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片段三十一、荒原（1 / 1）

飞船的行驶虽然平稳，但速度其实并不算很快，因此船上的这段旅程大约用了四天。虽然最初乘坐的时候每个人都充满了新鲜与兴奋，但时间一长，不大的活动空间和无所事事就让许多人开始坐不住了，尤其是那些浑身充满了精力的年轻人，还有正处于最活泼好动时期的小孩子们，在一开始的敬畏与谨慎之心渐去后，正逐渐地变得蠢蠢欲动起来。

奇怪的是其中并不包括一开始最为大胆，还直接跑去窥视控制室，后来却神秘失踪一天的那几人组，佣兵兄妹还有一直都活蹦乱跳的纳亚，以及其他几个挺闹的家伙，在接下来这段悠闲得让很多人感到无聊的旅程中，居然表现得老老实实，或者说近乎小心翼翼了，实在连安塔妮亚都忍不住好奇，有点想要知道那天他们究竟遭遇了怎样的事情。

只是随着船上的乘客们耐心渐去，可以想见时间再稍微持续一阵，必然会有众多忍耐不住的后来者，得以体验那几人曾有过的遭遇，到时自然可以真相大白，虽然受害者可能会很可怜。

遗憾的是，在受害者大规模出现前夕，飞船却早一步到达了第一站的目的地。

费南道尔大师的隐居地果然不是常人可以想象得到的，居然是在梅诺著名的克里尔荒原里！据说最早年间，梅诺不负“土耀星”之名，以大片荒芜干燥的旷野，还有不见半点绿意只剩风化土石的荒山为主。虽然在一代代梅诺人的努力下，现在已经将许多荒地变成了沃野，但克里尔荒原却还是因为地貌恶劣，风化的高大荒山过多而迟迟难以改变。相传那里正是神话时代的战场之一，这种地貌是被黑暗法术侵蚀过的结果，现在或许还有些许的法力残余，才使得这片荒原几乎是寸草不生，野兽绝迹。

不过很奇怪的是，克里尔荒原的一面却正和东静语森林接壤，这种突兀的地况改变确实是无法用自然原因解释的。但这也表明克里尔荒原其实正好横隔在艾利尔城与沙利彻城之间，于是从艾利尔到沙利彻其实有三种选择，最长但最安全的途径自然是走艾利尔西面的官道，绕一个半弧形的大圈转至沙利彻，陆地旅程耗时至少一个月以上；第二种极其危险的途径是穿越东静语森林，但相比起半圆形的官道，这几乎只是一条稍微有点儿弧度的斜线而已，路程消耗的时间可以降低一半；而第三种，就是从艾利尔直线前往沙利彻，中间唯一需要通过的障碍，就是克里尔荒原。但绝不会有人考虑这样的走法，因为克里尔荒原是生命的禁区，从很久以前开始，就不再有胆大无知的旅人和职业者敢于向它挑战了。

所以昨天当飞船驶入了克里尔荒原后，乘客们中还引发了不小的骚动。只是索尔纳小姐随即就来到甲板上，对聚集观望的众人进行了小型的演讲式说明，并且还借用了她的导师那特别的声音放大装置。

于是众人的不安很轻易地就被平息——既然飞船没有走错方向，索尔纳小姐也保证了目的地会是环境良好非常适宜居住的地方，那么还会有什么问题呢？经历了这些天里的动荡见闻后，即使是最胆小怕事的人也能经受足够的锻炼，何况这些猎户出身的村人们从来就不会缺乏胆量，至于新居处的环境问题，连索尔纳小姐这样娇滴滴的贵族千金都能够生活的地方，他们这些人当然更不可能会不适应了。

维洛德这些天几乎都呆在房间里，安塔妮亚自然是一直陪伴着他，期间小夜她们来找过她几次，结果当然是没能把她给叫出去，不过以往在这样的情况下，维洛德总会不知是真心还是假意地对她说，“想玩就去玩啊”，可这几天里他再没说过这样的话。

反而有一次在拒绝了小夜后，安塔妮亚一回身便看到维洛德坐在床头看着她，笑得眉眼弯弯，让她一时有些恍神，不自主地傻傻问道：“怎么了？”

