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8 云霓和亲(1 / 1)
撷芳殿
“皇上,为何要让云霓去和亲?”殿内,贤妃问沐思寰。
沐思寰叹道:“如今局势紧张,连年的征战,耗费了南楚极大的人力和财力。长久下去,难保不会动摇民本。现在北漠愿与我南楚签订盟约,并接受一切条件。这对南楚百姓,对国家社稷都是件好事。他们唯一的要求,便是嫁一位宗室的公主过去。如此,朕岂能拒绝?”
贤妃哽咽道:“可……可为什么是我的孩子?为什么?云霓她才十六岁啊……”声音中有着控诉的味道。
沐思寰看着她,语带愧疚道:“如今年龄合适,而又是宗室身份的,就只有她了……”
贤妃哭着打断他:“为什么不是四公主?她今年也十七了啊……”
贤妃向来温婉,如此情绪失控,也算少见。心中愧疚更添几分,沐思寰执起她的手,叹道:“朕……也有私心啊!当年柳嫔早逝,朕未及见她最后一面。如今看着那孩子,也算是留了个念想……”
“所以你就要牺牲我的孩子,对吗?”贤妃泪眼看他,“公平吗?她有三个孩子,而我只有一个。皇上,你这样……对我公平吗?”
似乎被戳中了痛处,沐思寰沉默良久,低道:“已经不是三个了,楠儿他……”丧子之痛,他到底要经历几回?
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言,贤妃一时没了言语,只低低啜泣着:“臣妾听说……北漠都是些不知礼教的狄人,云霓去了那儿,该怎么办呢?那么个苦寒之地,她是要受多少苦啊……”渐渐地,泣不成声。
上前揽她入怀,沐思寰低道:“放心吧,如今北漠败仗,自然畏我南楚之威。云霓去了那儿,绝不会受人欺负。至于林家,朕也会给予一番抚恤……”
门外,云霓倚在门扉上,听着里面二人的对话。仰起头,她的眼角滑过一行泪,衣袖里,五指默默地攥紧……
华清殿
今日,云谦有事外出,湘儿却反倒松了一口气。连着几天,都被他寸步不离地守着,弄得她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实在有些憋屈。
可似乎老天就是见不得她闲,云谦才走没多久,皇后便来了。真是走了个缠人的,来了个厉害的。
拖着受伤的手臂,湘儿屈膝行礼道:“臣媳见过母后。”
姚琴笑眼看她:“起来吧,有伤在身,就不用行这些虚礼了。”优雅地抬起手,她由曹全扶着坐下,复又挥退了众人。
屋内,单独余下她们二人。
湘儿敛眉不语,看来皇后今日前来,可不光是找她叙旧这么简单。
果不其然,啜了口茶,姚琴便开口了:“前几日,承欢殿大火,让你受惊了。”
湘儿低道:“臣媳惶恐,劳母后忧心了。”
姚琴看她一眼,似笑非笑道:“皇上封了消息,这外界只知承欢殿失火,淑妃不幸丧生。另十三皇子夭折,许才人因思子心切,疯了。所幸祈福之时,在场众人多为皇室宗亲,免了那些个闲言碎语的。现在,这出太和殿的闹剧,也总算是收场了。”
湘儿心中骇然,闹剧?死了两人,疯了一人,贬谪一人,如此,竟被称为是闹剧?难道在皇后眼里,这些人无论怎样都无所谓吗?虽然自己也不是什么至仁至善者,但也不会如此视人命为草芥。看来,自古无情帝王家,确也在理。丑事不外扬,这便是皇家的做法。
姚琴抚了抚指甲,浅道:“孤也提醒你一句,这宫里最忌讳的,便是乱嚼舌根。你是个聪明人,自己但凡注意着些,可别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以为她指的是皇上压下的那些事实,湘儿忙应道:“臣媳明白,母后且放宽心。”
凤眼微挑,姚琴意有所指:“该看到的,你不能说出去,而那些不该看到的,你更不能说出去。淑妃就是引火自焚,其它的,你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没看见,明白孤的意思吗?”
