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 第九十八章（1 / 1）
杨逸并不回答，慢慢放下枕头，努力想把身体探出床去。
Owen拦住她：“够了，到此为止好吗？别再为难自己，你要知道，我一点都不想伤害你。”
杨逸想推开他，却被他紧紧抱住，胸口闷得快要窒息，觉得一阵恶心。
怀里的人还在挣扎，Owen却不愿松开手：“好了……好了杨逸，如果我们之间必须有人让步，那么我让步。”
杨逸再也忍不住，趴在他肩上呕吐，胃里的感觉翻江倒海。
Owen终于明白她为何挣扎，轻拍她的后背：“没事的，放轻松，一会儿就好了。”
“好难受……把它拿掉……”杨逸的话含糊不清。
Owen抬起她的脸，苍白而憔悴：“我们去医院，会没事的。”
急诊室的医生做完简单的检查后看他们的眼神就开始异样：“怀孕初期有些妊娠反应都是正常的，不必太大惊小怪，再说又不是第一胎，最重要的是调节好心态。”
医生显然认出了杨逸，对两人的关系也有了判断。
对于这样的结果，Owen是满意的，这个孩子的及时到来可以改变很多事。
杨逸还在痛苦地□□：“我难受得快要死了，拿掉它……快把它拿掉。”
“别说傻话了，”Owen抱着安慰她，“冷静下来，很快就会好的，你知道我有多期待这个孩子。”
杨逸用力抓住他：“万一不呢，即使冒着我会死的风险，你也还是要这个孩子？”
Owen不明白杨逸为何要这么说：“不会有这样的事发生，我保证。”
医生等得不耐烦了：“后面还有其他病人，如果没有其它问题，你们可以走了。”
杨逸不再坚持，任Owen抱她出去，只是在门外对他说道：“我不喜欢那个医生。”
Owen愣了半秒，警局回来之后，杨逸对人对事的态度都变了。“好的，我知道该怎么做。”
自从怀孕以来，Owen对杨逸言听计从。
杨逸一直说难受，半步也不让他离开：“那个时候郑展放下了一切工作在家陪我，我也要你这样。怀孕是两个人的事，不可以只留我一个去面对，我会觉得不公平。”
Owen便一直守着她，把事情都交给其他人去做。
不过这几天他开始变得沉不住气，电话变频繁，语气越来越烦躁。
杨逸问他：“出了什么事吗？”
“我得出去一趟。”Owen回答。
“出了什么事？”
“没什么，只是……”
“那就不值得出去。”杨逸又虚弱地闭上眼睛。
等她醒来时，Owen还是出去了。
而当他回到家，杨逸却不见了，这才是她要求公平的方式。
再看到她是第二天清晨，Owen走到阳台，见她就坐在轮椅上，静静地停在别墅门外。
“你去了哪儿？”Owen的语气尽可能地温和。
“如果你不问，我也就不问你。”这是杨逸的回答。
“那你怎么回来的？”
“打的。”
“好的，我们进去吧。”Owen不再问，他自然有办法查清楚。
查到杨逸是去了牢里探望易融庭，Owen闻到了暴风雨来临前潮湿的气味，尤其是在杨逸从司徒南那儿得知那件事之后。
Owen弄醒杨逸：“今天好点了吗？”
杨逸摇头：“觉得快要死了。”
Owen笑，亲吻杨逸：“别胡说，起来吃早饭，等一下我们去医院检查。”
早饭之后杨逸昏昏沉沉的，只觉得车子开了很久，还没到医院她便又睡着了。
醒来已经是另一个世界，她躺在白色的病房里，身旁不是Owen，而是一个陌生的护士。
“这是哪儿，你是谁？”杨逸警觉地问。
“我是Sunny，这里……是你的私人疗养院。”
“Owen人呢？”
“他让我告诉你，他有事出去一下，晚点再来接你。”
杨逸明白，Owen是想把她囚禁在这，所谓晚点，恐怕是等他解决完之后了。
只是她不能留在这，有的事她非得去做不可。“我想出去转转。”
“好的，没问题，我马上就去准备。”Sunny笑得很Sunny。
被推到外面的时候，杨逸认出了这个地方，虽然只来过一次，但她这辈子都不可能忘记。
