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第 5 章(1 / 1)
经济峰会在十二点二十分准时结束,林衍摘下耳机从隔间里走出来,伸手轻轻拍了拍有些紧张的脸颊,再慢慢闭上眼,深呼吸……这是职业习惯,同传是高强度的脑里活动,神经一直处于绷紧状态,口译员们必须找到自我调节的方式。
十月的欧洲已经趋向于寒冷,从海洋吹来的风带着刺骨的凉意,可是同事们的额头上都有细细的汗珠,大家相互笑笑,习惯了。
下午搭乘飞机回国,到家时应是清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会相对空闲,他需要好好计划一下做什么。这也是习惯,他一向认真,喜欢把生活规划得很仔细,一丝不苟,不会有意外发生……除了,遇见胥未梅的那次。
他突然很想去找她。在大洋彼岸,英国伦敦湿漉漉的小路上,草坪上尤带着晶莹的露珠,他却渐渐回想起从前——他记忆力很好,其实唤起回忆不会太费力,只是其中有些东西从头再看,便有了新的深意。
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是个粉色的小公主……应该不算,那种表情是瘦骨嶙峋的小女巫吧?他轻轻笑了一下,觉得自己的这个评价简直是为她量身定做一样。
在他的印象里,女孩子永远都是闹喳喳的代名词,常常不知道为什么就兴奋,偶尔还会尖叫,下课后声音简直快要掀翻屋顶,有时甚至让人觉得有点烦。其实那些所谓的班花系花校花和普通女生没有什么区别,至少他没觉得有什么区别。但是胥未梅很奇怪,她不爱说话,也不会和别人凑在一堆八卦,常常一个人静坐着就是大半天,总喜欢支着个下巴,好像是在看黑板,其实更像是在发呆。这就是所谓的女孩子的白日梦?他无从知晓,因为觉得没必要。
他突然想起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再也没有穿过那些粉嫩可爱的裙子,总是校服,日复一日,就连周五也不例外——周五是对爱美学生们的一个特赦,可以穿穿自己的衣服。
初二的时候她好像一下子长高了,有一次帮她讲题,别过头去看见的竟然不是她的头顶,而是看清她的脸庞。
胥未梅是个好看的女生,他从来没有否认过这一点。脸上有点婴儿肥,唇角两个深深的小酒窝,不过她很少笑,就算笑起来也淡淡的,大概那对酒窝也觉得跟错了主人有点委屈吧?皮肤非常白,在光线的照耀下像是无暇的细瓷,也许是因为这个原因,头发颜色也浅,泛着淡淡的栗色光泽。学校一向对着装外貌要求严格,从来不允许学生染发,不过对于像她这种天生的发色也没有办法,大家总是会朝她及腰的长发投去羡慕嫉妒恨的眼神……其实她根本就是懒得剪,他知道她一年也不会去几次理发店,所以连刘海都没有留,全部都梳起来,露出光洁的额头。
是个美女了……可是没有人追过她,或是有过,他不知道。但是他敢肯定她的受欢迎程度绝对不如那些长相平凡的女生。总能听见女生们起哄,谁谁谁你又收到情书啦!有时候觉得声音太大他可能会抬头看一眼,觉得那个羞得一脸通红的女生实在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可是胥未梅的桌上?他太熟了……除了教科书就是参考书,连本杂志都没有。
“胥未梅简直就是个僵尸啊……”这是她们对她的评价,有一次小组做值日的时候她被派去倒垃圾,他坐在教室里做题,耳朵里飘来讲台上扎堆的几个女生的窃窃私语。那时候还没有面瘫这样高级的词汇,大家也找不到更贴切的词语,所以胥未梅就不得不委屈的被灌上“女僵尸”这样一个惊悚的名称,不过她好像也不在乎这些。
林衍的回忆突然刹住了,像是有人用手轻轻打了一个结,他为什么会记得那么清楚?
同桌六年,她呆在身旁的时候没什么存在感,可是突然消失以后,他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劲,哪个地方空了一块,觉得非常不习惯。他似乎一直在找她,可是她不知道去了哪里,简直像是人间蒸发,结果她居然就在同一个城市,过着非常普通的生活。
回到家以后,他补完觉,倒过时差就出门,把车再次停在小区里的时候,那只黄猫又趴在那里,可是她没有蹲在树下。他走进那栋老楼,里头的楼梯很窄,细细的铁扶手上被锈斑侵蚀,灯光昏暗,一层楼有好几家人,偶尔传来屋内的人声,说明隔音效果并不理想。
六楼,他到达了过道最左边的那扇门,敲了敲,没有人回答,再敲一敲。突然隔壁的门打开,一位老太太探出头来,打量了他半天,问道:“你找未梅啊?”
“对。请问她在么?”
“你是她什么人?”老太太答非所问。
“我是他同学,请问她在么?”
“不在,早上的时候出去了,”老太太突然想起什么来,“今天是17号啊!她去探望他爸去了。”
“爸爸?”林衍非常惊讶。
“是啊,第三监狱……”说到这里她突然住口,像是察觉到自己的失言,立马又关上门缩回了屋里,留下林衍一个人站在过道。
夕阳正在收走最后的余晖,很快黑暗就会覆盖下来。他慢慢走下楼,心里想,胥未梅,你是不是已经在这里呆了很久?