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玩啥也别玩冷暴力(1 / 1)
46玩啥也别玩冷暴力
正驾车赶赴预约者会面途中,乔俏的电话响了,她将车子驶往路边停下,甫一接听,对方高分贝的嗓门迫得她将手机拿远了些才得以听清楚。
这是个近乎歇斯底里的女子声音,甚至可以想象她濒临崩盘的模样,几乎是在怒吼着喊,乔记者,乔记者,我受不了,实在是受不了,我憋得快要死过去了……
乔俏连忙安抚她道,您慢些说,别激动,出什么事了吗?
女子气直喘道,这样的日子我一天也过不下去了。你在哪?我想马上见到你,马上,求你了!
乔俏要她先挂了电话,自己会马上打过去。她拨通预约者的电话,与其另约了时间,再连线刚才的女子,她说她在江边,真想一头栽下去算了。
二十分钟后,乔俏赶到约定地点,从江滩入口进去,远远地就看见一名身材瘦削的女子伏在亲水平台的栏杆上。天气寒冷,江滩本无多少人,看那架式就是她了。
将车停好后,乔俏返回入口,对两名值岗的保安表明自己的身份,说明来此的目的,遥指那名女子希望他俩予以配合,密切注意她的动态。
其中一名保安事后诸葛亮道,难怪我觉得她有些不正常。
谢过保安,乔俏迅速逼近那名女子,弄出些动静,引得她回过头来。
这是名一看即知因心情长期郁结而捣致脸部黑色素沉淀过积的女人,几成褐色的面庞令人顿生畏葸感,而她目光中那颇阴鸷的射线,连乔俏瞧了都不由心一颤:这样的目光可成为婴幼儿的梦魇。
您好!她老远就伸出手去,我是晚报情感栏目高级心理咨询师乔俏。
该女子的手伸出来后只略略地碰了下她的手便缩了回去,立刻转回身喃喃自语道,我要是跳下去一死了之,他会流一滴眼泪吗?
乔俏的喉咙顿时发紧了,心里明白,面前这位女子,注定成为她职业生涯中最为小心翼翼的访谈者之一。
她呼吸困难地逼出一句话,问,大姐,吃过早餐了吗?
女子的脑袋极快地转了过来,目光戳了她一眼反问道,一个要死了的人,你不觉得这话多余了吗?
乔俏就快要晕过去了地说,哦。那我有帮到您的地方吗?
女子的脑袋又转了过去,眼望面前滔滔不绝东去的江水发着呆。乔俏的手都伸到了她羽绒服的下摆处,随时准备拽住。女子似乎从胸腔内部挤出一口长长的淤积了半生的气,终于说出乔俏急切想听到的三个字:对不起!
可别小瞧了这三个字。作为倾诉栏目记者,受访者的情绪直接关系到访谈的成功与否,而当你面对的是一个游走在失去理智边缘的极端者,你的每一问,每一答稍不如其意,过激的言语和行为致令的后果难以想象亦无可防范。且现在这位讲述者所处位置的危险度极大,必须立刻设法将她带离此地。
您冷吗?乔俏搓着被冻红了的手。
不冷。仍是生硬的语气。
乔俏上前一步与她并立,侧过头望着她说,可我冷。
女子扭过头看了她一眼后沉默了一会儿自问道,我是从什么时候变得如此不讲道理的呢?
乔俏王顾左右道,我想去对面的永和豆浆喝碗热豆浆,您陪我一起去好吗?
