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片段三十五、会面（1 / 1）
安塔妮亚一头雾水地跟着维洛德来到了观星台，这里是新德罗皇宫一个较为特殊的场所，处于历代皇帝居住的艾萨诺宫的地下，也是整个皇宫中唯一需要熄灭光源后才能获得更好的视野的地方。
在这地下的密室中，有一面由完整的巨型玛诺克水晶雕琢而成的“台面”，就镶嵌在房间的正中央，据说通过这面水晶之镜，可以观望到光耀星之下，五大卫星的完全形貌。
只是这时，虽然观星台中的光源已经全部熄灭，但在黑暗中更显明亮的水晶台面中却是模糊一片。安塔妮亚过去并没有来过这里，但眼前的景象却实在和她的想象相去甚远，室内的黑暗让她有种说不出的压抑感，而那闪耀的水晶镜面，似乎在隐隐散发出一丝诡秘的气息。
接下来，她看见当维洛德走至镜面旁时，原本还是混沌一片的透彻水晶，忽然间黯淡下来，似乎被周围的黑暗同化一般，再也看不到明亮的光泽。这样的变化让安塔妮亚感到有些不安，不由走到维洛德身旁拉住他的衣角，这人回宫后依旧本性不改地换回一身黑衣，这时却让她感觉到，如果不拉住他，似乎他会就这样地消逝在这片黑暗之中。
似乎这时他又听取了她的心思，安抚地拍了拍她紧攥住他衣袖的双手，犹豫了一下后，终是没有再放开，就那么覆在她的双手上。这个举动让安塔妮亚一瞬间有些熟悉的感觉，连带着也安心了不少，虽然他一直没有解释来到此地的原因，但不管怎样，他们现在身处于新德罗皇宫中，又有谁能对他不利呢？
就在这时，那原本变得漆黑的镜面中，竟忽地出现了一个白色的身影。饶是安塔妮亚也不由得一惊，不过随后再一细看，就能看出那不过是一个穿着白色华服的人而已，只是那面部确是模糊不清，她只能隐约分辨得出，应该是一个年轻的男人。
见到这人出现，维洛德却忽然做出了一个奇怪的举动，他弹指之下便将室内本已全部熄灭的灯火重新点燃，瞬间让几乎已镜中的黑暗融为一体的黑暗空间，再次变得如被室外的天光笼罩般明亮。
如果安塔妮亚能以一个局外人的悠闲心态来看的话，那么眼前的景象无疑是很耐人寻味的，镜外笼罩在明亮光辉中的人是一身黑袍，而镜中处于一片黑暗环绕下的另一人却是一袭白衣，这似乎隐含着某种难以言喻的暗示，只可惜她无论如何是不可能有细思细想的淡然心态，只能感受到当这白衣人出现之时，心中某些不好的预感似乎正在逐渐变成现实。
短暂的沉寂后，还是那镜中的白衣人率先有所动作。只见他做出了一个奇怪的手势，看上去像是表达某种致意，不过安塔妮亚确定自己是从未见过的。随后这人便将手放在胸前，缓缓开口了，由镜中传来的声音有些悠远，听起来很不真实，但语音却是相当的清晰：“光之大陆的皇帝陛下，多亏了您的帮助，请接受吾与全族之人向您致以的最高谢意。”
面前这影像通讯，在主传送阵依旧没有恢复，整个恩泽罗斯的信息联通仍然处于瘫痪状态的时候，究竟是从什么地方，通过怎样的方式传达至新德罗皇宫的？而且还是通过可以观望到五大卫星的水晶之镜，这绝不是一件寻常的小事，而且这人那语焉不详的话中，还带着一种久远的古意，这种表达方式在恩泽罗斯已经很久不曾出现过了……不知为何，安塔妮亚的心仿佛漏跳了一拍，总觉得有某些答案已经呼之欲出，可却让她不敢去想。
维洛德却在这人话音落下后沉默了片刻，从他难得抿起的嘴角，安塔妮亚可以依稀猜测得出，似乎这人话中的某些讯息引起了他的不快。
但随后这丝不快便消弭于无形，维洛德开口时话中甚至还带上了轻松的笑音：“星野大族长不必客气，其实这大多归功于令姐和你的族人们的一番努力，不过现在能取得这样的成果，即使有那么一些令人遗憾的损失，也不是不能接受的事情了吧？”
这次轮到白衣人成为了沉默的一方，不过也就是转眼间他便重又带着严谨而充满敬意的口吻说道：“现在七封印已经解开其一，吾族也终于能进驻光之大陆的一隅，此后还请皇帝陛下继续为吾族的战士提供支持与帮助。”
