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二十八（1 / 1）
穆幕来做客，也带来了我的妹妹。
当我把老太太的话对她们讲的时候，两人异口同声的都说这是件好事。
“这样很好啊，有了孩子，你才能在这个家站稳脚跟。”穆美人是这样说的。
“是啊三姐，快点有个孩子吧！这样就有人叫我小姨了，我会好好疼他的。”
“你这死丫头，二嫂不是也快生了吗？”
“三姐的孩子和二嫂的孩子是不一样的。”她看着我。
我笑，拍了拍她的头。这个女孩对我总是比对别人都要亲近些。
“不是我说你，你们老太太之前本来就不怎么喜欢你，现在好不容易对你有好感了，你却不知道把握机会。你看大房那边多得宠？虽然现在你那位是对你好，可男人的心说变就变，未来那样长，你能保证他一辈子都能对你那样好吗？所以照我说，抓住男人的心是必要的，但讨得老太太欢喜也是不能马虎的。”
她说未来那样长，可他的未来，真的会有那样长吗？
“生孩子，多痛苦啊！”所以我这样回她的话。
她摇头：“原来你担心的是这个！可这是每个女人都要经历的事情，你再怕也是要面对。”
“哪我可不可以不面对？”
“你…”她生气“好了，不给你说这些了，说再多你也是听不进去。前些天收到了方墨言的信，他可能会在明年春天回来。”
“这妖孽，要回来不先对我这个做徒弟的讲，到先同你说了。”
“哟！听听这口气，怎么听都像个吃醋的小媳妇。”她斜眼看我，嘴角勾笑。
我看了看旁边的颜梨：“瞎说什么？狗嘴吐不出象牙。”我使劲瞪她。
“颜梨你看你三姐像不像一个市井泼妇？…哈哈！”她笑的更加厉害，简直就是花枝乱转。
我无语。
见我们都不说话，她又说“其实，我和墨言在很久之前就已经认识。”
这回换我惊讶了，睁着眼睛和颜梨开始大眼瞪小眼。
“很久？很久到底有多久？”
“不知道，如果真要算的话，快有二十几个年头了。”她答的坦然，一脸的神情自若。
可我却是震惊！绝对的震惊——
“原来某人还喜欢藏着掖着。”我这话怎么听也怎么觉得酸。
“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秘密。”
“哪我可是很想知道这个秘密？”我拉着颜梨一起坐到椅子上，顺手拿了一块米糕放进嘴里，准备做一个乖巧的聆听者。
“秘密说出来，还叫秘密吗？”
“可我是一个挖掘者。”我挑眉。
她摇头：“我怎么认识你这样一个女人，看来真是上辈子欠了你的。”
我嘿嘿一笑。
又过了好一段，她才悠悠的说道“从前，在最脏最乱的胡同里，住着两个邋遢的小孩。其实他们之前也是不认识的，可是后来的某一天，就走到了一起。”
她沉默了一会儿：“两个幼小的乞丐，蓬头垢面，与野狗争食。几天不进食的时候，便饿的去拿小摊上的包子，然后被人拿着木棍追着满大街的跑。”
“后来，有一个穿着十分艳丽的女人，将女孩带回了家，可她却不要另外那一个，说这样带把的带回去了，也是无用的。女孩被带去的地方有太多漂亮姑娘，她们穿艳丽的裙衫，用手捏她的脸，说这些细嫩的皮肤，长大了定是狐媚呸子一个。她不知道狐媚呸子是什么意思，便睁着大大的眼看着这些在她跟前晃来晃去的女人，然后便觉得头有些发晕。原来太过艳丽的东西看多了，头也是会晕的。”
她又沉默，我低声唤她：“穆…”
“被带走的那一个，总是会偷拿些吃的给另外一个，有一天被收养她的那个女人发现，便被痛打了一顿。女人说如果以后再敢偷东西出去，就再用鞭子抽她，比这一次的还厉害。可她还是不听，依旧在没人的时候偷拿东西跑出去，可外面那个却怎么也找不到了，只在他们常去的胡同口子里，用石头写下了字，说要去一个很远的地方，挣很多的钱，回来以后便接她出来。”
“女孩子一直等一直等，可很久很久，都没有男孩的消息。楼里的一个姑娘偷偷告诉她，说男孩子早被老鸨打死，尸体也早被野狗不知道叼到什么地方去了。”
听到这里的时候，我心突然就又些揪紧，可还是问：“然后呢？”
“她想有一天，自己一定是要为男孩报仇的。于是便开始很听老鸨的话，努力让自己爱上那些让自己发晕的艳丽裙衫，爱上之前一直很讨厌的东西。两年以后，她果然出落的很漂亮，老鸨对她更是比之前要好许多，给她安排了独自的房间，又请师傅教她抚琴做画，说要把她训练成京里最红的姑娘。”
“又过了几年，那时的她已经小有名气，可老鸨又说这样的是远远不够的，于是又请来戏班的师傅，教他怎样走身段，怎么才能抛出更加迷惑人心的眉眼。”
