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片段四十一、命运（1 / 1）
很久很久以前，他似乎曾是光明神法诺维尔麾下的两大天使长之一，“终末天使”塞留斯。
只是他已经不记得了，那些记忆，真正属于他的过往，已经被彻底抹去。
当他重新拥有意识的时候，便听到至高神，也是创世神对他说，从这一刻起，他就是光明神法诺维尔的代替者了。
不是新一任的光明神，只是一名替身，他获得了法诺维尔的神躯、神力，他再也不是一名小小的天使，获得了原本永远不可能触及的神位。
只是，可曾有谁询问过他，他是否愿意接受这样的“恩赐”？
法诺维尔与菲奥娜的过错，与他有什么关系？凭什么为此他就得失去自己真正的身体与记忆，被迫成为法诺维尔的替身？
可笑那菲奥娜居然还对他充满怨恨，她以为他有多喜欢呆在法诺维尔的身体里，顶着法诺维尔的面容，用法诺维尔的声音说话吗？这一切都令他作呕！
只是菲奥娜的胆量与魄力还是值得肯定的。都说女人有时可以为爱而变得疯狂，这女神疯狂起来更是什么都做得出。
不过，她依旧很愚蠢。居然以为凭借那样的反叛就可以击败至高神，最后还不是落得一个神魂俱灭，仅留一丝残念的下场？还连累得那些追随着她的黑暗部族也被就此放逐。
但让他很高兴看到的是，至高神似乎也被自己这对愚蠢的儿女所“感染”了，做出了将整个世界都重新分离的“伟大”决定，并且为此几乎耗尽了剩余的力量。
事实上他看不出这种分割世界的做法有什么意义，菲奥娜几乎可算是不存在了，而法诺维尔也成为一个空有不死之力的凡人，他们注定不可能再重逢，又何必刻意地分隔出光与暗的两个世界？
只是这倒给了他很大的可乘之机，让他得以联合两位被他亲选出的新天使长之力，在至高神那老家伙耗尽力量陷入沉眠之时，一举将他结果掉了。
弑神，他并不觉得有什么可怕，要怪就怪这老家伙自己不够警醒，菲奥娜已经反叛过一次，凭什么会以为他的忠诚就值得相信呢？当初至高神选择他的理由，不就是因为他的心性冷漠无情，与法诺维尔截然不同吗？法诺维尔或许永远也没有胆量对至高神不敬，可惜他却是恰好相反。
不过他可不会犯与至高神一样的错误，两大新天使长的忠诚都是值得信赖的。原先的“初之天使”希丽斯已经被菲奥娜所杀，有趣的是，他却在余下的小天使中，发现有一个的外形与菲奥娜倒颇为相似，本来经过与黑暗军团的战争后，像她这接近菲奥娜的样貌，即使不被放逐，也必定会遭到排挤，可他却偏偏将她晋升为了天使长之一。
至于另一个“终末天使”塞留斯的人选……
那本应是他真正的身份，但至少接任这一位置的天使会比他幸运，那是真正的“接任”，而不是谁见鬼的替身！
他记得当初自己刚刚恢复意识之后，曾因无法接受这一结果而在至高神的宫殿门外枯站许久，可即使有再多的怨愤，也无法改变已经既成的现实。
不过当时似乎有个小天使，一直远远地站在殿外，默默地陪着他始终没有离开。
他已经忘记了过往，也不知是否曾和她有过交集，但那天的情景他倒确实记得，于是抱着一种无所谓的态度，他便将这“终末天使”的位置赐予了这名小天使，只是她那惊喜感激的样子有些过于夸张，居然还能信誓旦旦地说出“必将为您尽心竭力，誓死追随”这样老套的傻话，但不知为何却让他的心情相当不错，总感觉这随便的决定倒也不算太坏。
只是，他毕竟还是太低估了至高神那老混蛋的恶劣程度。最初法诺维尔与菲奥娜的那档子事中，明明是菲奥娜最先做出的主动，结果却是法诺维尔得到了最为严重的处罚，让菲奥娜陷入深重的自责与痛苦中；还有后来在菲奥娜消亡后，那老家伙却反而给落入凡间的法诺维尔传去讯息，告知他只要潜心思过，千年后便给他与菲奥娜一个重逢的机会，不难想象等那家伙千年之后，那家伙若是发现，等来的不过是一个寄托着菲奥娜一缕残念的躯壳时，会是何种心情。
从这些处罚手段中不难看出这老家伙的变态之处，但他没想到，原本以为被迫成为法诺维尔的替代品已经是足够残忍，结果这极端不公的命运居然远不止于此！
到了最后的最后他才知道，至高神从来没有放弃过法诺维尔，原来千年之后，人间的那个家伙便可以重新取回自己的神躯，取回自己的神力，取回光明神的神位。
而他呢？他算什么？他不过是一个到时便会自动消亡的替代品而已，一个最终一无所有的可怜虫！
他不甘心！！
即使有多么的不满，这千年来他也是尽心地履行自己的职责，尽力维护这片属于光明神的大地的安宁，这片大地是在他的手中成形，在他的培育中繁荣起来的，凭什么最后他要拱手让出？！
如果交还这片大地的命运是无法违背的，那么，他就要让那家伙得到一个面目全非的世界！
至高神当初恐怕也是为了避免他最后作乱，才指定了让他在“终末”来临前做一世的凡人。可以为成了凡人他便无法改变这个世界，那就是大错特错了。他有自信，凭着他提前做下的“准备”，以及剩余的力量，必定可以将至高神辛苦变革完成的这个世界，重新打回原形，不，以光暗两方千年的宿怨，那世界恐怕将会比从前还要更加混乱不堪！
