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1 相思引(1 / 1)
洛城,司马府
厅室内,坐着一个五十多岁的男子,懒怠地靠在软枕上,听着下属的禀报。手中搓着两颗翡翠玉珠,他闭目凝思,忽而开口:“弃了吧。”
下属单膝跪地,恭谨问道:“是在路上动手吗?”
男子倦乏地打了个呵欠:“嗯,做得干净些。”
不过片刻,屋内便只剩男子一人,似睡似醒地靠在软榻上,手中搓着玉珠,兀自呓语:“真是没用啊……”
东齐皇宫
湘儿缓缓睁开眼睛,看着那明黄的床幔,她愣神许久,这里是……?试图回忆起什么,突然,她惊得坐起身来,不料牵动身上伤口,疼得蹙眉低呼。不行,现在不是喊疼的时候,她得先把事情告诉皇上!在回洛城的路上,她和燕青遭遇了埋伏,虽拼死一搏,奈何寡不敌众……等等,她记得自己是晕倒在途中的,怎么现在……瞧着屋内熟悉的摆设,这里分明是乾元殿,她怎么会在这儿?看向身上,伤口已做过处理,衣服也已换成雪白的绸衣,她到底昏睡了多久?
花蓉一走进内殿,就见她准备下床,几步上前,他将她按回床榻:“好好躺着,御医说你伤得不轻。”
“皇上?”湘儿诧然,继而神色一转,急道:“皇上,朱茂在回来的路上被……”
“朕知道。”不等她说完,他已开口打断,“详细的经过,朕已从燕青那里知晓。朱茂被杀一事,朕会命御史台进行调查,你不需担心。”
湘儿轻咬嘴唇:“皇上,臣没有完成任务,实在无颜见你。”
见她如此自责,花蓉抬手点上她额际:“豫州一事,你处理得很好,又怎会无颜见朕?”
湘儿垂下头:“没有看护好犯人,臣难辞其咎。”
轻叹一声,他伸手抬起她的脸:“不要太拼命了,朕要的是个活人,一个完完整整的活人。若不是燕青及时将你带回,后果如何,你可曾想过?”
他手上的温度透过掌心传递给她,她望向他眸中那认真的神色,忽然觉得暖洋洋的。这个人是真的在关心她,他没有认为她的付出是理所应当,也没有认为她受的伤是身为臣子的义务,这让她心中浮现丝丝悸动。嘴边带上笑意,她点头应道:“多谢皇上体恤,臣以后会小心的。”
听了她的保证,他这才收了手:“好了,给朕看看你背后的伤口。虽说已经处理过,但御医说伤得比别处严重。”
湘儿被这话惊到:“不……不用了!”孤男寡女的,实在不妥。
见她如此反应,花蓉有些不解,片刻后,即明白了她的意思。抬手摸了摸她的头,他一副长辈的模样:“你身上所有的伤口都是朕处理的,还害羞什么?”
顿时,她双颊一片绯红,什么?药都是他上的?这么说,衣服也是他换的?
见她杏眸圆睁,他语调平常:“女人的身体朕看得多了,不要觉得不好意思。”
湘儿满脸通红,犹自辩解:“皇上,你可以让御医或者宫女替臣上药啊。这样,我怎么可能不介怀?”
花蓉不以为然:“当时的情况,哪还顾得上传宫女?还是说,你宁愿假手御医,也不愿让朕碰?”
湘儿急道:“话不是这么说……”
“听话。”花蓉口吻低沉。
看他沉稳的样子,湘儿觉得自己就像个闹别扭的小孩子。轻咬嘴唇,她懊恼地背转过身,解开缎带,褪下绸衣。原本白皙细腻的后背,此刻却多了道极不相符的伤痕。
花蓉察看着伤处,微微皱眉:“伤口深了一些,不过朕已让御医着手调制药剂,不会留下疤痕。”
湘儿侧过头:“留不留疤,臣倒不大介怀。”
花蓉挑眉,有些不信:“你们女人不是最爱美吗?怎么就不介怀了?”
湘儿理所当然道:“容貌美丑不过生来皮相,待百年入土之后,便都是黄土一抔,白骨一具,计较它做什么呢?与其在乎这个,倒不如磨练磨练人心。”
花蓉轻笑一声,忽然想起什么,开口问道:“你胸口的伤痕是怎么回事?”
湘儿微愕,下意识地抚上胸口,虽然很浅,但那里确实有一道伤疤。自己也曾疑惑过,却终究不得而知。想着,便摇了摇头:“以前的事,不记得了。”
花蓉静看她侧脸,没再说话。
良久,听得李福的声音,从外头传来:“皇上,东西拿来了。”
花蓉眉眼露出笑意:“前些日子,朕命人置了样物什,准备送你的。先等着,朕去看看。”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湘儿穿好绸衣,眸中难掩疑惑,他要送她什么?嘴边浮现笑意,她抱膝而坐,身上衾被有他的味道,让她不自觉深吸两口。心中萌生甜甜的味道,她也说不上为何。
才想着,便见雪钗走入,湘儿诧然:“你怎么来了?”
雪钗低眉回道:“大人,皇上吩咐奴婢来伺候您。”说着便搁下手中物什,那是换洗的衣物,并女子的梳妆工具。
湘儿微微一笑:“我离开的这段日子,宫里有发生什么吗?”
雪钗收整物什,回道:“无甚大事,就是皇上新册封了兰妃。”
原本带笑的脸渐渐僵住,湘儿喃喃道:“兰……妃?”
“是的,司马家的三小姐,现封于漪兰殿。”
司马家的三小姐……司马家……湘儿喃喃重复着,现在的她,脑子一片空白。
瞧出她的不对劲,雪钗上前低道:“大人,您的脸色有些苍白,需不需要休息一下?
湘儿只觉呼吸不畅,摆了摆手,她吩咐雪钗退下。现在的她,不想说话。
呵,自嘲地笑了笑,她以为他是真的关心自己,原来不过是她一厢情愿。在她去往豫州的时候,在她为他屡次涉险的时候,他在做什么?他在册立妃子!心中涌现一股愤怒,她不明白这是为何,有种被人背叛的感觉。忽略掉这种不舒服的感觉,她步下床榻,要离开这里,她现在不想看到那个人!
甫换好衣物,就见他挑帘而入。
见她穿戴整齐,花蓉嘴边笑意隐去,眉峰皱起:“不是让你躺着吗?怎么还到处走动?”几步上前,他执起她的手腕,想将她带回床榻。
湘儿挥开他的手,眉眼间流露不悦。待反应过来,即压下情绪,态度恭谨道:“皇上,臣的身体已无大碍,不宜再呆在乾元殿,这就告退了。”说着便转身欲要离开。
感觉到她明显的疏离之色,他上前拉住她的手臂:“你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之间……发生了什么事?”
湘儿没有回头,语调漠然:“臣没有怎样,请皇上放手,这样有失妥当。”
花蓉并未松开:“你这是在闹什么别扭?”
“我没在闹别扭!”再也克制不住,湘儿用力甩开他的手,“皇上,您是主子,而臣只是下属,这条界线臣心中明白!”所以,不要对她太好,那样只会给她带来痛苦。因为她要的,他给不起。
花蓉被她挥开手,一时有些怔忪。看着她离去的背影,他并未追上去,而是陷入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