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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 凉城凶案.10(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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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君瑞刚被提到捕役府大厅,小丁伴着师爷也回来了。小丁道:“陆大人,周城主果然去镇里巡视了,只有师爷在,我就给请来了。”说着给师爷搬了张椅子。

师爷是个儒雅的中年人,他一瞧于君瑞便皱眉道:“陆大人,你提他来做什么?他不是已经招了嘛?”

陆轻容尚未答话,吴佳茗也来了。她一见着被铁链锁着的于君瑞便愣住了,两人四目相对却默默无言,皆是一副黯然神伤的模样。

陆轻容让所有人都坐下,对师爷道:“此案疑点太多,人命关天,不得不慎重。”

师爷听他这样一讲,便不再多说,摊开纸张,命人研好墨,准备记录。

陆轻容命人拿来于君瑞前两次受审的供词,问道:“你说因为吴夫人不许吴小姐嫁给你,便心生憎恨,于是就将她杀了,还为了方便搬运尸体将其分尸,可是这样?”

于君瑞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的吴佳茗,斩钉截铁地说道:“没错。”吴佳茗脸色苍白,见他供认不讳,忍不住呜咽了一声,两行清泪已然顺着脸庞滑下。

“你好狠的心,不但砍断吴夫人的手脚,还将她的舌头割下,如此歹毒简直天理不容。”

小丁疑惑地看了陆轻容一眼,瞧他脸色严肃冷峻,不敢随意插话,倒是于婶“啊”地叫了一声。

于君瑞道:“那是因为……因为我怨恨她羞辱我娘,一时气不过才拔了她的舌头……让她下辈子也不能说那些伤人之话。”

陆轻容冷冷笑了笑,又问:“你身上沾的血可是吴夫人的?”

“是。”

“你便是用这把斧子分的尸?”小丁将于君瑞的斧子拿了上来,于君瑞看了自己的斧子一眼,点了点头。吴佳茗受不了如此打击,已然泣不成声。于君瑞听见她的哭声,狠狠心别过头去不再看她。

陆轻容站起身来,口气冰凉地说道:“我刚刚在牢里便说了,我朝律法严苛,杀人是大罪,包庇罪犯也不是小罪,按律可判□□。我再问你一次,吴夫人到底是不是你杀的?”

于君瑞一抬头,迎上陆轻容的目光,斩钉截铁地说道:“是我杀的!杀人偿命我懂得。”

于婶听他这么一说,也忍不住哭了起来。

“果然是个孝子。”陆轻容冷笑了几声,负手道:“其实刚刚我说吴夫人舌头被拔了是骗你的,实际上她是十个手指被砍断了。前夜你才分的尸,竟连这种事都不记得了?”

于君瑞长大了嘴,似是想分辨,可却不知如何分辨。

“再看你身前这摊血迹,只有胸口有一点点,分尸的时候鲜血四下飞溅,怎么会身上只沾到这么些?而且你明明白白说过一回家就被抓了来,根本没时间换衣服,我到是好奇了,那些鲜血都去哪里了?”

陆轻容说着又举起了斧子说道:“瞧你这把斧子,斧口已然磨顿了,一斧子下去切口自然是要卷边的。可是吴夫人尸体的切口十分平滑,根本不像是被你这把斧子砍断的。还有……”说着他走到于婶身边,一把扯下她衣襟上挂着的一个玉佩,正是早上她企图塞给小丁的那一块,那是一块玉蝴蝶,雕成了展翅高飞的样子。

“这个玩意儿做工倒是精巧,不过我听宝怡和的老板说这玉蝴蝶是被张屠户给买走了,怎么在于夫人的身上?”于婶脸色大变,于君瑞瞧着他母亲也脸色发白。

师爷停下笔,皱着眉头看着供词说道:“如此一看,此案果然颇多疑点。”停了半响看陆轻容还在把玩于婶的玉蝴蝶,催促道:“陆大人,这玉佩和本案有关系吗?”

陆轻容将玉蝴蝶还给于婶,微微一笑道:“很有那么几分关系。积善堂的小伙计说前日下午路过宝怡和时听吴夫人和宝怡和的老板在争吵,宝怡和的老板也证实吴夫人想买这块玉蝴蝶,不料被张屠户捷足先登了,又被老板抢白了几句,心里气不过,就打算跑去找张屠户的麻烦。”

“可是张屠户当时在菜市上卖肉,吴夫人扑了个空,也许是因为于婶就住在张屠户家对门所以吴夫人干脆就去于婶家坐坐。结果瞧见玉蝴蝶居然挂在于婶身上,自然看出两人有些不一般的关系。吴夫人自己守寡,性子又刻薄,怕是希望她人和自己一样守寡。她素来嘴巴恶毒,又喜欢欺负于婶,估计当时话便说得难听了些。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张屠户听见了,一气之下便把她给杀了。”

于婶“蹭”地一下站起来,激动地说道:“大人,这块玉蝴蝶确实是张老板送给我的,我虽是寡妇,收别人一块玉佩也没有犯法吧。可是你却口口声声说张老板杀了吴夫人,可有证据?”