许久之后：“后来她才知道，男孩并没有被老鸨的人打死，被扔在路边的时候，被路过的一个戏班救下，而这个戏班的师傅，恰巧就是老鸨找来教她抛眉眼的那一个。此时再见她才发现，曾经灰头土脸的小男孩，已经长出了很好看的轮廓，上了妆的时候，旁边的人甚至还说比她更要美艳几分。老鸨说这人若是个女儿身，那不知要迷死多少的男人。她根本没有发现，眼前这个比女人还美的男子，就是她当年想要除掉的那个灰头土脸，一身肮脏的小叫花子…呵...你说她要是知道了，会怎么样？”她看着我。
我上前轻轻抱住她，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也就这样静静的抱着。
“后来他问还要不要跟他一起离开，我说不要了，这么多年住在一个地方，总是要生出些感情的。”
“哪还很恨吗？还报仇吗？”
她笑：“不恨了，恨什么？我已经爱上了这样的生活，也只适合这样的生活。”
“穆，真的是喜欢那些艳丽的裙衫吗？”
她笑：“之前不喜欢的，可看的多就，就又喜欢上了。”
原来是最后才爱上的啊！可我一直以为，她是从骨子里喜欢的！
“哪，那个人，你爱吗？”
“呵…”她抬头，微眯着眼睛，看着秋天那些花
“在我心里，他是弟弟，是亲人，是很重要的人。但却不是应该爱的人。”
这句话说的真是太好，是弟弟，是亲人，是很重要的人，但却不应该是爱人。我抬头，和她一样看着窗外那些盛开或凋谢的花，一瞬间只觉真是落英缤纷。
又仿佛看到一个面容干净却又衣着邋遢的小男孩向我跑来，眼睛里写满了倔强，一脸肮脏却又惹人怜惜。是的，我透过这个女人的回忆，看到了他的童年，一个让人鼻子发酸的童年。
后来的生活都很平淡，但平淡的生活才是最让人向往的。
这日我正在厨房研究一种新菜的做法，一个面生的小丫头跑来告诉我说公子让我过去一躺。
我们的小柔对这些事很敏感，只要是与那个男子有关的事情她都会很敏感。
她总是很努力掩饰这些东西，可她的主子却也是一个擅长掩饰的人，所以她的这些小计量，又怎么能满的过那个比她更擅长掩饰的人呢？
我转身走之时，这个女孩像往常一样跟着我，可却被那丫鬟拦住。
“公子说了，只叫姨奶奶一个人去。”
我亲爱的丈夫，这回不知道又要玩什么把戏了。我同情看着眼前这个伤心的女孩，并回她一个大大的灿烂的笑脸。此时我的心情是愉悦的，所以天地良心，这个笑容并没有恶意。
小丫头带着我出了居住的院子，可走的方向却不是我丈夫所居住的地方，也不是那处闲雅寂静的竹韵阁。
“主子，公子此时不在府上。”小丫头好像看出了我的疑惑，预先把我的疑问说了出来，声音很甜美。
我跟着她出了院子，来到门口时早有马车等候在那里。
马车行驶了一段时间停了下来，掀开车帘的时候，眼前是一处修建清雅的古宅，横扁上‘桑榆墅’三字不同于一般大府上的贵气豪华，可字迹虽然潦草但却是浩然大气，看是俗气却又破俗为雅。从这样灵性飞扬的字迹中亦可以看出，这提笔之人决非一般凡俗之子，只因这样潦草但又畅意之物岂是一般人的心境谱写的出？而且这样畅快的书写和这里静雅的风格相配起来也是别有一番独特的韵味。
古宅建在层层山恋之间，近处有零星麦田农舍，田野之上闲鸭戏耍，远处青烟渺渺。
再细看这古宅，门口简单并无任何雕刻之杂物陪衬，门两旁的墙口亦有少许青竹冒出，凉风一过，竹叶摩擦的声音丝丝入耳。进去以后才发现这古宅分为内外两苑，两苑之间的建筑风格也是简单明了，没有一丝复杂的感觉。不过常绿植物到是多又茂盛，小桥流水假山乱石，这样似动又静、似静又动的山野别墅，又岂是哪些富贵人家的大宅院能够相娉美的？
当进了后苑宅时，耳边又有笛声悠悠环绕，这乐声悠扬清凉，处处透露出舒适与安逸，看来吹这首曲子的人，此时的心应该也是欢快惬意的。
跟着小丫头又往里走了些，眼前出现的是一条清澈悠静的小湖，湖边有青竹所建造的典雅小楼，楼上有一男子背对着我而立，另有一年长些的男子侧站立在旁。微风吹来，丝丝清凉的笛声更加入耳，鼻尖青竹的气息绵绵环绕，闭上眼睛，任自己的心境肆无忌惮的陶醉其中，让风吹动的竹叶声夹杂着这缠绵的笛声在心尖静静流动，这抚慰心灵最好的良药。
我没想到我亲爱的丈夫，竟然还有这么一手，真是让我神魂颠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