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3 病,情(1 / 1)
掉到热水池里,又穿着湿衣服被风吹着,感染风寒是必然的。回到粹玉阁,湘儿由雪钗伺候,泡了个热水澡,再换上干净的衣物,倒头就睡。可即便在梦中,她也昏昏沉沉,难受不已。头痛得厉害,一个晚上就这么半梦半醒的。
翌日,雪钗进屋唤她起床,却是连唤数声都不见动静。觑眼瞧向床榻,赫然瞧见那苍白的面色,双颊则是不自然的绯红,额际汗珠不断流下。雪钗一急,忙伸手试探,好烫!这是染上风寒了啊!
承乾殿
花蓉正批阅奏折,平遥矿的事情已然得到解决,派去的人正在回来的路上。边关战事还是老样子,老狐狸是打定了主意要吞他边界。不过,他也不会让他遂意。奏折上说,最近一次交手,有个士卒连退对方两员副将,迫使对方收了兵。镇国公颇为赏识,说那人作战勇猛。待班师回朝后,他必得亲自见上一见,看看是不是可用之人。
手中朱笔起起落落,他边写边思考。
外头,李福低声禀道:“皇上,粹玉阁的人来报,说女官病得厉害,怕是不能来请安了。”
写字的手一顿,他皱眉:“病得厉害?”
李福应道:“是的,染了风寒,一直昏睡不醒。”
脸色愈发不好,他微点了点头:“嗯,朕知道了,你退下吧。”
随意翻了两本奏折,却突然没了批注的兴致,她病得厉害?到底是病到何种程度?一直昏睡不醒吗?都怪自己,怎么就拖她下水了?还让她穿着湿衣服回去?越想,心神越发不宁,他干脆搁了笔,起身朝殿外走去。
粹玉阁
湘儿躺在床上,脸上绯红一片,额前几缕发丝,尽数被汗水润湿。热得难受,她干脆将手伸至被子外,希望借此冷却身上的温度。炽烫的气体不断从嘴中呼出,嗓子更是疼得冒烟。
雪钗候在一边,又是擦汗,又是替她掖被角,忙得焦头烂额。桌上的药还没来得及喂下,大人不喜苦味,即便是神志不清,也不肯妥协,任她怎么哄劝,她都不愿喝下。这可怎么办?御医说了,药得赶紧趁热服下,如此方能稳住病情。独自犯着难,却见门口进来一人。她目露诧色,忙行礼道:“奴婢见过皇上。”
微点了点头,花蓉开门见山道:“她怎么样?”
雪钗恭谨回道:“已经请御医看过,也开了方子,可是大人昏沉得厉害,就是不肯喝药。”
眉头皱起,他看向床榻:“不肯喝药?”
雪钗应道“是的,大人说药太苦。可御医叮嘱过,不能放糖和蜂蜜,会冲了药性。奴婢正为此犯愁,不知该如何劝她服药。”
叹了口气,他抬起右手:“把药给朕,你先退下。”
雪钗心中虽是不解,但仍听话地将药碗递上,躬身退了出去。
端着药碗,他踱至床边,只见她喘气连连,秀眉微蹙,嘴中更是时不时地呓语。
于床榻边坐下,他单手将她扶起,靠于自己怀中。才将盛药的汤匙送至她嘴边,却见她秀眉蹙得厉害,连带推搡起来,挣扎着想要离开他的怀抱。
花蓉勉强端稳药碗,还要腾出手稳住她。好不容易她安静下来,他再次喂药,可结果还是一样,她不肯喝。怀里的人不停闹腾,令他颇为无奈,她连在病中都要跟他对着干吗?
端起药碗,他将药含入嘴中,复又扶住她肩侧,低头凑向她唇畔,以嘴将药喂入她口中。
湘儿病得迷迷糊糊,只觉得有什么东西覆上自己双唇。紧接着,一股苦涩的液体流入口中,令她秀眉紧蹙,挣扎起来。直到液体滑过喉咙,她才稍稍安分下来,嗓子似乎舒服了一些,不再火烧火烧的疼了。
一碗药,他分了三次全部喂下。拿巾帕替她拭了拭嘴角,他重新扶她躺好。拿了湿毛巾,替她擦拭脸上的薄汗,动作仔细,力度轻柔。
湘儿只觉得脸上一阵清凉,脖子,手臂,手腕,这些地方都渐渐凉快下来,不再似先前那般难受了。
拨开她额前几绺发丝,他指尖滑过她侧脸。
脸上有什么东西凉凉的,很舒服,她本能地抓住他的手,脸在他掌心蹭了蹭,嘴边露出甜甜的笑意。
任她抓着自己的手,他的眼神满是宠溺。
…………
睫毛微动,湘儿缓缓睁开眼睛,这里是……粹玉阁?奇怪,自己怎么像是睡了很久?想要坐起身,却发现手正被人握住。偏头看去,这一看,惊得她立刻坐了起来。皇上?他怎么会在这儿?而且还是躺在自己身侧!头突然一阵晕眩,她抚额回想,对了,自己好像病了,难道他在照顾自己?这个想法一冒出来,她自己就先否定了。一国之主的他,又怎么会照顾她这个小小的女官?还是别胡思乱想的好。
似是被她吵醒,花蓉睁眼醒来,见她呆坐一边,愣愣地盯着自己。他叹了口气,起身触向她额际,又比了比自己额上的温度:“看来是好些了,怎么样?还难受吗?”
