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幕落(1 / 1)
《云荒?帝剑》:帝崩,南都毁。遂,阵破。由是时,帝妃,夕娫,携三十五万众,直入帝都。百官迎于永胜门,皆跪。是日帝后拥太子自焚于宫。遂天下归心,帝妃登基,百官尊为武帝…及旦,武帝挥兵直入帝雪,乱世起……
后来我再见到夕娫的时候,她已经是被尊称为武帝的人了。整个云荒大陆都已经跪拜在她的脚下了。那个时候,她仍旧娇娆而艳丽,仿佛十几年的时光,根本没有在她的脸上留下任何的痕迹。
再后来,我每次想到,她那样惊艳凄美的微笑时,恍惚明白,或许她的一生,就如同她那空无一字的墓碑一样,只能留待后世评论了。
而此刻,三月艳阳,时值午时。高空处有风,不断地吹动着我们的头发和衣襟。我和她各驾着风隼,离着一丈之距。
“赶紧走吧,晚了,就没机会了。”她冷声地对我说道。而在她的身后的天边,我看到无数黑压压的风隼军士正快速而来。
我低头,看了一下化为一片废物的南都。那些人,就这样死了?或许上一刻他们还在长街上叫卖,闲谈;或许他们在酒楼里正一脸崇拜地谈起我,说几个关于我的传奇;又或许他们一家人在一起正其乐融融地吃着虽然简陋,但很幸福的午饭…那些在这个都城平凡地生活着的十几万子民,就这样突如其来的死去了…
我不知道我的心底究竟是怎样的情绪。我单只觉得有点压抑。这些年来,因为我,到底死去了多少人呢?
杀一人是为罪,杀十人是为凶,杀百人是为恶,杀千人是为勇,屠万人却为雄。
而我,真的是么?
“拿去。”夕娫一甩手扔了一个黑色的铃铛给我。我出神间,下意识地伸手一接,然后我低目探查间,赫然发现,在那个铃铛的内壁有着一个小型的爆裂符。她在我低头探查的时候,驾着风隼迅速地退去。在我发现,甩手,抬头的时候,她妖妖一笑,那个铃铛瞬间炸裂开来。那一道道冲击波,使我在空中一时间难以稳定身姿,更遑论去追她了。她边笑边退,一直退到那些急速而来的征天军士旁边才停下来。然后她用了某种术诀传音道:“我最初给你的是真的拘魂铃哦。小傻瓜,赶紧跑吧,给你三息。”
我感觉到我愤怒的脸变得有些错愕,然后在我疑惑间,那些征天军士迅速地朝我攻击过来。
漫天的飞箭与暗矢。
“赶紧去古墓找你的夕月吧。至于帝雪国,就不需要你啦。”她传音说罢,驾着风隼,头也不回的离去。
而我,面对着快速飞来的各种武器,叹了口气,驾着脚下的金色风隼,调头朝南方快速地飞去。
我知道东都的风隼分为黑,白,红,紫,金,五个等级的划分。十几万风隼中,相传金色的不过五架。其速度和攻击力由此可见一般。
我迅速地同他们拉开了距离,而他们似乎收到了什么命令,也渐渐地放弃了对我的追杀。到最后,整个空中除了我,以及几只飞鸟外,再也没有其它的人了。
我将风隼地速度降了下来,一息几百里的速度虽然很快,但到底不适宜搜寻我在夕月身上留下的气息。
我到达风池大漠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这个大漠边陲的不毛之地,因为一月围城事件,更显得荒凉。我压低风隼,浮在几丈的空中,借着月光,看到大漠上,一座又一座的墓丘。那些矮小的连绵十几里的荒坟,在惨白的月光下,触目惊心。
那是风池里随清河反叛的四万军士的墓么?
