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 果然轻薄(1 / 1)
“啪!”寂静的屋内响起突兀的声音。
湘儿自己还未意识到,手便已挥了上去。待回过神后,顿觉懊恼万分,忙赔礼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道安被她挥开手,似笑非笑道:“你胆子倒不小。”
湘儿沮丧地低了头,像他那种含着金钥匙出生的人,怕是没人敢动的。如今自己却打了他的手,想必心中已是不悦万分。这可怎么办,别说托他办事了,会不会把自己给轰出去这都难说。
想着,她便叹了口气,低道:“我明白的,不会再劳烦你了,这就走。”
待她走到门边,道安却忽而开口:“我有说过让你走吗?”
湘儿停下脚步,嘀咕道:“你本来就没想过要帮我,处处戏弄不说,言辞间还颇有轻佻之意。现在我又打了你的手,难不成还要留下来等你赶人吗?”
身后又响起了初进房时,所听见的清脆声响。声音渐渐朝她而来,终是停在了她身后。
湘儿脑中思绪飞转,难道他是要打回来了,才肯放她走?会不会太小气了些?打手又不是打脸,一个大男人,胸襟不应这么狭隘的吧?
越想还越觉得是那么一回事儿,她忙闭着眼转了身,伸出双手道:“你要打便打吧。”别下手太重就是了。
道安看着眼前低了头伸出双手的女子,不觉轻笑出声:“你这是做什么?”
湘儿抬眼觑他:“你不是要打回来吗?”
道安听了,肩膀微微颤动,笑得越发厉害起来,一双桃目也因此变得妖娆万分,外袍就要滑下双肩,他边笑边道:“你……你真是太有趣了……”
湘儿见了,不禁蹙眉道:“有那么好笑吗?”
半晌,他终是止了笑,走上前,用扇尖挑起她的下巴,目含笑意:“我可以帮你,但有条件。”
湘儿推开他的扇子,正色道:“我们严肃些说话,至于钱财方面,放心,我不会赖账的。”
道安收了扇子,嗤笑道:“谢家最不缺的便是钱,你认为,我会在意这些吗?”
湘儿神情凝滞,继而撇了头:“我不会以身相许的,除了这个,条件随你开。”
道安转了转扇子,笑道:“窈窕佳人,君子喜而求之,有何不妥?”
湘儿辩驳道:“可我心里已经有人了。”
道安听了,复又道:“那又如何?终究你也还未出阁。”
湘儿叹了口气,无奈道:“你别这样,我是认真的。”
道安不以为然:“将来的事,谁也说不准。”
湘儿看着他,正色道:“说不准又如何?我心里清楚就行。”
看着她坚定的神色,道安眸光微敛,沉思半晌,终是笑道:“既然如此,我也不会强求。”向屋内踱了两步,他语带笑意:“我的女人,向来都是心甘情愿的。”
湘儿听了,忙紧张问道:“那你还帮不帮我?”
“我说过,会帮。”停下脚步,他转身道:“但事情不能白做,毕竟,我也是个商人。”
湘儿应道:“说吧,想要什么东西?”
挥开扇面,他轻笑道:“我一直很欣赏你的曲艺,为我弹奏一曲如何?”轻转扇面,复又道:“此曲,只能为我而作。”
湘儿犯难了:“可我不会作曲。”想了想,复道:“其实,不一定非要弹琴的,我觉得,自己的舞跳得也还可以。如果你不介意,那就以舞代曲如何?这个我能担保,绝对是世间独一无二的。”
“哦?”道安来了兴趣,“你还会跳舞?不过,世间之舞本就口耳相传、代代交接,多少会有相似,又岂能独一无二?”
湘儿笑道:“我保证,绝对重不到一块儿。大不了,到时你如果不满意,我再答应你别的事。”
道安合上玉扇,以扇骨轻击掌面,应道:“好,就这么定了。”
湘儿这才松了口气,低眉的时候,复又注意到了地面,出声问道:“对了,方才就想问,你这地上铺的都是些什么石头?为什么不觉着冷?”
道安听了,不禁笑道:“石头?”执起她的手,拉她蹲下,他笑道:“摸摸看,是石头吗?”
湘儿由他拉着,将手覆于地面。顿时,一股热意传入手心,温润非常。
她诧然了,忙又低头仔细看去,终是忍不住问道:“莫非……莫非是暖玉?”
