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45·别问为什么（1 / 1）
“吃饭了。”楼梯口突然传上来熊先生的喊声。
韦之尧低声诅咒一声，狠狠吮吸清嘉一下，才放开她，将她从床上拉起来。
现在是怎样？不是说过在庐山的那个吻是他们唯一的也是最后一个吻吗？这又是什么？清嘉恍恍惚惚站着，像夜里电影散场之后与父母走散的孩子，惊慌地寻找着回家的路。
而韦之尧已经架起她，将她拖下楼，这一次，似乎是恋人拖手那个拖。
三个人的饭就在厨房里开。吃饭的时候清嘉有点沉默，也没有注意去听韦之尧和熊先生都在谈些什么。她还是吃得最慢的那个，吃完她收拾洗碗。韦之尧煮咖啡。熊先生踱去外面散步。
这间厨房，按美女奶奶的说法，是她秋清嘉的厨房，韦之尧也有可能会这样想吗？也许，到了该向他坦白一切的时候，让他不要在她身上浪费时间，替这厨房找一位真正当得起它的女主人。
清嘉洗碗的动作很慢，因为要趁这个时候先将要说的话打个腹稿。跟韦之尧坦白可不像跟陆淑仪坦白那么容易，清嘉也没有把握韦之尧会怎样反应。但这是她唯一的选择。
“好了吗？过来坐，有话跟你说。”韦之尧端起煮好的咖啡，拍了拍她的背。
很好，我也有话要说，今天我们一次全说清楚吧。清嘉擦干手，回转身，见韦之尧已经在壁炉前的沙发上坐下。落地灯的光打在他身上，在他的头发和脸上折射出一层淡淡金色。
清嘉凝望着那踱着淡金的人，心中摇摆。真的要说出实情吗？那样，是不是意味着自己要提前辞职，提前离开他的身边，从此再也看不到这张美丽的脸？
“发什么呆，过来，我有好消息要告诉你。”韦之尧向她招手。
好吧，那就让我们先听你的好消息。清嘉走过去坐下，端起咖啡杯，啜一口，嗯，韦之尧亲制的咖啡很不错。
“你有什么好消息？”清嘉搁下杯子问。
“我安排一下时间，下个月我们去罗马，你去准备一下签证。”韦之尧翘着腿说。
罗马？罗马！清嘉不大相信自己的听力，瞪大眼问：“你说罗马？”
“对呀，Rome.”韦之尧点头肯定。
“为什么是罗马？去开会吗？我也要去？还有谁一起去……”清嘉的问题一串串，因为太意外，还有兴奋，还有惶恐，还有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韦之尧笑着掐断她的提问：“因为你说想去罗马啊，所以我们去罗马。是有一个不重要的会议，但那只是个借口，我猜你想我陪你去这个你一直想去的地方。除了你和我，没有其他人一起去。”他一一回答了她以上所有问题。
“我跟你说过我想去罗马吗？”清嘉诧异问。
“对呀，你说你去过意大利，你说你去过欧洲很多城市，但是最想去的罗马却一直留着不肯去，因为你要存着等某个人来，你要他陪你一起去。”
这确实像是她秋清嘉会说的话。但是，她什么时候对他坦露了心里的秘密？
之尧看她迷惑的样子，摇头而笑，看来，她是根本不记得自己醉后所言了。那日他将她送回庐山饭店，把她搬进被子里后，她勾着他的脖子，说她存下了很多地方，她舍不得一个人去，她要等到她爱的那个人来一起去。那时他第一次知道，世上有人不是喜欢存钱备用，而是存储一些地方。庐山恋电影院是这样一个地方，罗马是这样一个地方，她到底还有多少这样不舍得一个人去的地方呢？
那时之尧不肯对她承诺什么，现在他可以了。执着清嘉的手，之尧说：“你有多少个罗马这样的地方，以后，我都会陪你一起去。”
没有一点预兆，清嘉忽然抽泣起来。“对不起。”她吞回自己的哭声，抽张纸巾握住嘴，眼泪却更凶猛地涌出来。
之尧一手拍着她的背，一手轻轻替她擦着泪水，心痛地说：“又是因为太幸福了吗？怎么办？你一幸福就哭个不停，以后我还要给你享不完的幸福，我要随时备一个接泪水的缸子在你身边吗？”
清嘉没有被他逗笑。她不是因为幸福，而是悲伤，真正的绝望的悲伤。“你有多少这样的地方，我都会陪你一起去”，这样一句话，是她渴望等待了许多许多年的。现在，她等的人终于来了，他对她说出了这句话，一切却已来不及了。
罗马，她以为今生再没有机会能去了，在被判失明后，她甚至后悔过，当初留学时多次游历欧洲名城，为什么不肯去罗马呢。现在，韦之尧告诉她，她还有一次机会，这真真正正会是她今生的最后一次机会。
她有两个选择，是坦坦白白告诉他，自己即将失明，请允许她就此从他的视线和生命中消失，还是继续隐瞒他，和她爱着的人去一趟罗马，给她的人生留一份最最宝贵的礼物和回忆？
或者，她是可以到那时候再离去，即使那时候离去会更艰难，即使那样会给他更多伤害，即使那样做很卑鄙，她可以吗？可以吗？
清嘉在之尧怀里慢慢止住了哭泣，她推开他，喝了几口咖啡润润嗓子，然后说：“我愿意去，不过有几件事要先说清楚。一，罗马是我想去的地方，以前错过了，现在我不想再错过，谢谢你给我这样的机会。但我们只能是旅伴，你要保证，No more kiss.”