见维洛德一副不置可否的样子，这白衣人也没有继续追得答复的意思，转而又轻声道：“此外，吾族的小女神与暗之使徒似乎也正在皇帝陛下手中，不知……能否请您将他们送返呢？毕竟这两人，尤其是小女神夜穹大人还对吾族之后的行动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这个嘛，倒是没有问题。”维洛德这次终于笑着给予了肯定的答复。
在返回的途中，安塔妮亚一直强忍着迫切追问的欲望。直到回到新宫，两人一起进入她的房间后，安塔妮亚立即将门扉紧闭，随后背转过身，紧紧顶住大门，像是要将一切危险与不安定的因素都隔绝在外一般，但眼睛却瞬也不瞬地盯着维洛德道：“维洛德，刚才，那人是谁？你们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安塔妮亚很少用这样的语气紧紧地逼问过他，从这一点便可以看出，她现在的心情是多么地混乱。
不过，这时的维洛德也与有点儿不同寻常，他面无表情地在房间中默立片刻，随后只是静静地走到窗边，驻足观望了好一阵后，回转身时才重又带上熟悉的笑容对她道：“安妮，其实你很聪明，你早就已经猜到答案了，不是吗？”
他笑得很温暖，却只让安塔妮亚感到一阵阵寒意，这是第一次，她无法因为他的夸奖而感到开怀。
默然许久后，她才有些艰涩地说道：“刚才那人，是暗民……”
“算是他们的首领吧，他们与我们这边不同，是由多个部族共同构成的，因此所有部族的首领会被称为大族长。”维洛德这时居然转而很有闲心地向她做精细的解释，“他现在还算不得大族长，不过也快了，那是个很有头脑的家伙，不过有时候太有头脑了会很令人厌烦。”
安塔妮亚其实一点也不关心这些事情，一直以来她心心念念在意的，就只有一个人而已，可是，这个人现在却变得让她那么地难以理解，而且还正在做出无可挽回的事情。
“……为什么要这么做？”终于，她还是轻声地问了出来。
“只是把鸟儿从安逸舒适的牢笼中释放出来而已，至于它们能否适应和存活下去，当然就只能靠他们自己了。”维洛德如是答道。
可是，这能算做理由吗？安塔妮亚不明白，对他自己来说，这样做又能有什么好处？什么也无法获得，却反而会毁掉现有的一切，这样的做法究竟有怎样的意义？她无法理解，只想得脑子都几乎抽疼起来。
麻木地伫立许久后，她似乎有些逃避，又有些想要更加确认似地，忽然转而问道：“小夜和小飞又怎么了？刚才，那个……族长提到的，就是他们吗？”
维洛德很是欣赏地望着她，满意地点头道：“没错，安妮你果然猜透了很多东西。”
“小夜和小飞……这一路上，我以为，他们是我们的同伴……也是多亏了小夜我们才能回到新德罗不是吗？一定、一定要把他们就这样交出去吗？”虽然算不得结下了怎样的深情厚谊，但安塔妮亚确实是喜欢小夜和小飞这两人的，虽然小夜乐观活泼的性格与她完全相反，而且还常常说些出人意料之语，可是她看得出，小夜对她的热情是真心实意的。至于小飞，虽然初时有些危险的观感，但与这个沉默的少年相处越久，安塔妮亚也越发有些欣赏他，或许她欣赏的，是小飞对小夜那种执着与一心一意的感情。她还以为，他们算得上是朋友……
“不过是互相利用罢了。反正现在他们已经没有价值，当做附加的小礼物送过去，不会有什么坏处的。”维洛德依旧淡漠地说着，话毕看到安塔妮亚脸上的神情，不由也敛起了笑容，默默地凝视着她片刻后，带着一丝微妙的语气轻问道：“安妮，你曾说过，不管任何时候都会支持我的。”
安塔妮亚也凝视着他。她很清楚地知道，无论怎样，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已经不可能善了，如果传扬出去，恩泽罗斯的皇帝，与暗民勾结，一手导演了到目前为的一切争端的话，大臣们会是什么反应？民众们会是什么反应？还有军队、光明圣教，一切的一切，到时候，整个恩泽罗斯，还会有谁会支持他，站在他这一边？
于是，她轻声但是坚定地望着他道：“是的，我会支持你。”
只是，这时她也在心中暗暗下了一个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