这里，她拔了章云的氧气；这里，易融庭差一点要了她的命。
Owen啊Owen，他真的太会折磨人了。
这一次杨逸无力再吵闹，仿佛被抽光了氧气，唯有默默忍受心底的缓慢折磨。
犹如努力搁浅的过去又重新被解封，抽丝剥茧再次经历内心审判的煎熬。
郑展和她的第一次，原来饱含深意。
她为此拔掉章云的氧气，竟是错意的绝望。
易融庭的怒恨交加，若不是Owen阻止，她恐怕已经……
他们每一个人都是那么的强烈，而Owen就像一个影子，见证了所有好的坏的，如影随形。
Owen是在帮她回忆，然后让她明白，如果其他人都是极端的，至少需要这么一个人适时地阻止。
半个多月过去，Owen始终没有出现。
杨逸的情况却一直不见好转，这一天胎儿出现异常，抢救之后杨逸陷入昏迷状态。
醒来终于见到他，他温柔地抚摸杨逸的脸：“感觉好点了吗？”
“告诉我实话，情况有多糟？”
“别胡思乱想，只是因为脊椎……”
“够了，你真的准备骗我吗？胎儿只会在后期压迫脊椎，现在才二个多月，你以为我是傻瓜吗？”
“杨逸，”Owen犹豫，“我想你是对的，或许现在确实不适合要孩子。”
“你说什么？”杨逸摸了摸肚子，不太敢相信他这么轻易就改变主意。
“但是在那之前，我需要你和我一起去见李永贤和易融庭，阻止他们最近在牢里的挑衅和争斗。”
“这是他们之间的战争，没有人可以结束。”
“杨逸你可以，只有你可以。”
“可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他们都是你的亲人。”
来到监狱，杨逸选择先见易融庭。
Owen急于向他解释：“杨逸怀孕后状态不是很好，其实我一点都不希望她卷进你们之间的纷争，但她很担心你们，所以……”
易融庭的眼里只看得到杨逸：“还好吗？”
杨逸摇头。
“安怡怀你的时候也吃了不少苦，我一直跟她说会好的，辛苦最后都会变成喜悦，但那却成为我对她撒的最大的谎。”
“对她而言或许不是什么坏事，至少她不用面对你们之间二十多年的恩恩怨怨。”
易融庭看着杨逸，明白她说这话的悲哀与无奈。
“你爱过她吗？你对她，是亏欠，感动，还是爱？”
“我是爱她的，她和你一样，是个替人受过的天使，注定要比别人承受更多。”
“那么我呢？”
“不管你想要什么，只要我办得到，我都会给你。”
杨逸流下泪来：“你对我所做的，一辈子都还不清。”
“我知道，对不起，如果有来生，我会还你。”易融庭在玻璃那头哭泣，举起手贴在玻璃上。
自从李安怡死后，这是Owen唯一一次看到易融庭流露真正的感情，如此悔恨，那么不舍。
杨逸慢慢把手贴上去，已经泣不成声，过了许久才平复下来：“我要帐号，文川会的帐号。”
Owen似乎比易融庭更惊讶。
易融庭虽然意外，但对于杨逸，他无从拒绝：“我只告诉你一个人。”
Owen回避，他们之间是怎样的父女之情，他看不透彻。
杨逸出来的时候变得异常平静，脸上的泪痕还未干透，眼底却只有从容。
Owen伸手替她抹去泪水：“你还好吗？如果不舒服，可以下次再说。”
“我没事，他们之间需要一个结局，就这次全解决吧。”
Owen点点头，牵起她的手。
杨逸却拉住他：“你有没有想过以后，等这件事结束，我们的以后？”
“我会努力让你忘掉一切，重新生活。”
杨逸笑得很释然：“那么你呢，能否也放下一切，重新开始？”
不知为何，Owen感觉杨逸在说诀别的话语：“相信我，我们一定可以做到。”
杨逸紧紧拥抱他：“Owen，你要记得今天说过的话。”
虽然不是十分确定，Owen意识到自己一定遗漏了什么。
杨逸看出了他的疑问，拉着他来到李永贤的面前。
上一次见面的情景杨逸记得很清楚，她已经彻底扭转了局面，现在的李永贤不再是初见的他了。
李永贤先打破僵局：“我没有动那两个孩子。”
“已经不重要了。”杨逸漠然。
