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渐明（2）（1 / 1）
那是我并不想知道的故事，我从没想过顾云飞对我的好竟到了这种程度，只是陪着我分担我的痛苦，却把自己的痛苦埋在心里，甚至当我狠狠地戳在他的伤口上时，他也连哼都不哼一下。
我曾以为我是所有朋友里对顾云飞最好的人，但那天我才彻底醒悟，我应该是伤他最深的人。
犹豫了很久，我终于拨通了顾云飞的电话。
“喂。”电话那端传来熟悉的声音。
“喂，你在哪？”
“干嘛？”他并不回答我。
“没事。”
“你怎么了？”他听出我的异样。
“我...我看见你了。”远远地，我看见树荫下的草坪上躺着一个人。
“有事？”他也看见了我。
“没有。”
“没事就别过来，不要打扰我。”他制止了我前行的脚步。
“我和孙成义分手了。”我不知为什么要说这句话。
电话那端沉默了，过了好久他才开口：“难过的时候你应该去你的秘密基地。”
他话里有话，似是拒绝，却不是无情。
“我不难过。”
“那你来找我做什么？”
“有问题想问你。”我向他靠近。
“什么？”草坪上放着两块做仰卧起坐专用的垫子，顾云飞正躺在其中一块上。
“从哪里来的垫子？”
“体育组借的。”他坐起来。
“你真有本事......怎么有两个？你在等人？”我停下脚步，回头张望，发现身后没有人才松了口气，“不早说...趁她还没来...我先走了。”
“喂，”他叫住我，“没有人要来。”
我疑惑：“那你弄两个？你有多胖啊？”
“我是担心你来了没有地方躺。”
我半信半疑：“……我是临时决定来找你的，别跟我说你能未卜先知啊，我不信。”
“时刻准备着不可以吗？”
我一愣，不知该说什么好。
“感动了？过来吧，举着电话多累啊。”
我走过去，叹了口气，又冲他笑了笑，然后干脆躺在了他旁边。
天空中有云，阳光透过树叶之间的缝隙洒在我的脸上，树荫以外的地方被太阳晒得金黄，空荡荡的草地上只有我们两个人占据着这唯一一抹阴凉，午休时间格外的安静，没有鸟叫，也没有人声。我突然觉得这种感觉很美，想就这样静静地躺着，一直这样静静地躺着。
当我被这舒适的感觉哄得昏昏欲睡时，一抹阴影覆上了我的面颊。
“嗯？看我干嘛？”我望着他近在咫尺的脸庞，耳根瞬间烫得像被火烧一样。
“醒了？”他面色不改。
“没睡。”我不看他。
“你好像忘了你是来干什么的。”
“嗯？”我不解。
“你不是有问题要问我吗？”
“哦……是。”我不记得我到底想问的是什么，只是方才听了叶桐的话，迫切地想要见到他。
“什么问题，你别吊人胃口好不好？”他催促。
“恩...我想一下啊……你什么时候来的长林？”
“高中，你不知道吗？”
“知道。”
“什么啊，知道你还问？”
“因为我还没想好问题呀，哈哈。”
他也笑了，突然对上了我的眼睛，那笑容又是一僵。
“喂，你别把手撑在我两边，这个动作，让别人看了该怎么想啊？”我缓解着尴尬的氛围：“躺下吧，咱们聊聊天，你这样看着我我都不好意思说话。”
他点点头，又躺了回去。
“跟你说一件事吧？”我静静道。
“嗯？”
“其实我来找你是想跟你说两句话。”
“什么？”他侧过头看我。
“哎呀，扭过去啦，听我说。”我伸手推他的脸。
他无奈的平躺着，望着天。
“第一句是，谢谢，第二句是，对不起。”
“什么意思？”
“谢谢你一直以来都对我那么好，对不起是，我以前说过一些话很伤人，还有总对你发脾气，我不是有心要伤害你的。”
似是没有料到我会说这样的话，他许久才道：“我知道，我从来都没有怪过你，我对你好，是因为你对我也好。”
“我对你没有很好。”
“能和你在一起我就觉得很幸运了。”他安慰我。
“孙成义是不是找过你？”
他没有回答。
“你们那天说的话我听到了。”
“那天？”他想了想，大概知道我说的是哪天，于是又问：“听到了什么？”
“从他叫你站住开始。”
又是一阵沉默。
“我们说的那个人是你。”他不带任何情绪。
“我知道。”
“那你也应该知道这两个人都喜欢你。”
这真的是我听过的最烂的表白，可那时我却被它弄得不知所措：“你......”