不过可笑的是，由他一手选出的两位天使长，一位真正的使命，居然是负责将他带往人间，成为一个可以被杀死的凡人，而另一个，理所当然地就是他那“终末之日”的执行者。
“必将为您尽心竭力，誓死追随”吗？她可知道，她最后的使命，是要亲手将他毁灭呢？
其实他曾很有些恶劣心思地想要看到，她被他亲自交付这一使命时，脸上会是怎样的表情？
可不知为何，到最后他却又改变了主意。反正，不管他是否有亲口告知她，到了人间后，她也会失去在天界的记忆，最终在命运的指引下走向既定的结局。
只是，成为人类的她居然会对他产生感情，倒实在是意料之外的发展，让他在无聊的人类生活中，产生了些探究那所谓的“神定命运”的兴趣，若是他娶了她，若是她成为他的皇后，到最后，究竟在怎样的情况下，才会让她对他举起手中的利剑呢？
只是这实在是一场无聊透顶的游戏，逐渐地已经不再让他觉得有趣，不管最后通过怎样的发展怎样的变故，让她最终在有意又或是无心之下结束了他的生命，那似乎都不会是什么美妙的情景。
弑神者，最后必将毁灭。他从不将这警示当做一回事，只是从他现下将要面临的结局看来，这警示似乎也隐藏着某种法则之力也说不定。
那么，杀死了他之后，她是否也会遭到同样的命运呢？
答案几乎是肯定的，其实以他对她那傻性子的了解，即使没有什么法则之力存在，恐怕她也必定无法接受那样的结果。
如果早知这是成为他的“终末天使”所担负的最后使命，当初他实在不应该将这一位置交予她。而说到底，来到人间之后，究竟为什么他又要去招惹到她呢？若是彼此都保持陌生人的身份，也许最后的结果对她而言就不会显得太过残忍了。
其实，擅自地选择了她，然后将她至于一系列无可选择的命运中的他，与至高神实在没有什么不同。
对她，他真的……开始感到很抱歉……
到底还是因为，不想像至高神那么无耻吧？他自己并不畏惧死亡，反正这属于法诺维尔的躯壳他已经呆得足够厌烦了，就这样丢还给那个家伙也没有关系，但，对无辜被牵扯进来的她，他却实在不想看到，她就这样成为他的陪葬。
他不信，就凭那个死在他手中的老家伙所定下的命运轨迹，他会破解不了！
好不容易，他几乎就要成功了。
但，显然他还是有些小瞧了那股命运的推动力，没想到，应该是远在梅诺的她，居然会出现在帕亚？！乍然在人群中发现她时，当真让他感到心惊了，只是，好不容易走到了这一步，他可不相信自己会输！
幸好，奎斯塔丽，不愧是被他选中的“执行者”，也不枉他费尽心机的一番“提示”。
他算准了这场教皇加冕上奎斯塔丽必定会动手，她别无选择！若是他这个占据着法诺维尔神躯的家伙，这次能获得圣教教皇的加冕，便可以将“终末”延后一段时期再到来，可法诺维尔因为以凡人之躯妄动了神力，现在应该已经到了无法再支持下去的地步。法诺维尔的寄体之躯，可是会在他这个替代品消失之后，接收神力而转化为真正的神躯的重要媒介，若是先在他死亡之前便毁坏，虽然那家伙应该也不会就此消失，但大概也得再花费数百年的时间去修复这个媒介了。
而在这段时期里，是必然没有光明神存在的，那么整个恩泽罗斯也会就此失去光明，这对那些习惯了黑暗生活的部族倒是个不错的消息，但对于“光之大陆”的子民而言，恐怕就是会使他们的抵抗彻底失败的灾难了，而奎斯塔丽，想必绝不会容许原本属于她的世界落入他人之手吧？
那持着闪耀的圣剑俯冲而下的骑士，银亮的头盔下露出的，是奎斯塔丽燃烧着野心与憎恶的双眸。她当然有理由憎恶他，如果当年不是希丽斯的横插一步，她的母亲原本应该会被接入宫中至少成为一名妃子吧，而以皇女身份长大，又拥有当年他赐予萨莫拉诺皇族的“独心之种”的她，自然才应该是真正的恩泽罗斯第88代皇帝。
借用了这么久的无聊名号，就此便交还给她吧。瞧他多有诚意，还替她束缚住了一切可能做出多余阻拦的人员，至于法诺维尔——
虽然起初他还真是没想到，千年之后的法诺维尔心中，居然会出现一个比菲奥娜还要重要的人，看来至高神那老家伙当年的惩罚到确实不是没有道理，时间果然可以改变一切。
可怜的家伙，他现在的身躯能保持活动的能力都已经极为勉强了吧，眼睁睁地看着奎斯塔丽弑神而无法阻止，这滋味想也知道不会有多么美妙。
在最后的时刻，他看都没看一眼直刺而来的“塞留斯之剑”，反而对神殿门外的法诺维尔露出了一丝讥讽的微笑。
这就算是他最后的报复吧！
他改变了自己所爱的人的命运，也改变了法诺维尔所爱之人的命运。这恐怕比要了那家伙的命还要痛苦吧，果然他也还是深得至高神那老家伙手段的精髓呢。
他一次也没有看向场外，也没有向远处民众的之中那已经失去意识的人最后一眼。
只是，最后他不再望向任何人，只是看着不知名远方的视线里，却在不经意间流露出几许温柔，连唇边那原本带着一丝讽意的微笑，也不自觉地变得柔和起来。
【就这样吧……】
【把你卷进这一切，真是对不起啊……】
【好好地活下去吧，安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