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第二章(1 / 1)
次日,长雨在天光明媚的大床上醒过来,窗帘早已被人半拉开,昨晚的妇人捧着簇新的衣服进来,穿好衣服后,妇人领她到楼下大厅,饭厅里,慕长治已坐着等候,他站起来,拉开一旁的椅子让她坐好,桌上陆陆续续摆上冒着热气的新鲜牛奶、起司,香喷喷的菠萝油面包、羊角面包、煎蛋一份、几片培根、一盘蔬菜色拉、一碗意大利面。
食物做得相当精致巧究,虽然妈妈做的也不错,但相比于这份精致是望尘莫及的,呈亮的白瓷碗碟上食物的色彩搭配得非常悦目,让人食指大动。
“昨晚睡得好吗?”慕长治把牛奶推到女孩面前,自己开始吃那一小碗意大利面。
喝了大半杯牛奶,长雨拿餐巾擦过唇才答:“很好的。”慕长治没有再问,只是他默默留意着女孩的爱好,牛奶喝了大半杯,不抗拒,羊角面皮,煎蛋一份也用了,其余的未动。
碗碟让仆佣收拾后,父女两人转到起居室,妇人捧上一壶红茶退下后,慕长治才说:“中午我约了德尔皮耶罗先生。”
喝茶的女孩顿一顿,有些不解地看着他,慕长治继续说:“这可能是你和你祖父最后一次见面,明天我们会离开意大利,我们以后大部分时间在美国或者中国生活。”慕长治这些年来大多数都定居在纽约,这次因为女儿的事情,纽约很多公事都堆积没办法拖廷下去,而且快年底了,中国的春节就在下个月,他势必要带女儿回家一趟。
“你是说我要离开托斯卡纳。”不管是佛罗伦萨还是沃尔泰拉都在托斯卡纳的管辖内,长雨从懂事以来一直生活在托斯卡纳,最近这些年因为她的第三任老师定居在佛罗伦萨,从而这五年她也一直住在佛罗伦萨。
“如果你有要紧的事,你可以先走,我可以留在这里的。”这个女孩大概不理解父亲的角色,不理解刚升任为父亲的监护人是不会把自己监护的孩子丢下的。
慕长治有点奥恼,他没有教养孩子的经历,而父亲曾对待他们兄弟那套显然不实在,他庆幸他自小旅居国外,知道对待孩子一定不能拿中国的那套能打能骂威胁利诱,所以他非常有耐性,以相对平等的心态去和女孩沟通。
“长雨,我是你父亲,所以我是不会把你单独留在这里,不管是托斯卡纳还是美国,你试想一下,你母亲若在,你母亲能把你单独放下吗?”见女孩脸容有点松动,他又继续说:“我答应你如果以后我们有空,而你想要回来,我们可以再回来。”
是呀,如果妈妈在,妈妈不会把她丢下,这人是珍妮特的爸爸,现在也是她的爸爸,没有父母会把自己的孩子丢下,那是法律不容许的事。
可是,她想找妈妈,如果她离开托斯卡纳,离开意大利,那妈妈会很伤心的,这个男人她知道,他以后一定不会主动带她回到意大利,一个不被家族承认的私生女,一个长期被歧视而又自卑的女孩,任何一个父亲都不会把女儿留在这块伤心地。
快中午的时候,慕长治带女儿出门,地点是市郊外的大户住宅,德尔皮耶罗家族原来并不是小门小户,这是长雨认知,光住宅里的仆佣,这肯定是一个古老家族,不过这些都不再与她有关了。
“午安,慕先生、慕小姐。”管家出来迎接他们父女,管家的称呼很到位。进屋后,仆佣为他们脱下大衣外套,然后引着他们往餐厅去,因为是冬天,屋里开着暖气,饭厅里壁炉烧得很红火,屋子装饰一直沿用十九世纪的怀旧风格,墙壁上挂着油画,古色古香。
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坐在餐桌上,这位就是德尔皮耶罗家族的族长,也是乔安娜的父亲,这也是慕长治第一次与这位家主会面。
“午安,德尔皮耶罗先生。”慕长治右手抚着前襟,微微屈腰施了个晚辈见长辈庄重的西式见面礼。
德尔皮耶罗似乎对慕长治很满意,他伸手,手掌微微一侧让他们坐下,慕长治回头看女孩,却发现女孩已很乖觉地坐下了,他再看回主位上的确德尔皮耶罗,老人似乎不在意,只是点头吩咐管家上菜。
食物陆陆续上桌,长雨知道这才是真正古老家族的吃法,整个大桌子围了个满。桌间,除了德尔皮耶罗的询问外,就是慕长治的回答,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就是一些关于慕长治工作的问题,以及以后珍妮特的生活和打算,问题不会太深入,就是简浅地问了一些。
“珍妮特一直不怎么愿意上学,或许到美国后,希望她可以上学。”餐后,德尔皮耶罗说。珍妮特因为自卑、被歧视还有点自闭,让小女孩一直不受欢迎,所以一直抗拒上学,十四岁的女孩了,没上几天学校。
这位老先生还是关心这唯一的外孙女的。小女孩以前性格不太讨好,因为不爱说话的性格,也许还有点其它的,让人关心也无从关心,老先生意思很明显,他希望女孩跟慕长治去美国后能让她摆脱以前那种生活阴影,毕竟一个父亲的身份比起一个祖父更适合去照顾。
慕长治也觉得她的女儿应该要上学,不是希望她成才,是希望培养她的集体意识,让她与人交流、生活,人是群居动物,只有融入这个社会,让她得到关注,她才会去关注这个社会。
一共待了两个半钟,包托一顿饭在内,真的不算久,父女穿回大衣外套后,由管家送出门,长雨那回头的一瞥,满头花白的老先生依然坐在起居室的沙发上,身体有点伛偻,她终于意识到,这是“最后的晚餐”,这将会是她作为珍妮特.德尔皮耶罗最后的一次牵连,踏出这所屋子后,此生她不会与德尔皮耶罗再有关系,她是慕长雨,让她伤心的,她连欧阳竹也不是,是呀,欧阳竹已身死,死在18岁的秋天,命定的18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