呵,王位的倾轧下,他们这些热血男儿,到头来,不过是黄沙一捧,连姓名也没有了。
我忽然想到,假若我就此死去了,又有谁能知道呢?谁又会为我立一个衣冠冢?为我默然流泪呢?从姳澈到夕月,从星朽到清河,那些在乎我,爱过我,守护我的人,就那般一个一个凋零而死,自此,我就只能是一个人。微笑,或者哭泣,就只能是一个人的事情。
我微微地抬目,看着惨白的月光,好久没流泪的我,竟然就这般,在这个无人的夜色里,轻轻地哭出来。
在南都权谋争夺的那些岁月里,我从来没有这样脆弱,没有这样哭泣过。而在这个空无一人的晚上,我就这样,站在金色的风隼上,抬着头,泪流满面。我似乎要把这些年来所有的被压抑的情感一扫而尽。
在我流泪的时候,我听到地下传来一个轻轻的叹息声。那个清冷的叹息声,在这寂寥的晚上,透着寒人的冰冷。
我深深地吸了口气,用已经破碎了的袖子擦了擦眼睛。我确定了留在夕月身上的气息就在这片位置,才在未见时,如此像个孩子般的哭泣。那个叹息声,应该就是在古墓里的五阶药师吧。
我收敛了情绪,重新恢复了孤傲的冰冷。降下风隼,落在了那个声音响起的地方,低声道:“还请前辈打开禁制,让我进去。”
“你不是<寂>阶么?自己进来便是。”那声音清冷的不带丝毫的感情。
我这时才听出那是女子的声音。
“如此,得罪了前辈。”我拈了个光术,同脚下的禁制遥相呼应着,然后按着禁制的术诀,一点一点打开这个至少(皇)级的禁制。在我打开那个禁制后,眼前的黄沙开始不断地朝四周滚动着,然后露出一个巨大的圆坑来。然后几息的静默后,是一阵石块的移动声,一个古墓从地底缓缓的升起,不断的拔节而高,最终完整地停在了地面。
“我还以为你只是个爱哭的小鬼,想不到还有点本事。进来吧。”那声音透过厚重的石门对我说道。
在她说话间,那道石门也缓缓地被打开,露出里面明亮的光芒。我眯着眼,看着里面如同白昼的光,想了一会儿,悄悄地把右手放到背后,边拈术,边向里面走去。等我完全走进去的时候,看到一个穿着绿衣,裙摆处绣着五个药鼎的的女子。她的容颜仿佛二三十岁那般的明艳,弯弯的柳眉下是一双清冷如雪般的眼睛。明眸皓齿的她,一点也不像我想象中的人。
“咦,左手光系,右手冰诀。你竟然还是双系同修的人?”她端坐在一个精巧的轮椅上,似乎发现了我背后右手上的冰诀,有点惊异地说道。
每个术师一般只能适应一种系别的术诀,就如同剑师只能练一种剑道而已。其它系的术诀术师虽然能够勉强修习,但都是些基础的(士)级的术诀。比如一个冰系的术师虽然能够用(士)级的火系术法,但并不代表着他就能够双系同修,他所能用的火诀,也大多偏向冰系。这不光是天赋的限制,还有种种的法则,以及血脉。在这个大陆上,能够双系同修的,出现过几个人。而每个人无不是惊才绝艳的人,比之术剑双修的那几个人,也不遑多少。
我迟疑了下,还是将术诀施开,冷冷地看着惊讶之情一闪而过的她。那些白色的冰棱浮在我的身后,锋利的棱尖直指向她。
“夕娫说你生性多疑,看来果真是对的。”她不在意地说道,清冷的音色没有丝毫的改变。“如果你还想复生你的妹妹,就收起你的术诀,同我来。”说罢,她不再理我,而是转动着身下的轮椅朝左边一个小门行去。
我最终还是收起了术诀,尽管对她十分的怀疑与不信任,我还是一言不发地跟了上去。
穿过一条狭长昏暗的甬道,然后又在一间石屋里,转向了右手边的石门,再穿过一条略微宽阔明亮的通道,她才在一间结了冰的石门前停住。
我立即停在她的几步外,注意着她的一举一动。毕竟她跟夕娫是什么关系我一点也不清楚,从今天那些征天军士追杀我的情况来看,夕娫肯定把帝皇以及四王被杀的所有罪孽,推到我的身上。一点也不像当初协商好的,所谓的我想杀她使她心寒,不过是个借口罢了。而现在眼前的这个人,是夕娫介绍给我的,这其中,难道就没有什么阴谋么?
她背对着我,叹了口气“小家伙,不必如此防备我。其实我也是有求于你的。等你把她制成了傀儡后,我再来找你。”她清冷的音色此刻才有了些许凡尘烟火的气息。
“前辈,清河说用那个方法,我需散尽修为,也不过是七分的把握。不知道,到时候,我一个凡人,不知道能帮前辈什么忙?”我走到她的身边问道。
“小家伙,我在她体内留了几滴精血,足以让你有十分的可能。至于我要让你做的事,与你的术法修没有太大的关联。。”她说罢,不再理我,坐在轮椅上,缓缓地离去。
我走到那个冰冷的石门前,将手贴在上面,是刺骨的冰寒。我用力的推开那道结了一层厚厚的冰的石门,所入目的是一个可容一人的厚重的冰床,一个安静沉睡的锦袍女子,正一动不懂地躺在上面。
这一刻,似乎时光静止了。
我怔怔地现在那里,意识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