陆轻容笑笑,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东西摊在手掌之上,问于婶道:“这是在你家床头找到的,于夫人可认识?”那是一颗小小的水钻,在阳光下闪闪发光,于婶脸色一白,没有说话。陆轻容又递给吴佳茗看,吴佳茗看了一时说道:“这像是镶在钗上面的水钻,只是这东西稀松平常,到处都是。”

陆轻容对手下的捕快使了个颜色,那捕快心领神会去停尸堂将吴夫人头上带的珠钗拿了过来。那珠钗上从大到小镶了五颗水钻,最小的那一颗缺失了,陆轻容将手里的和那缺失的地方一对,刚刚好钳了进去。吴佳茗脸色也白了,不可置信地看向于婶。

“没错,吴夫人昨日下午来找我娘,羞辱我娘不守妇道和隔壁张屠户有□□,正好我伐木回家听见了,一怒之下就将她给杀了。是我做的,与我娘无干!”于君瑞大声说道。

陆轻容对他一摆手道:“你先推翻了我刚刚说的那三点再抢着认罪不迟。”又慢条斯理地对众人说道:“一开始此案引起我兴趣的地方就在于为何要将吴夫人分尸。可以解释是为了方便搬运尸体,但是为什么非要砍断她的手指不可?想来想去,只有一种可能,便是吴夫人死时手里攥了件极为重要的东西,非取出来不可。人死后肌肉僵硬,想强行掰开手指难度是很大的,最方便的做法便是将手指砍断,可若是只砍手指未免太过明显,干脆就将整个尸体都肢解了。”

“吴夫人一向横行霸道,于夫人又处处忍让,前日下午瞧见玉蝴蝶挂在于夫人身上,大怒之下必定直接抢了过去。接着便想明白了于夫人和张屠户可能有私情,想必会口出恶言,对于夫人百般羞辱,我说得对是不对?”说罢陆轻容看向双眼无神的于婶。

“这位大人说得没错,吴夫人察觉了我对小蝶的心意,趁机侮辱小蝶,我一向看不惯她那种恃强凌弱的作派,本想给她个教训,没成想下手太重,将她砍死了。”张屠户从厅外走了进来,捕快跟在他身边,手里还拿着他的砍肉刀。

张屠户步履稳健地走到于婶旁边,握着她冰凉的手说道:“我爱慕小蝶已久,一直不敢开口,怕遭人非议。不过是送她块玉蝴蝶,何罪之有,吴夫人却要百般刁难,实在是让人生气。”又看了眼于君瑞道:“君瑞是个好孩子,非常孝顺,自己将这杀人罪给扛了下来,还让我替他照顾小蝶。可是傻孩子啊,杀人罪怎么能说顶就顶呢。”说着将腰板一挺道:“是我杀的人,也是我分的尸,就在我家后院。我平日里常杀猪,有点血也不引人注意。因为她抢走了小蝶的玉蝴蝶,我这才切了她的手指。姑娘,我对不住你,可是你娘……你娘实在是可恶……”说着向吴佳茗深深一拜。

吴佳茗在接连的刺激下已然坐都坐不稳了,她听了张屠户的话只觉得眩晕。

陆轻容接过捕快手里张屠户的砍刀,问道:“你是用这把刀分的尸?”

张屠户点点头,陆轻容笑道:“嗯,此刀虽不是什么名器,却也是吹毛立断的快刀。”又对师爷说道:“师爷怎么看?”

师爷刚刚放下笔,揉揉有些酸的手指道:“张屠户都认了,而且有理有据的,这下总不会错了吧?”

陆轻容又淡淡一笑道:“昨日早上师爷也去看过尸体,虽然被砍得乱七八糟,不过据我看来没有一刀是致命伤。也就是说……”

“也就是说吴夫人不是被那杀猪刀砍死的,她是心疾突发猝死的。”杜味突然从厅外进来,“对不住陆大人,有些困,就补了一觉,哪成想睡过头了。”他头发未束,身上的袍子也系得乱七八糟,一走一晃,手里还拿着本册子扇风。师爷从未见过这样的年轻公子,生生被吓了一跳。

陆轻容笑着站起来向师爷介绍道:“这位是杜味杜大夫,是我请来帮忙验尸的。我觉得吴夫人死因有些蹊跷,可捕役府的仵作经验欠缺,无法验出真正死因,这才请了杜大夫前来相助。”

杜味随随便便地向师爷拱了拱手,大大咧咧地就坐下了。

陆轻容看着他道:“小杜来的正好,你若再不来我倒不知如何继续往下说了。”

杜味一摆手,“你又谦虚了,我在门口听着你说得挺好。”

“这位公子,您刚刚说家母并非死在屠刀之下,而是心疾突发猝死的,不知可有什么依据?”吴佳茗强撑站起来向杜味盈盈一拜,事关她母亲的死因,不得不重视。

杜味秀眉一挑,一扬手里的册子道:“这是积善堂的出诊记录,王大夫宋大夫都去你家给你母亲看过病,你母亲可是有心口疼的毛病?”