结果那人继续带着让她心慌意乱的笑颜说道：“只是觉得很高兴而已，安妮，还是你最好，不管什么时候都愿意陪着我……”他的声音越说越轻，但眼神却是难得地坦率认真。

于是安塔妮亚便被彻底弄乱了心神，还控制不住地害羞起来，只觉得他和平日有些不大一样，也不知是不是最新想出的作弄她的方法。接着他还示意她坐到身边，拥着她说了不少的话儿，虽然只是些无意义的闲聊，但感觉却是格外地不同。

其实自上了飞船后，维洛德的情绪就显得有些阴晴不定，有时看起来比从前还要更加地任性与不讲理，可怜的索尔纳城主就不幸地承受了他阴郁的一面，几次还被吓得不轻，不过对她的态度则是逐渐地稳定到了暖暖的晴天方向，更甚的是有时还诡异地热情起来，这一方面让安塔妮亚有些惊喜，一方面却又不知为何感到隐隐的不安，让她不由得有些想嘲笑自己果然像维洛德说的那样，喜欢多余的乱操心。

飞船在克里尔荒原平稳地行驶了两天后，忽然就毫无预兆地抵达了目的地。

那时维洛德本来正在闭目养神，却不知怎地一下起身来到了窗边，安塔妮亚自然什么也没有感应到，疑惑地走到他身边向窗外看去。

一开始映入眼帘的，也只是再普通不过的荒原，与之前看得人发腻的景象毫无差别，但随即窗外的景色好像水波般晃动起来。

“这是——？”安塔妮亚忍不住低呼了一声，这熟悉的异象让人立刻就联想到飞船自身的幻象防护层，但眼前所见的可不是什么小范围的波动，而是整个荒原都似乎像一层湖面的倒影般在摇荡起来。

“虽然没有封印的力量，但能将幻象运用到这种程度，也确实够资格被称赞一句，很了不起了。”维洛德自与费南道尔大师“商讨”后，就没再于话题中提起过他，这时却说了句似是而非的奇怪赞语。

安塔妮亚不是很明白他提到的“封印力量”是怎么回事，在她过去的印象中，幻象法术通常都是法师在战场上用以迷惑敌人，有时还可以伪装一下身边的环境，但之前费南道尔大师用来将飞船“隐形”在空中的幻象法术，已经让她大开眼界了，没想到今天居然还能见识到更加登峰造极的运用手段。

此时窗外的景象已经彻底变得模糊一片，就像是一副描绘在帘幕上的画卷，在烈风的吹摆下摇荡得让人看不清晰，紧接着，半空中就好像有一双看不见的巨手，将这层帘幕从中缓缓拉开，而出现在其后的，是更加超出想象范畴的惊人景象。

那是一片，不，一座庞大无比的……山？若说那不是荒山，可这山体明明就与荒原中其它的荒山一样，被土黄色的风化岩层所覆盖，但它又确确实实不能被成为荒山，因为它的山顶——

那山顶似乎被不可思议地彻底平整过，就像是一株大树被人利落地一剑砍倒后，留下的那断面平整的树桩。对，就像是一个庞大得惊人的树桩，大概只有存在于传说中的潘比斯巨木，那曾经联接恩泽罗斯与光明神所在的天界神殿的上古神树，被人一剑横斩断落后，才可能留下这样的树桩。

虽然山体干燥风化的就像枯树的表皮，但那平整的山顶却是彻底的另一番景象。

那是一片郁郁葱葱的绿色沃野，有着繁茂的森林，宽广葱郁的草原，还有蓝宝石般澄澈的湖泊，以及湖泊另一面，一座小小不高，但却令人难以置信地覆盖着皑皑积雪的火山！

山中之山！如果不是那银白色的小山峰上，正冒出浓浓的烟尘，以及可以隐约窥见的山体那一抹微暗的红色，实在让人不敢相信那居然是一座真正的活火山！

绿色的林野，蓝色的湖泊，白色的积雪，红色的山峰，这一切都与巨山外的荒原景象是那么格格不入，在这终年弥漫着黄沙飞尘的世界中，凭空添上了充满生命力的鲜活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