湘儿看着他,答非所问:“皇上,您怎么会在这儿?”她没瞧错啊,这里确实是粹玉阁,不是乾元殿。
花蓉挑眉看她:“怎么?朕不可以在这儿吗?”
摇了摇头,湘儿恭谨道:“不是的,皇上能够驾临粹玉阁,是臣的荣幸。”
看她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花蓉没来由地不悦:“跟朕说话,你就非得用这种口吻?”
湘儿神色有些不自然:“君臣之礼不得不顾,臣只是……”
“朕照顾了你一个晚上,你就跟朕谈‘君臣之礼’?”他逼视着她,蓦然开口:“朕不信你会不懂。”
湘儿避开他的视线,现在的她头脑不是很清楚,怕一个不慎,就会说漏什么。干脆撇过头,沉默不言。
寂静良久,他淡然而问:“何苦将自己的心守得如此严实?”
湘儿固执地不看他:“皇上贵为九五之尊,又岂会知晓普通人的心思?”
“若朕不知,那你告诉朕便可。”他步步紧逼。
“就算告诉了又能如何?终归是两个世界的人,为此打破自己的原则,不值得。”
眯起眼睛,他眼中流露危险气息:“不值得?朕倒要听听看,你所谓的原则,究竟是什么?”
被他如此逼问,她大病初愈,又岂能抵住那份压迫感。理智渐渐丧失,她情绪有些激动:“我要的是唯一,你愿意给吗?给得起吗?明明有那么多妃子,为什么偏要来招惹我?看我泥足深陷你会很开心吗?是满足了你的成就感,还是满足了你的征服欲?”
面对这一连串的宣泄,他只是微皱眉头,静静凝视她,似要透过那双眼睛,看到她内心所思所想。沉默良久,他犹豫着开口:“你……是不是已经对朕……”
“没有!”湘儿急急打断他,“都说了是不可能的事!”
“是吗?”似乎想明白了什么,他嘴边带上浅浅笑意,“朕确实无法给你承诺。”
置于身侧的手不觉握紧,她撇过头,倔强道:“没人要你给出承诺,大家以后各过各的,一切遵守主仆之仪……”
“似乎已经不可能了。”轻笑出声,他执起她的手,“有个人已经闯进了朕的视线,吸引了朕的全部注意,朕的心渐渐被她占据。想要把她留在身边,想要永远占有她,这种感情,你能体会到吗?”
湘儿错愕不已,他这是在……怎么可能?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也对她……
轻吻她指尖,他深深凝望着她:“朕希望你能明白,坐在这张龙椅上,朕有很多的无奈,不管是现在还是以后,后宫的女子都不会只有你一个。可是,能够走进这里的人,只会是你。”将她的手抵住他心口,他眼神认真无比。
湘儿只觉得心跳得好快,连呼吸都不顺畅了,唯一吗?她是走进他心里的唯一一人?这句话就像块巨石,在她心中激起不小的涟漪。双眼蒙上雾气,原来被喜欢的人喜欢着,竟是这种感觉,高兴得都想哭了。
将她的手握在掌心,花蓉沉凝道:“朕希望你能一直陪朕走下去,待朕扫清一切障碍后,凤藻殿的主人就会是你,而朕也会尽己所能,独宠你一人,这是朕唯一能做出的承诺。”
湘儿惊讶地捂住嘴,天呐,凤藻殿,那不是历代皇后的寝殿吗?他……他要封她为后?
“皇上,请不要开这种玩笑。凤藻殿,那不是一般的地方。”
花蓉反问:“你觉得朕像在开玩笑吗?”
“可是……可是我身份低微。”她仍旧不敢相信。
“待朕扫清所有障碍后,便绝对有能力左右一切局面。你要考虑的,是答应或是不答应?”
感受到他迫人的视线,她左顾右盼起来。答不答应?突然之间让她做这种决定,也太为难人了。她是喜欢他没错,但还没到不可自拔的地步,若现在抽身,尚不会觉得痛苦。假使答应,那就会越陷越深。万一他背弃此刻诺言,那她不是万劫不复?古来帝王皆无情,她能否寄希望于他,认为他会与众不同?
视线游走于他和床幔之间,她沉吟良久,终是小声嘀咕:“倘若你不守承诺,那我该怎么办?”
花蓉有些不满:“朕的心意,难道你一点也感觉不到吗?”
心中仍有迟疑,她缓缓开口:“那……姑且先答应吧。”
“姑且?”花蓉挑眉,“你还姑且答应?”
湘儿答得理直气壮:“那是当然,若你日后负我,难不成我还傻傻等待?届时,必得要寻那更好的,不能蹉跎了自己。”
花蓉抬手点上她额际:“朕承诺过的事情,绝对不会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