吴佳茗点点头,为难地说道:“家母身前时常抱怨心口疼痛,可是……我总以为她是在……”

“装病?”小丁想起昨日吴府下人的话,忍不住脱口而出。陆轻容扫了他一眼,吓得他立刻噤声。

“你母亲可不是在装病,她的确有心疾,只不过发作时来得快也去得快,她自己没当一回事,大夫也自然没放在心上。这册子上记录吴夫人下肢浮肿、口唇紫青,并且左肩痛长期不愈,这都是心疾的症状。”

“母亲确实时常说左肩疼痛,我还以为是她麻将打多了的原因。”

“昨个儿我在停尸堂忙了一宿想找你母亲的死因,结果舍近求远了,直到把她的胸腔打开一看,里面的心脏已经破裂了,明显是受了什么刺激,心疾突发猝死的。”

吴佳茗一听他把自己母亲的心脏挖出来了,身子晃了几晃,嘴唇发白,一下子就晕过去了。于君瑞见状,焦急地喊道:“佳茗!佳茗!”吴府的下人早就奔过去护住他家小姐。

杜味一瞧她晕过去,急忙掠身过去,分开吴府的下人,掏出一根银针手脚麻利地插在她的合谷穴上,又掐住她的人中,喃喃道:“这就晕过去了?胆子这么小?幸好我没拿你娘的心脏给你看。”如此折腾了一番,吴佳茗慢慢转醒。杜味见她醒了,将她往椅子上一放,自己没事人一般又走了回来,还说着:“莫怕莫怕,我能打开就能给缝好。保证你娘下葬时漂漂亮亮、完完整整的。不过倒是你自己,气血两虚,等会我给你开个方子去积善堂抓副药回家补补吧。”

吴佳茗脸色惨白说不出话,只能靠在椅子上歇息。

师爷早让人去停尸堂看了吴夫人的尸首,一个胆子大的捕快回来禀报说确实是被开膛破肚了,心脏也被取了出来,的确裂了一个口子。

“这位公子多谢你的大恩。”于婶站起来朝着杜味深深一拜,杜味吓了一跳,急忙站起来还礼。于婶道:“其实前日吴夫人来我家中看见我的玉蝴蝶就抢了过去,看了几看,突然大笑道:‘我以为你这些年来学会安分守己了,没成想还是个狐媚子。’她一向介怀当年吴秀才与我订过亲这件事,多年来一直念叨此事,总觉得我想勾引她相公。当时她以为抓住了我不守妇道的把柄就坐在椅子上哈哈大笑,谁成想笑了几声突然就死了。”

杜味摇了摇头道:“我就说年纪大了不能着急上火,大喜大悲的这种就更不应该了。”

于婶继续说道:“我瞧她断了气,吓得魂都飞了。君瑞当时不在家,只能先将她搬到我床上,又去找张老板。本来我也想报官的,可是张老板说人死在我家里,手里又攥着我的玉蝴蝶,到时候百口莫辩,怎么也撇不清关系的……”

“所以我才出了个分尸这样的馊主意,没成想反而连累了她们母子。”张屠户也十分后悔。

师爷将笔一摔,怒道:“大胆!随意处置她人尸首也是重罪!有什么冤屈都可以向官府申诉,难道你们以为城主和捕头不能分辨是非,都是死得不成!”

于婶等人急忙唯唯诺诺地跪下认罪,师爷见案子水落石出,说要将他们几人带回衙门,待周城主回来再行发落。吴佳茗被下人护着回家了,杜味向她保证一定将她母亲的尸体缝好。

小丁安慰于婶道:“于婶莫怕,再怎么样总好过杀人罪吧。”

周城主回来之后听闻此事,果然大怒,大骂于君瑞和张屠户糊涂,索性他一向宽厚,只罚了他们银子,命他二人负责吴夫人的装殓、下葬费用,又判他和于君瑞劳作,并未下大牢。于婶一家千恩万谢地走了。

刚出衙门口,却见陆轻容负手站在门外,他和气地对于婶笑了笑,又对于君瑞说道:“于公子可否借一步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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