湘儿心中诧然,皇后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不该看的?为什么她要她认定,淑妃是死于引火自焚?她明明就看到是群黑衣人杀了她的啊!蓦地,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她猛地看向皇后,莫非……
似乎是在回应她的疑问,姚琴语调莫名道:“孤知你现在所思所想?孤也只交代你一句,在孤眼皮底下,胡思乱想是不可以的。”
湘儿忙低下头:“臣媳不敢,一切谨遵母后教诲。”
闻言,姚琴复才带上几分笑意:“你也不要有什么负担。”拉过她的手,她意味深长道:“你既嫁了谦儿,那孤自然就拿你当女儿看。放眼整个卫家,孤也定然不会有所亏待。”
…………
五日后,是云霓出发前往北漠的日子。这次和亲,时间有些仓促,礼部昼夜筹备,总算是给办稳妥了。负责护送和亲队伍的,是定远将军于是之的长子——于筝副将军。等到了边关,则会有北漠的迎亲队伍前来迎接。
出发之前,在太和殿举行了祈福仪式。殿内梁柱已经修复,完全看不出曾经有过的损伤。就好像这绮丽的后.宫一般,少了一个淑妃,少了一个许才人,能有什么不同?空缺的位子,迟早会有新人顶替,就好像这损坏的梁柱,早晚也会修葺一新。
距离仪式开始还有好些时间,湘儿到得早了些。皇上仍在处理政务,应是会晚些到场。贤妃和其他人正忙着准备,无暇抽身。云谦去了凤仪殿,估计是要和姚琴一起来了。良妃最近似乎病得厉害,终日卧病于榻,也不知能否前来。五皇子云驰云游在外,得知母妃病重后,正连夜赶回未城。七皇子云歌因母妃被贬,故终日陪伴身侧。能不能来,倒也着实不好说。
云霓一身嫁衣,妆扮细致,正静静地候在殿内。说实话,私底下湘儿和云霓的感情还是不错的。云霓个性乐观开朗,积极活泼,言谈之间不会让人觉得沉闷。自己虽然是她的嫂子,但年龄相当,没什么代沟,也就说得上话一些。想着,湘儿便觉得自己应该慰问两句,不管是出于礼节,还是出于友好情谊,道别总是需要的。
走上前,她出声唤道:“云霓。”
被她的呼声唤回注意力,云霓茫然片刻,随即笑道:“皇嫂倒是来得早,祈福事宜都还未备妥的。”
湘儿笑道:“我在华清殿也无事可做,就早些过来看看。”想了想,她复道:“如今要跋山涉水,去那北漠之地,心中可是不舍万分?”
云霓浅笑道:“不舍总是有的,但也无法。经此一行,南楚边境就能得以安宁。身为一个公主,我不能像皇兄们那样,战场杀敌卫国,但若能以一己之躯换回国家太平,岂不人皆欢喜?”
没想到这么个小女孩竟也能有这番见解,湘儿着实对她刮目了。如今的她,穿着一身红色的喜袍,模样娇美,却有着一股独特的魄力,不输男儿。
解下腰间的香囊,她递到她手中:“贺礼事先也备了的,如今再赠上这个香囊,希望你在异乡也能瞧见故国之物,不要受那思乡之苦。”
云霓接过香囊,上面的图案是名副其实的楚绣,细腻流畅。再打开香囊,里面是些种子。“这是?”
“槐树的种子。”湘儿答道:“槐之言怀,熏怀来人。怀人之树,因念家国。夫家不比娘家,何况是那北漠苦寒之地,你出嫁在外,凡事需得谨慎,务求保全自我。”
慢慢捏紧手中香囊,云霓语调有些哽咽:“谢过皇嫂,云霓定会好好收着。”脸上,是一抹纯澈的笑容。
于是,在这个临近岁末的日子,南楚的六公主——云霓,随着一群浩荡的队伍,出发前往北漠了。
而宫里,却并未因这喜事而有所改变,处处都潜藏着危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