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风起(2)(1 / 1)
“陈阿雅,做我女朋友吧!”
“啊?”面对孙成义突如其来的表白,我不知如何回答。
“你觉得我们不配吗?”
“不是。”
“那你不愿意?”
“我……我只是需要时间想一下。”
“好,我等着你。”
暑假的时候,孙成义突然打电话问我这个问题,让我措手不及。
那段时间父亲和母亲天天吵架,我不明白那么相爱的两个人为什么闹到这步田地。
“你动了我的桌子?”父亲有些不悦。
“你桌子那么乱,我就帮你整了整。”母亲似笑非笑。
“跟你说过多少次别动我的东西!”
“我是好心才帮你收拾一下,你不知道我有洁癖吗?”
“你有洁癖就可以随便扔我的东西?你知不知道那是我刚画的手稿?”父亲的表情很绝望。
“我怎么知道,你那画的是什么我又看不懂。”
“那是艺术!”
“对对对,你那是艺术,艺术能值多少钱?”母亲被激怒了。
“艺术是无价的!”父亲吼道,“明天就要交稿了,你让我拿什么给人家?”
“已经扔了,你让我怎么办?大不了就被炒鱿鱼呗,你那工作忙的要死到头来还没有我挣的多。”母亲说出了长久以来不愿说的事,也是她始终不肯面对的事。
“你在说什么?那是我的生命,难道我要呆在家里要你养?”父亲的愤怒中暗含着悲伤。
“你认为现在别人不是这样想?”
“那是你想的吧!你从来都觉得我是个窝囊的人!”
“是!没错,你本来就是那样的人。”母亲没有直接说出那两个字,我想那大概是因为她还是爱他的,她始终是不愿伤害他的自尊心,尽管她已经这样做了。
后来他们可以因各种事情吵架,我把自己关在屋里,直到外面什么声音都没有了才出来,我真的很害怕他们会因为总吵架而分开,有时晚上我会躲在被子里悄悄哭。
孙成义几乎每天都打电话给我,那时我正心烦意乱,寻不到慰藉,就每天都和他诉说心中的苦楚和恐慌。那段日子,我就像抓到了一颗救命的稻草,孤单而惶恐的心有了着落。因此,到了高二一开学我就答应和孙成义在一起了。
“阿雅,”叶桐笑嘻嘻的看着我,“听说你和孙成义在一起了?”
我低“恩”了一下。
“你也太不够朋友了,这样的事我还得从别人口中知道。”她不满的着我的肩膀。
“你听谁说的?”
“还不是你们家孙成义。”
我没在意她的用词:“你不问他他怎么会跟你说这个?”
“真的是他跟我说的,他说你最近心情可能不好要我多关心你呢!”
“哦。”
“你都不知道别人有多羡慕你们,你们各方面都很般配啊。”
“是么……”
“恩,阿雅,我很替你开心啊,其他的事情都别想了,你就是再痛苦再难过也只能是折磨自己,事情有它自己发展的轨迹。”
“我知道,谢谢你,叶桐,真的,谢谢你。”在最难过的时候,能安慰你的是朋友。
父亲和母亲的吵闹并没有因为我的阻止而停息,开学以后我会很晚才回家,常常一个人坐在图书馆里看书、写作业,或是在昏暗的安全通道——我的秘密基地里静静地看时间一点一点流走。
“怎么不回家?”已经放学很久了,我坐在楼梯上,突然通道的门打开,顾云飞走了进来,看到我在这里,他的表情有些诧异。
“不想。”我冷冷道
“那你在这里干什么?”他并不生气。
“等。”
“等什么?”
“等回家的时间。”
他没有再说话,就这样静静地挨着我坐下。
“告诉你一个秘密吧!”过了不知多久,我突然道。
“嗯?”通道里只有我们两个人,我的话自然是对他讲的。
“其实这个地方从初中开始一直都是我的秘密基地。”
“哦,结果被我占了?”