女子微微点了下头。乔俏从心底至全身毛孔均舒了口气。
永和豆浆店内人不是很多,但很暖和。乔俏找了个稍偏的座,女子伸手拦下她,硬是坚持自己去买了热气腾腾的豆浆和油条蒸饺。吃的过程中,简短的几句对话,乔俏获知了该女子的大致情况。
看上去四十来岁的何丽丽实则才三十五岁,并非岁月磨砺了她的苍老,拿她自己的话说,是被丈夫唐平安折磨成这样的。但在稍后她的讲述中,让乔俏有句话憋在心里不敢说出来,她是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任凭岁月风霜吹打她露在坑外的头脸。
吃了喝了,身上暖和了,何丽丽一直板着的脸上总算有了丝生气。她随手抹了抹嘴角残留的豆浆汁,对瞧着她的乔俏苦涩地笑了笑说,都说自由恋爱的婚姻比蜜还要甜。甜吗?我和唐平安是邻居,应该属于青梅竹马类,从小玩在一起,高一那年就偷着恋爱上了。考大学时,他考上了,我落了榜,差距就此拉开,但我们的恋情依旧如故,那时他很爱我。
因经济方面的原因,我没有选择复读,很快进入一家大型商场当服务员至今。唐平安大学四年的生活费一直是我供着,学费他家出。这期间,我俩相爱如初。
唐平安毕业后进入一家大公司,第二年,我们结了婚。随着他在公司职务的不断升迁,我和他之间的差距愈来愈大,无论职位、薪水、交友范围。他常挂在嘴边的一句口头禅是,你那点儿破钱,不够我塞牙缝的,在家歇着吧,我养你。对此我并不以为意,专心上我的班,照顾孩子连同照顾他。
男人好玩,女人是管不住的,除非你和他一块儿疯。我偶尔也出席他和朋友的聚会,听他们海阔天空地谈事业谈人生,当然避免不了谈女人。我曾和他专门讨论过男人逢场作戏。他对此振振有辞说,如今的社会,逢场作戏是男人生存法则,大家都这样,你就得融进去,否则被抛弃。我坚持,平淡是生活真缔,逢场作戏玩别人的同时往往把自己玩了进去。我含蓄地告诫他,若想玩逢场作戏,在我这儿是需要成本的。他岂能听不出我话里的意思,却没作声。
发现他有出轨倾向,是在我们婚后第三年的一个晚上,距今恰好十年。他酩酊大醉而归,腮旁脖子上吻痕累累。或许是酒后身体内激发的荷尔蒙未得到有效的发泄,他一进门便把我扑在床上,欲行那欢合之事。已然怒火升腾的我岂容他得逞,猛力把他推倒在地,打来一盆冷水,劈头盖脸向他浇去,然后扔了盆,抱起孩子去了另一个房间
这是我和他的第一次冷战,无论他如何解释,怎样下保证,足足三个月,我对他没有一句言语,更谈不上一个好脸色。尽管我也知道这次他没有出轨,但必须得让他长长记性,算算成本账。
乔俏忍不住插言道,既然您明知他没有出轨,为何要采取这种惩罚性的冷暴力?完全可以经过交流沟通解决的问题,这种极端的冷处理,根本于事无补。
何丽丽充满怨气道,我恶心他偎红倚翠后居然能心安理得拿我当泄.欲器,只要想起他满脸的吻痕,我就觉得肮脏无比,没心思搭理他。
后来在亲朋的干预下,我和他的关系有了些改善。但我警告他,一旦有下次,不仅将他扫地出门,且今生也不许他见儿子一面。他尽管不顾家,对儿子他倒是挺上心的。另外,他不敢来真格的原因,是我有个当警察的弟弟,他不得不对此存有几分忌惮。
但令我自己也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至此之后,我对他的亲热举止产生了种本能的排斥反应。但凡他碰我,我脑子里无端便演绎出他和那些小姐们鬼混的场景,愈到后来几成病态。说实话,乔记者,我是女人,也有那方面的需求,我本心不愿意和他这么过下去,也曾看过性心理医生。很不幸,这种状况一直无法转变过来,连医生都表示无奈,认为我这属于种性洁癖,恐怕终身难除。
乔俏挥手阻断她愤懑地说,那是这个医生太低级太无能了,性洁癖是完全可以通过与性伴侣的交流沟通治愈的。这个医生太不负责了,岂有此理!
何丽丽苦笑着说,怪不得别人,确实是我的心结难解。我忍到极点时,甚至能在过程中,一把将他掀翻。
乔俏禁不住嘀咕了声,可怜的男人!
何丽丽没听清楚,问她说什么。她哪敢,话含在舌尖下支吾过去。何丽丽并不觉得不对地继续往下说,他渐渐地不碰我了,口头上虽还婉转,说这样没意思,心里在怨我恨我的同时,一定转着别的念头。但我是连让他想的机会都不给的,时时刻刻在他耳边念紧箍咒。
于是他的兴趣转向了,迷上了赌博。开始知道他玩得挺大时,我还挺生气的。是我弟弟开导我,只要他不玩女人,只要他每月能保证家里的开支,随他。新一轮的冷战就此拉开序幕,他把家当成了旅馆,我就当他是房客,管睡,不管吃喝。想当然,“绝不提供性服务。”这是我在他屡屡晚归后,给他下的美的哀敦书。
蓦然,有股好闻的香味飘过乔俏的身旁,她依稀记得好象在哪儿闻到过,因为不是普通的香水,给她留下了些记忆。闪念间,她终于忆起,是在海舸那儿,是那个叫文文的女子给她带来了这种较深刻的记忆。
她禁不住撩眼望去,一时间,竟愣怔讶异得不相信眼睛是生在自己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