“是，我喜欢你......”他不避讳。
“别，求你，别说了，”我打断他的话，“收回你的话，我们还像从前一样好不好？就当刚才的事没发生好不好？”
又过了很久，他似乎想了很久，突然道：“好。”
他的回答让我顿时松了口气，我赶紧扯出一个话题来化解尴尬：“说说你以前的事吧？”
“以前的事？”
“你来长林以前的事。”
“我在长林出生，后来父母离异之后跟爸爸去了新城，初三的时候爸爸哮喘病突发去世，我就回来和母亲一起住。”
“我知道。”
“你又知道。”他轻笑。
“这是我想和你说对不起的一件事，我父母离婚的时候，我还对你那么凶。”
“不会，心里难过总是要找个地方发泄的，我很开心你能在我面前发泄，把你最脆弱的一面展现在我眼前。”他总能找到理由为我辩解。
“我总不能每次不开心就拿你出气吧？”
“为什么总有那么多不开心的事？”
“不知道，”我摇头，“多愁善感吧，你不也是？都很少笑。”
“我现在不是在笑吗？”虽然这样说着，但他随即收敛了笑容，“其实我之前不是这样的，虽然爸爸妈妈离婚的时候我也哭过、闹过，但是后来我在新城和爸爸一起住的时候才发现，爸爸和妈妈分开就不会总吵架，爸爸也不会总生气了，妈妈每个月来看我的时候也都会很开心，她说她过的很好，我才发现与其每天怒目相对还不如分开，这样最起码不会相互折磨。”
“他们也是因为琐事吵架的吧？”我想到了我的父母。
“那可以算作琐事么...我也说不清。但是我也像你一样相信父亲母亲终有一天会原谅彼此，重新在一起，不过我没有等到那一天，也不可能再等到那一天了。”
我没有说话，他也沉默了。
“不管有没有重新在一起，只要你爸爸心中有你妈妈就可以了啊。”我想安慰他。
“可是他没有，几年前他又结婚了。”
“又...结婚了......”
“恩，从那以后我就再没和他好好说过话，直到有一天他再也无法跟我说话了。”他说着深吸了一口气，我侧脸看他，却正好看到了他眼角流下的泪水。
“别这样，对，对不起。”我第一次看到顾云飞的眼泪，我不敢相信这个在我面前总是很坚强的人竟也会流泪。
“呵呵，跟你有什么关系？很感谢你愿意听我说这些，它们在我心中憋了好久了，”说着拭去泪水才转过来笑着看我，“很没用是吧？居然让你看到我...”
“不会，”我打断他的话，微笑着面对他，“心里难过总是要找个地方发泄的。”
“学我，呵呵，其实我一直都因为我那时的任性感到自责，是我让他带着遗憾走的，不过现在我想通了，我要好好珍惜我想要珍惜的东西。”
“云飞......”我看穿了他的故作坚强。
“嗯？不像我是吧？人总是要变的，你也是，别再责怪你的父母了，好好珍惜他们和你在一起的时光吧。”
那天中午，我看到了完全不一样的顾云飞，我第一次明白他也会有难过的时候，他也会孤单，他也会害怕，他也会逃避，他也会受伤，他就和我一样，内心有着数不清的情感，并时时为它们所折磨，还有，他也有那么积极的时候，也有那么阳光的时候。
每每回想起顾云飞为我所做的一切，我的心中都会涌出一股暖流，那种感觉大概就可以成为幸福了吧，但是我一直都坚信我们不可能在一起，或者我一直都没想过我们可能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