道安抬手刮了下她的鼻子,笑道:“算你识货。”
湘儿拨开他的手,仍旧不敢相信:“别跟我说,这整个屋子,全都铺了暖玉?”
道安看着她,也不说话,只桃目含笑,微点了头。
湘儿不禁捂嘴道:“就是皇宫,也没这么奢侈啊。”
暖玉,顾名思义,便是触感温热的玉石。众人皆知,玉石大多偏阴,故触感生冷,但暖玉偏阳,所以玉身终年带着热度。越是年岁久远的暖玉,其触感便愈益温厚。
暖玉生烟,如果现在屋内亮堂,就能看见地上的玉烟。听人说,这种玉烟飘渺得很,层层弥散开去,美丽无比。现在整个屋子都是暖玉,还不跟个仙境似的?
不过既是绝妙的东西,那价值就必然不菲。一般人家,可能会用它来把玩,也可能会用它来观赏,更有不少富贵人家,会用它来推拿身体,活络经血,但凡此种种,就没听过哪家是用它来铺地的。
她该不该感叹一下谢家的财力?
道安拉她起来,复又问道:“你方才在府内行走,是步行的?”
湘儿理所当然回道:“当然是步行了,你以为是皇宫,还用步辇或软轿的?”
道安只睁了双桃目,含笑看她,半晌,方道:“等你去过东齐本家,再惊叹也不迟。”
湘儿摇了摇头,嘀咕道:“还是免了吧,不想去,也没机会去。”别整座宅邸都是黄金做的,把人眼睛给闪坏了。
道安听罢,又在屋内踱开。顿时,清脆的声音再次响起。
湘儿好奇道:“你身上戴了什么东西?玉佩吗?怎么每每走动起来,就会发出声响?”
道安复又踱了两步,笑问:“好听吗?”
湘儿歪头思索了一会儿,如实回道:“挺好听的,到底是什么?”
就见他提了袍摆,片刻后,退了一步,她不解道:“你这是干吗?”
道安伸手扶她上前,笑道:“把鞋脱了,抬脚。”
“脱鞋?”虽不是很明白,但她还是照做了。刚抬起脚,就触到了什么东西。渐渐地,她睁大了双眼,木屐?竟是木屐?!
道安笑着看她,松了扶着的手:“走走看。”
湘儿原地踏了两下,果然就发出了清脆的声响,原来是木屐和玉石碰撞在一起的声音。
湘儿忽然有了灵感,笑道:“我想到要给你跳什么舞了。”
“哦?”道安挥开玉扇,含笑望她。
湘儿复又笑道:“能给我也做一双木屐吗?我想穿着它跳。”
道安有些明白了,笑道:“没问题,我这双是祁连木的。你呢,想要什么样的?”
祁连木?那可是长在圣地的圣树啊,一般都是用作香案供奉之物的,比如说灵前牌位什么的,可他竟用来做鞋?
叹了口气,湘儿低道:“普通的木材就好……”
话还没说完,身体便猛地往后仰去。蓦地,腰被揽住。才想出声,脚踝又被握住。
湘儿心中一惊,忙伸手推开眼前之人,跌跌撞撞往后退去,大声质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道安站在原地,闭了眼,轻嗅两下,犹自笑道:“好香,你用了什么香露?”
湘儿死盯着他,复又拉紧了衣襟,踩着木屐满地找鞋。但屋内光线着实偏暗,她又穿了不合尺码的木屐,根本就没法走稳。一个拖沓,人便摔在了地上。
瞧着她摔倒的模样,道安又是轻笑不已:“是不是穿不惯我的鞋?”在她面前蹲下,他复又笑道:“你的脚太小了。”伸出手掌比了比,“比我的手还小。”
湘儿瞪他一眼,爬起来,拿了一边的绣鞋穿好,不悦道:“我不是说了,大家都严肃些吗?你怎还如此轻薄别人?”
道安勾起唇角,笑道:“不知你的尺码,又怎能给你做鞋?”
湘儿复又瞪他一眼:“你不会开口问我吗?好端端地动什么手脚?”
起了身,道安把玩起玉扇:“我喜欢。”
湘儿哑然,这人,真是说不通的。遂也站了起来,理了理衣服,道:“木屐还你,我回去了。”疾步走到门口,复又道:“答应我的事可要做到,我等你的消息。”
走得急,竟忘了要拿回玉扇。
待她走后,道安仍赤足踏于暖玉之上。闭了眼,深吸一口气,眼角眉梢犹带笑意,兀自陶醉道:“真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