“没有,我很愿意和你分享。”
似乎是我的话让他想到了什么,他沉默了片刻,终于开口:
“你,和孙成义,在一起了?”
我没有料到他会问这个问题,那段时间我一直都在躲着他,因为我不知道当他问我这个问题时我该怎么回答,可如今看来是躲不过去了:“恩……对不起,应该早点告诉你们的。”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我摇摇头。
“为什么一个人坐在这里,心情不好吗?”他换了话题。
我点点头:“他们总是吵架,我之前还跟你说他们有多恩爱,可是……现在却……怎么会变成这样?”
我把脸深深地埋进膝盖里。
“夫妻哪有不吵架的啊?”
“我真的很害怕他们会分开。”我呜咽起来。
顾云飞抬手轻抚我的后背:“不会的。”
我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趴在他的肩膀上痛哭起来。
“放心,不会有事的,倒是你不能总这样哭,对身体不好......”他安慰着。
那天,顾云飞就这样听着我说我有多害怕父母分开,多害怕成为没人要的孩子,就这样不停地安抚我说着放心,说着不会的,说着没事,说着别想太多。
我知道哭泣是不能解决任何问题的,但我还是放纵自己哭得那么伤心,仿佛看到我流泪是他的专属权利。
可是事情却不会因任何事情而改变,高二那年父亲还是和母亲离了婚。
“阿雅,对不起,我和你妈妈离婚没有考虑你的感受……”父亲找我面谈,想劝我接受他们离婚的事实。
“爸爸,”我打断他的话,说再多也是无用的,他们根本就没有给我选择的权利,“不必说这些,我现在除了接受还能怎样?”
“你知道,你妈是个女强人,她做什么事都是从利益出发,她,她已经理性到不能再理性了。而我呢?我是个艺术家啊,我无法忍受那么枯燥的生活。”他的话发自肺腑。
“我知道,爸爸想要的其实是自由。”
“哎,这点你也继承了我。”父亲长叹。
“既然你们并不爱对方,为什么还要在一起?”我直直的望着他的眼睛。
“我,我怎么会不爱你妈妈?”父亲很激动,“现在跟你说这些,你应该听得懂了吧……我一直都很爱她,只是我们不适合生活在一起,两个人离得太近就会只看到对方的缺点,因为每个人都希望自己身边的人是和自己完全契合的,呵呵,但是哪里有这样的人呢?”
父亲的苦笑声中夹杂了多少心酸、无奈、痛楚,我不知道,甚至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吧。
我出生在长林,一个普通的城市。
听父亲说,母亲生我的时候难产,他站在门外,听见母亲痛苦的哭喊却无能为力,急的来回踱步。
父亲说,他这一生只信过上天一次,也只求过上天一次,那一次,就是母亲生我的时候。
父亲是从来不信鬼神的,但在那时他已顾不上那么许多了,他只希望我能顺利出生,让母亲不再受苦,我们一家都平平安安的。甚至我相信,如果让他在我和母亲之间做选择,他都会毅然决然的选择母亲,舍弃我,不论这个决定会让他多痛苦。因为只要母亲还活着,他的生活就还有希望。
当我的哭声回荡在走廊上时,他完全不顾我的存在,也没露出欣喜的表情,而是冲进产房跑到母亲身边安抚她。
这些都是奶奶和姑姑和父亲开玩笑时偶尔提到的。我想,那时的母亲一定很幸福。
后来,我也问过母亲她那时的心情。她说,她难产时最担心的是父亲是否在外面等地焦急,她说等待是人生中最辛苦的事。那时我还似懂非懂,但是如今回想起自己的人生,才发现的确是这样。
父亲的确是个艺术家,他很感性,有时做事很疯狂,其实这曾经是母亲最欣赏他的地方。他们曾经很相爱,或许至今依然想爱,但是,岁月将他们之间的浪漫情感慢慢冲淡,他们也不再珍惜幸福的过往,他们幸福生活只剩下一堵松松垮垮的围墙,只待一个偶发事件来将它击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