“我明白这改变不了什么，但是我希望让你知道。”
坦言他没有绑走孩子，这是他的挽回，杨逸知道：“孩子已经找到了。”
李永贤愣在那，这种情况是他始料未及的。
Owen惊讶地看着杨逸，一直都拼命保护孩子的她，为何又要主动告诉李永贤？
“原本我一直在想，孩子究竟在谁那，直到Owen把他们带回来，我终于想明白了。这个游戏你和易融庭玩了这么多年，不管孩子在你们谁手上，不到最后一刻你们绝不会交给我。”
李永贤盯着Owen，难怪他那么有把握地向他保证，杨逸一定会留在文川会。
Owen坦言：“我所做的一切是为了保护每一个人。”
“保护每一个人？”杨逸反问，“可你知道吗，这样做对所有人都是残忍的？”
“残忍？你不明白什么是真正的残忍。安怡用生命保全的三个人，却永远无法面对彼此，而我偏偏答应了她临终的嘱托，要好好守护你们。眼睁睁看着你们彼此伤害却无力改变，明明不想伤害你却只能一味继续，这才叫残忍。”
“因为她是错的！”杨逸大声吼道。
Owen扇了她一个巴掌：“杨逸，你没有资格说这样的话。”
“没有资格？你口口声声说有些事非我不可，现在却说我没资格？为了他们该死的恩怨我放弃家庭，放弃孩子，你说我没资格？如果妈妈在天有灵，她真该看看，她留下的究竟是什么。他们的爱被她一个人带走了，剩下的只有恨，彼此折磨，互相伤害二十多年，他们之间没人可以解脱。”
“够了杨逸，够了，安怡希望他们好好活着，这样的苦心你为什么不能体会？”
“因为我是杨逸，不是李安怡，也不想做第二个她。换做是我，我不会像她那样孤独地死去，独自在另一个世界无能为力地看着今天所发生的一切。很多事已不再是简单的对与错，但一定要了结，二十多年前就该结束。不管谁输谁赢，至少他们都是爱她的。难道你更希望继续今生的恨，而不是来世的重逢吗？”
Owen苦笑，杨逸是想一手促成他们之间的战争，他怎么会天真地认为送她去那个地方可以让她冷静下来，让她帮他一起完成安怡的心愿？“你真的没有心吗，杨逸，这么多年我为了维持他俩的平衡做了多少事，你可以想象吗？如今你就为了私心破坏这一切！”
“私心？不，我是要让所有人都心安理得地活着或死去。我爱你们，爱所有人，如果是妈妈的惨烈让你们如此刻骨铭心，那么这次换我帮你们做决定。”杨逸握紧拳头，仿佛在积蓄全身的力量。
等Owen和李永贤明白是怎么回事的时候，已经太晚了。
鲜血从杨逸大腿间涌出，然后嘴角、鼻孔、眼睛、耳朵全都流出血来。
李永贤发疯似的拍打玻璃，类似的场景他早已经历过，他不想重来一次。
“不，不，”Owen尖叫着抱紧杨逸，“不要这样，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
“Owen，因为你对我太残忍了。你怎么可以让司徒南给我听那段录音，你明明知道这对我意味着什么。”
“对不起，我无法一个人面对，我需要你留下。”Owen本以为做得天衣无缝，原来她知道，她什么都知道。”
“对不起Owen，我给不了你想要的。”
“我什么都不要，只要你活下去，不要放弃杨逸，你还可以和郑展重新开始，我可以帮你。”
杨逸笑着摇头：“我跟他……回不去了……”
她握紧的拳头终于松开垂下，掉落一张写着数字的小纸条，虽然不可能是帐号，但无疑是线索。
李永贤已经平静下来，无力地坐在玻璃那头，看着外孙女重复女儿的老路。
探访室的尽头，易融庭慢慢转过身去。
其他探监的人纷纷用手机拍下杨逸去世的画面，卖给报社、杂志、出版商，或者传到网上，都能捞上一笔。做明星真不错，活着死了都能赚钱，只是很悲哀。
Owen知道，他再也无力阻止任何事，杨逸给了所有人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