之尧摇头笑问：“二呢？”
“二，我说过会辞职的，离开你的公司和你的人生，这一点不会改变，所以，我和你依然只是老板和下属的关系，如果你给我压力，我只有提前辞职。”
“三？”韦之尧的脸色开始沉下来。
清嘉吸口气往下坚持：“三，不要问我为什么。以上，如果你可以接受，我就跟你一起去罗马。”态度有点强硬是不是，不识抬举是不是？还敢跟老板谈条件，她希望韦之尧听完这一二三后能生气，然后取消带她去罗马的打算，断了她的念想。
之尧没有说话，他走去客厅，找到一包烟，抽出一根，点燃。他站在落地窗前，静静吐出一缕缕蓝烟。
他是不是真懂得了她的心呢？他有点迷惑了。不肯他问为什么是吧，那么，就跟她探讨一些问题吧。之尧掐灭烟头走回厨房。
清嘉托腮坐在灯光下，脸上交替变换着绝决的勇气和动摇。她摘下了眼镜，微微仰头，目光凝结在墙壁上的一圈光影中。她的眼睛，经过这许多年世俗的侵蚀，依然难能可贵地保持了它的天真和灵气，一如他初见她时一样。
但是她的心，显然还是苍老了许多吧。
之尧坐下来，似乎完全忘记了他们刚才讨论的话题，他命令清嘉：“去将冰箱里的柠檬奶酪蛋糕拿过来，上次记得你说过喜欢吃的。”这盒蛋糕的来历是：熊先生给之尧打电话告诉他清嘉来了家里，之尧当时在和公司的一位股东打网球兼谈些事情，他接电话后推了随后的饭局，提前回家，路上买了这盒蛋糕。
清嘉切了两块蛋糕端过来。这人的心思她还是猜不透啊，刚才看他闷闷地抽烟，还以为回来之后要扁她一顿，结果却不知抽什么疯，有兴趣吃蛋糕。
不过，柠檬奶酪蛋糕确实是她的最爱，挖一小勺到嘴里，嗯，爽爽滑滑，甜酸恰到好处，她的神经即刻放松下来。
之尧趁她吃得欢快时问：“你曾经因为恋爱受过伤害吗？”
“没有。”清嘉直觉地答。
“你母亲两次婚姻的失败有没有对你造成心理影响，比如，缺乏安全感？”之尧又问。
清嘉搁下碟子：“你打听我的事？”
“不过是有天跟苏珊随便聊了几句，她告诉我一些你的事情。”之尧耸耸肩。
嗬，原来老板你闲得很，有空听下属聊跟自己不相干的他人私事。清嘉不甚高兴地答：“没有。陆淑仪，我妈妈虽然她的人生道路有一点点坎坷，但是她带给我的从来只有正面影响，我在她的抚养下，身心双方面都非常健康地成长着，从未缺乏过安全感。也许你认为自己也算是单亲家庭的孩子，想在我身上找到一些认同感，与我共诉童年苦难史，对不起，我没有。我所有的成长回忆都是快乐的。”
“So am I.”韦之尧笑着说，“我们都没有单亲家庭孩子的心灵伤痕，很好，我放心了。”
清嘉撇撇嘴。
韦之尧再问：“那你觉得我是不能给女人带来安全感的男人吗？”
清嘉还没迟钝到不可救药，到这里她已经明白过来，原来韦之尧在用排除法，试着弄清那个不准他问的“为什么”。
“我说过不要问我为什么。还有，蛋糕真的很好吃，谢谢你。”清嘉笑容可掬地说。
“好吧。”韦之尧放弃。对付这个女人，他不能用对付商场对手或合伙人的办法，因为他爱她的方式就是给她无底限的内心自由和零压力。至于她不肯听从自己的心以及辞职原因，他会有办法挖出来，他会让她了解那原因是不成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