给我留下酸甜苦辣的味道，生离死别的痛楚，我一辈子都是忘不掉的。

“宁静以致远！年轻人，你的路还十分遥远，前途是光明的，好自为之，珍重！”

江警官拉着我的手，送我出了别墅的铁栅栏门。

“小王，送李先生回宾馆。”

我上了三菱车。车子开动的那一刻，江警官塞给我一个信封。

“回宾馆后再拆开。”

别了，花园别墅小区。别了，让我伤心病狂，蚀骨铭心，魂牵梦萦的118号。

算命的老先生说了，我善根犹存，故而有惊无险，有难无祸。

手中的信封非常普通，非常轻薄，封面上没一个字。可它底部有一个物事将信封皮顶起。我摸索着，感觉是戒指。应该是东方玉岚留下的。她应该给我一个交代。我没有听从江警官的吩咐，在车里，就迫不及待地拆了。

果然，那颗曾戴在东方玉岚手上戒指，她以前的未婚夫给她的戒指，曾经向章文森显耀过的所谓的订婚戒指，滚落在我手心。信笺上抄写着苏轼的两句词：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我凝视着车窗外的蓝天白云，金秋阳光照耀下的所有景物。渺茫的沉甸甸的希望，慢慢地升腾，撕扯着我的情感器官，绞杀着我的思维机能。

期待和回忆！将是我往后的日子里，除了画画儿以外，惟一能做的事情。黑色十字架项链，将使我背负起责任，所谓的订婚戒指，将套住我未来情感的流向。一个有“花花公子”之称的李云抒死了，不复存在了。

刚走进宾馆大厅，总台的服务员就叫我。

“您是住816房的李云抒先生吧？”

我成了名人。我尽量装出欣喜的样子靠近服务台。

“美丽的小姐，您有什么事？”我投过去的眼光，流露出我对她的欣赏。

“这儿有您的特快专递。请签收。”服务员笑吟吟的脸庞，如鲜花一样灿烂。

特快专递？我心中顿时疑云翻涌。

标准的信袋，标准的格式，收件人清清楚楚写明是我，可寄件人一栏全是空白。倒出里面的东西，使我大吃一惊，是工商银行信用卡。我连忙跑去银行验看。银行工作人员告诉我结果，简直使我瞠目结舌。

2000000元人民币。

是谁？这么大方？这么看重我？

叶惠君！一定是她！但是，这个钱，我不能要。

回到宾馆，马上给叶惠君家打电话。我只知道那个电话号码。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停机。”标准的普通话，冷漠的机械女声，兜头给了我一盆冷水。

又急忙乘出租车赶去灵岩山庄。还好，庄子里有人。

“请通报章夫人，我要立刻见她。”

我对骄横无礼的门卫客气地企求到。我上次来这儿是贵客的身份，而此时是无名小卒，门卫一点不买帐。

“夫人不在！今天上午就走了。”

“她去哪儿了？请你告诉我，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跟她谈。”

“你这人真不懂事儿，夫人去哪儿，咋个会给我们讲呢？去去去，别在这里罗嗦！”门卫推着我。

“哪……请你告诉我，她在成都家的地址。”

“哎！你是做咋子的？咋个不讲道理呢？你是不是想砸我的饭碗儿？快走！不然，我报警了！前几天，庄子里才失了盗，警察正到处捉拿小偷儿。你是不是想往枪口上撞？”

我知道，再纠缠下去，毫无用处，只得灰溜溜地回到宾馆。

那一夜，我彻夜难眠，把玩着十字架项链，订婚戒指，银行卡，伴随着香烟的烟雾，不停的同虚幻中的叶惠君，东方玉岚对话。

天亮时，我将这三样东西压在我旅行箱的最底层。

我恢复那个流浪者李云抒的形象，离开江都宾馆，离开堰城。

经过蒲泊桥时，我听见，桥头那家挂有“公用电话”牌子的小店里，正放着：

“长亭外，

古道边，

芳草碧连天。

晚风拂柳笛声残，

夕阳山外山。”

我抬眼望去，太阳已经从成都平原的地平线升起。大地沐浴在璀璨的霞晖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